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筆者有文,介紹了燕昭王築黃金臺招賢納士的歷史,探討分析了此後黃金臺遺址的流傳地域,各類文獻記載不少,有名有址的黃金臺遺址也有七八個之多。
特別是從金代開始,對黃金臺很是重視,這從一個獨特的角度,證明了金國統治者並不是荒蠻之人,而是崇尚漢地儒家文化的。這從金海陵王決計遷都至中都,詩詞水平甚高可見一斑。從後來金章宗的書法作品,更難想象他們怎麼會是一名北方的少數民族皇帝。
▲金章宗書法。
但我們從戰國時期燕國昭王統治的燕國疆域與後來金國的疆域對比來看,就可以知道,金國的疆域原來與戰國時期燕國的疆域,很多地方都是重合的。
▲戰國時期燕國疆域圖。
▲大清國疆域圖。
後來金海陵王建都於金中都,這裡原來就是戰國時期的燕國故地,人們仰慕燕昭王好賢之名,在中都城內也建有黃金臺,甚至還有金臺坊,用以紀念燕昭王招賢納士之美名,標榜金國君主愛才之風尚。
▲金中都城東北部有金臺坊。
進入明朝,燕昭王築黃金臺之史實逐漸趨向於開發其文化內涵,如明代時的文人們已經認識到,北京的黃金臺的名字和遺址所在,都是以前的文人們擬就的,也就是編造而成,為的是體現有為君主愛才聚才的品格,目的自然是為治理國家而宣揚的一種正統理念。
▲燕昭王築黃金臺招賢納士圖。
這種理念在國家的治理體系中是有其實際意義的,上則可以無形中約束君主為治理國家要求才愛才,中則對文人和官員來說,是可以寄託希望於得到君主的重視,實現自己的抱負,而下則對百姓而言,是一種美好的憧憬,使他們的生存和生活具有了可以具體設想的機會與燦爛未來。
明太祖朱元璋時的進士王洪,是個有才學的文人,後來的永樂年間,他到北京曾參與編寫《永樂大典》,也有私人著作,如著有《毅齋集》。
王洪在《毅齋集》中刊有《北京八詠》, 其中一首為“金臺夕照”:“誰知碧草遺基在,曾見黃金國士來。……清時自重非熊叟,不獨奇謀得俊才”之句可資品味。
詩中的“非熊”指的是姜太公,這裡泛指輔佐國政的賢人。王洪認為燕昭王能夠得到群賢輔佐,成就偉業,不僅僅是因為有賢臣郭隗的謀略,更重要的是那是有一個可以使人才發揮才幹,成就事業,利國利民的大好時代。
▲北京城東郊圖。
這種借景來抒發自己情感和抱負的情緒一直感染著後人,清代的乾隆皇帝也對此也很有共鳴之意。
時光如梭,到清代,在多種因素共同作用下,這主要就是人們對有一位重視人才明君的期盼之情,故而,北京城內外所擁有的黃金臺的遺址又增加了一些。
▲乾隆皇帝寫字圖。
如清代的《宸垣識略》一書記載:"永定門外三里有黃金臺。"
到了清乾隆初年,清高宗乾隆皇帝御題“燕京八景”碑時,正式將“金臺夕照”一碑立在了朝陽門外三里處的苗家地,後為20世紀80年代的關東店南3501工廠內(原苗家地教場東邊半里的土丘上)。面向正西樹起的一座石碑,上面御書金臺夕照四個大字。
▲日光下的金臺夕照碑。
▲民國時期的朝陽門照片。
▲清代的北京順天府地圖,金臺夕照在北京城東郊。
從有關資料記載可知,在清代時,這裡是鑲白旗滿蒙八旗軍隊的校軍場。有傳說,當時場內有個高臺,稱為金臺。每年春分秋分前後,夕陽西下時金臺高處能比周圍低處有更多的陽光照射時間。
據史料記載,乾隆皇帝在乾隆十六年時曾下旨命內務府建造“燕京八景碑”及碑亭。
▲乾隆皇帝寫字畫像。
內務府奏摺上記載有乾隆十六年建造北海永安寺“瓊島春陰”碑,水雲榭(中南海)“太液秋風”青白石插屏、朝陽門外的“金臺夕照”碑的史實。此三項工程均在乾隆十八年如期完工。
清高宗乾隆曾御製《金臺夕照》詩可供讀者賞析,詩錄《日下舊聞考》一書中。
乾隆御製詩文為:
“九龍妙筆寫空濛,疑是荒基西或東。要在好賢傳以久,何妨存古託其中。豪辭賦鶩誰過客,博辨方孟任小童。遺蹟明昌重校檢,睪然高望想流風”。
▲乾隆皇帝的金臺夕照詩部分。
從乾隆皇帝的題詩中可以看出,乾隆皇帝當然也已經看出了有關金代燕京八景之金臺夕照,有很多元、明朝代時人附會的成分。那乾隆皇帝為何依舊為“金臺夕照”題詩樹碑呢?
