第48 時夢 金色年華 (十) 中

我仍然順著路走,走近她家的籬笆時,我看見她正在在菜園後面的那棵桃樹底下,正痴痴的看著我。她的臉與盛開的桃花幾成一色,當我的目光,正與她的目光相對時,她朝我嫣然一笑。這可真是人面桃花笑映紅。我不禁有些呆了,我的發愣,在她的目光中,顯然覺得有些可笑。只見她的牙齒白白地一閃,便扭頭一跳一跳的跑進了大門。

不見了她的身影,我才醒悟過來。我心虛的朝西北側看看,幸好沒有人看到我剛才的那一副傻樣。我感覺我心跳的厲害,是因為她的笑容,讓我怦然心動,還是剛才那些小孩兒的叫喊讓我產生了遐想?很快我感覺我的面頰燙了起來,顯然我臉紅的厲害,我趕緊悄悄的溜走。

那一天傍晚,晚飯後我去河埠洗碗,她也正在對岸她家屋後的河埠上洗刷。見我走下河埠,她嘿的給我打了一聲招呼,撩水朝我潑來,無奈小河看著很窄,其實還是有些寬,她撩起的水,並不能潑到小河中央。我拿碗舀水朝她潑去,她很誇張地哈哈笑著,轉身拎起竹籃朝河埠上逃去,像一頭奔跑的小鹿。那紅紅的臉和潔白的牙齒,再次讓我怦然心動。

第48  時夢  金色年華 (十) 中

上了埠岸,遠遠的看見一幫小孩在我門口探頭探腦。我去石埠洗刷的時候,房間的門沒有關,屋內有蘆葦蓆隔著,小孩子們顯然吃不准我是否在裡邊,他們不敢貿然闖入。我快步走去,大聲喝道:

“你們幹什麼?”

小孩子們回頭,見我居然在他們的身後,急忙扭頭朝西逃去。邊逃邊喊道:

“這個知青不要臉!”

“不要臉!”

“不要臉!”

“總是誘騙小女孩!”

“小女孩!”

“小女孩!”

“吃了肉包不付錢!”

“不付錢!”

“不付錢!”

“還要人家生小孩!”

“生小孩!”

“生小孩!”

這是唱的哪一齣?我目瞪口呆的看著那些逃遠的孩子,我已經感到這些小孩子的背後肯定是有人在唆使。可是,那人為什麼要衝著我來呢?來這兒好幾個月了,我自問從來沒有得罪過什麼人。難道知青在這裡居然留下了這樣的形象?住在我房間的前任到底是誰呢?

第48  時夢  金色年華 (十) 中

小孩兒見我並沒有去追他們,他們便又悄悄地回了過來。我朝他們招手,他們都不敢近前,我說你們過來!我問你們一件事,你們回答的出來的,下次我回家帶糖給你們吃,他們你看著我,我看你,誰也不肯靠前。我索性不再理他們,轉身進了房間,他們很快便擁在了我的門口。看來糖對他們的誘惑力還是很大的。

“你想問什麼?”

一個個頭高一些的男孩問。問完之後他趕緊躲去小孩們的身後。顯然是怕我突然襲擊,我問:

“是誰教你們這樣來喊的呀?”

“喊什麼呀?”一個小男孩兒問。

真是小和尚唸經,有口無心吶。他們壓根兒就不懂他們喊的是什麼意思。

“你們剛才喊的是什麼意思?”我問。

他們瞪大眼睛看著我。

“是誰讓你們這樣喊的”我又問。

“是那個住在草棚裡的人”一個聲音急急地說。

住在草棚裡的人?整個生產隊只有兩間草棚,一間是生產隊的牛棚,另一件是地主成分的那戶人家的住宅。除了這兩間草棚之外,其它農戶似乎都住著磚瓦房呢。我不明白,那家地主成分的農戶,為什麼依然住著草棚。是被許多年前的土地改革整怕了?哪怕有錢也不願意蓋瓦房?不過,那個被稱作為老地主的人,年歲似乎並不大。也只40多歲,個子高高的,很挺拔。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碰到我時,總是臉上似笑非笑,諱莫如深哦!

第48  時夢  金色年華 (十) 中

難道是他在唆使?還是他在善意的提醒我?我不屬於這一方土地?我剛來時,在建築工地上,他兒子的突然失手,如果後來我順著領導的意思走,又會是一個什麼樣的結局呢?他的兒子,可能還連同著他,都會被整的人不是人,鬼不是鬼了吧?他似乎沒有必要唆使這些孩子來鬧這一出啊。

難道是哪個養牛的老頭?更不可能!一個斗大的字識不滿一籮筐的人,怎麼可能編出這樣的順口溜來。還真不要說哦,這順口溜還真挺順溜的。這個知青點肯定來過一個行為不太檢點的知青。他肯定給這裡的農民帶來過傷害,以至於這份曾經的傷害,算在了所有的男知青頭上了。

一個正處於青春期的男孩兒,孤身處於這樣的環境中,有誰會教他該怎麼做,不該怎麼做?這一切似乎是社會造成的。人,只不過是在環境使然下的隨波逐流哦,這還真不太說的清!如果是以前的男知青留下的劣跡,我有什麼權利去評價他,好歹他也還算是我的前輩呢!

我知道,這件事,再追究下去已經毫無意義了。搞得不好,會將我才滋生的那一份朦朧,弄得讓人啼笑皆非。不過,這順口溜倒實實在在地提醒了我:我屬於這一片土地嗎?難道,我真的想在這兒紮根了?我來廣闊天地大有作為,一下子就這麼功德圓滿了?我的心思轉了幾個彎兒。我對那幫小孩兒說,來我教你們一首兒歌,比剛才你們喊叫的那一首好聽多了:

“挑馬蘭頭掘野菜”

我才說了一句,那個捎大一點的男孩兒便踴躍著說:

“我會唱、我會唱!”

這首兒歌還是我小時候,跟隨姐姐和鄰家的那個女孩,春天裡去挑馬蘭頭時學的。顯然,那時候姐姐和鄰家的女孩,也根本不知道這首兒歌所蘊含的戲謔。那個男孩隨即興高采烈的叫喊道:

“挑馬蘭頭掘野菜,掘著一隻泥卵蛋!拋上去,慣脫來;貓銜去,狗銜來!老鼠銜去不還來!”

“呵、呵”幾個小孩兒起鬨著。

另外那幾個小孩兒七嘴八舌都說:

“我們唱這個!”

“這個好聽!”

第48  時夢  金色年華 (十) 中

知青的字眼,他們太陌生。卵蛋,他們是從小就知道的,自家都長著呢!他們還常常覺得奇怪呢,肚子漲的時候,這裡為什麼會流出水來;而且,總會在晚上的睡夢中,將被褥弄溼一大攤。

孩子們,高喊著呼嘯而去,我卻不得不陷入了沉思。這個地方表面上看似平靜,其實卻暗流洶湧。看來,這些農民對知青都提防著呢,我可是處於眾目睽睽之下,這大概就是對岸的那個漂亮女孩兒說的,“你不懂的”意思了吧。

幾天後,我回了一趟家,我得兌現對這幫孩子的承諾。但是,回家之後,碰到的一件事,讓我耽擱了行程。到家後的第二天,小鎮的大街上有人在瘋傳,說是某某大隊的一個女知青跳河自盡了!小鎮上有女兒插隊落戶的,不管女兒是不是落戶在這個大隊,做家長的都放下了手中的活,急急地趕了過去。

某某大隊我知道,位於小鎮的東側,與東邊的那個小鎮接壤。待我隨著人流趕到地頭時,小河邊的桑地上己經站滿了人。顯然,這些都是從四面八方趕來的知青。還真不要說,是不是知青,一眼便能看得出來。那氣質,就是跟農村的青年存在著明顯的區別。我仗著同是知青,人又瘦、個又小,便往人群中鑽,沒花多少力,便到了臨河邊。

小河上已停了一艘汽艇,汽艇的邊上,並排靠著一條水泥農船。屍體已經被拖在了水泥船的船頭上,女屍仰面躺著,只穿了一件白襯衣和一條灰色的長褲。胖的厲害,衣褲像是裹粽子一般的將她裹著。長長地頭髮,胡亂枕在她的腦後,一張胖臉白的嚇人!幾個警察正在忙乎著,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年男警察,提著一個皮箱,蹲去女屍的跟前。

第48  時夢  金色年華 (十) 中

我心中不免嘀咕,人都已經死了,你還提著藥箱幹什麼?他將藥箱放在女屍的身側,伸手想去脫女屍的衣褲。被裹得緊緊的衣褲,又豈是一下子便能解得開的。我看著他微微搖了搖頭,伸手打開身旁的藥箱。銀光一閃,一柄細小的柳葉刀已攥在了他的手中。他用力在女屍的衣服上挑了幾下,衣服已經垂落在了女屍的兩側,一對白胖的乳房呈現在了所有人的眼前,他一派視若無睹的模樣。

女屍的褲腰上繫著一根布帶,布帶已經被嵌入了她的肚腹中。他拿著刀比劃著,似乎感覺挑斷這根布帶有些難度,便舉刀朝女屍的褲子劃去。先沿著褲腰劃了一刀,又沿著褲子的中縫豎劃了一條線。然後,他用刀尖,挑起這條線,女屍的褲子立即裂了開來。裂到橫線那兒時,他右手的兩指夾著柳葉刀,左右手齊下,女屍的褲子在肚腹上給他開了一個天窗。

又是一副耀眼的白,底下是一叢黑!我知道,這是女屍的陰毛。女屍的雙腿只稍微劈開了一點,陰戶被褲子擋著,並沒有露出來。男警察顯然已經感覺開的天窗已經足夠大。他用刀在女屍裸露的肚腹上比劃著,一刀朝白花的肚腹劃了下去,白花花的皮肉隨即爆開。卻沒有血飛濺出來。我一直以為他的這一刀下去,血就算不是濺出來,也必定會流淌出來!但是,女屍上淌出來的僅僅是並不鮮豔的血水。

切開了女屍的肚腹之後,他似乎在用柳葉刀找尋著什麼,隨即在女屍的肚腹中又是輕輕一劃,伸手探入劃開的口子,從中取出粘連著的一塊拳頭大小的血肉模糊的東西。扭頭朝身邊的警察說:“懷孕了!”他朝女屍的頸部看了看,又掰開女屍的雙手。女屍的雙手居然都抓了一手的水草和淤泥。他又說道:

“應該是自殺吧!沒有打鬥的痕跡,死者入水前是活著的。”

第48  時夢  金色年華 (十) 中

一開始我還不明白,既然屍檢主要是為了檢查她是否懷孕,為什麼要將她的上衣割開,讓她的一對乳房白茫茫的露在這麼多人面前?我邊上是一位上了年紀的知青,他悄悄的說:

“他是先要看女屍的乳頭有沒有黑色素沉澱,如果已經不是鮮紅色,說明她生前已經有過性行為。而且很可能已經懷孕了!如此才會確定是否要作進一步的屍檢。”

哦,還有這麼多我不知道的呀,看來我真的是孤陋寡聞了。但是儘管落水前沒有推拉爭執的淤青,所有的證據都顯示了她是自己投河的。她的懷孕理所當然是導致她自殺的直接原因了。後來,經調查,她生前並沒有男朋友,只是跟大隊的支書走的很近。

那個年代,知識青年想返城,要麼出奇的壞,壞的讓當地頭疼。巴不得你早一些離開這兒;要麼出奇的好,好的讓人不忍心再讓你待在農村。這兩類都屬於人中之龍鳳了。絕大多數的知青都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在這廣闊的天地裡,也確實幹不出什麼顯眼的成績來。

“大有作為”在知青的心目中,實在是一團漆黑。這個投河的女知青,顯然想利用自己的身子,完成跳龍門的壯舉。可惜,珠胎已結,壯志難酬,只有自己尋找解脫了。那個大隊支書很快供認不諱,不承認也沒有用。那時雖然還沒有DNA檢測,但是,眾口已經所指,他還能抵賴得了嗎?再說,自己畢竟已經做了那事,那事又直接導致了兩個人的死亡,他也已經很可能陷入了道德的譴責中不能自拔!只求早一點解脫了。

……

(未完待續)

PS:選自胡楊木著作紀實文學《百年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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