▲金臺夕照碑。
根據乾隆皇帝的題詩,我們發現他關注的並非景緻地點本身,而是“好賢”、“存古”、“流風”這三個與國家治理有關的概念。
也就是說,乾隆眼中的“金臺夕照”,蘊含了國家治理和治國有道的政治內涵,這是他所推崇的,希望以立碑的方式告知國民,他仍滿懷有愛才擁才之賢主品行。
▲乾隆皇帝題字的金臺夕照碑文。
正是基於對明朝文人們對於“金臺夕照”認知的共鳴,乾隆在石碑背面的題詩中,特別強調了他具有與前代有為君王的一致性,一樣願廣招賢士,保留住前代流傳下來的好風氣,因此乾隆在詩中表示,“金臺夕照”的真正原始地點在哪裡,並不重要。
此外,清代還有張若澄所繪《燕山八景圖》絹本,設色,縱34.7cm,橫40.3cm,北京故宮博物院藏。圖尾題有:“臣張若澄敬寫。”下鈐“臣若澄”、“筆露思雨”二方印。 對幅有乾隆帝題詩。鈐清乾隆內府諸收藏印。
▲金臺夕照碑所在位置衛星照片,在日壇東側偏北方向。
此冊共有八幅畫作,是以北京城著名的“燕京八景”為主題而畫。
▲張若澄繪製的金臺夕照圖。
▲乾隆皇帝所書金臺夕照詩文。
再多說一句,這張若澄就是清代三朝重臣張廷玉的兒子。
張若澄(1721年~1770年),字鏡壑,號默耕,安徽桐城人。他是清代名臣張英之孫、張廷玉次子、張若靄之弟。乾隆十年(1745年)中進士,改庶吉士,授編修,入直南書房。
▲張若澄落款在畫的左下角處。
▲金臺夕照碑細部照片。
張若澄後奉乾隆旨意在懋勤殿行走,“上知其工於繪事,嘗命臨摹古人圖畫”,這樣他便有機會遍觀內廷所藏曆代名人書畫。
在潛心臨摹、作畫中,他的繪畫技藝也不斷得到提升,並形成獨具特色的繪畫風格。其畫風工整細緻,筆墨豐潤,構圖平和,其畫設色富麗,頗有皇家氣息,因而極受乾隆皇帝的喜愛,逐漸成為乾隆時期與董邦達、錢維誠等人齊名的宮廷畫家。
在民國時期的1935年出版的《舊都文物略》一書中,還能見到有金臺夕照石碑倒臥的照片,後來京城的人們就長時間未見任何該碑的遺蹟了。
▲《舊都文物略》中的金臺夕照碑照片。
1959年8月,北京市文物局考古工作者在苗家地北高地進行考察。尋訪時,有當地農村老人說:這裡的荒丘佔地有四五畝,古已有之。早年有高大石碑一座,不知為何人所立。後來為種地耕田之需,我們便推倒了石碑,深埋於地下,荒丘變成了農田。
▲張若澄所繪的朝陽門外金臺遺址。
考古工作者在農村老人所指的大概地方,用探鏟勘探,但因為經過平整土地,地貌變化的原因,考古工作者未能發現石碑,無功而返。但,20世紀50年代起,這一帶仍根據歷史所傳,泛指為“金臺夕照”所在地。
在2002年12月,這裡修建金融中心建築時,終於出土了“ 金臺夕照”石碑。文物工作者和歷史學者欣喜非常。
▲金臺夕照碑照片。
出土的“金臺夕照”碑身長方形高3.3米,寬1.5米,厚0.5米;碑座高0.95米,寬1.8米,厚0.7米。正面為乾隆行書"金臺夕照" 四字,落款是"乾隆辛未初秋御筆",款下刻有兩方御印,辛未年即乾隆十六年。
碑頂、碑座上都刻有吉祥圖案,紋路清晰,只是邊沿四角和底座有鑿痕破損之處。碑陰為乾隆行書七言律詩一首。細看,詩詞就是張若澄繪畫中乾隆皇帝所題的那一首。
此碑現豎立於北京朝陽區東三環中路23號大廈院內,可供人們觀賞,立於碑前時,映照著陽光可與古蹟古風對話。
▲金臺夕照碑在朝陽門外的日壇之東。
有趣的是,乾隆皇帝在此之前,還曾寫過一首《金臺夕照》詩,與新詩韻相同,稱為舊韻詩:
“燕臺遙望淡煙濛,返照依稀禁御東。是處人家圖畫裡,一川風景夕陽中。溪頭棹響歸漁艇,牛背蕭聲過牧童。千古望諸流勝蹟,幾回憑弔向西風。”
這首詩的意境明顯不如後來刻在碑上的那首,這首詩更多的是在說朝陽門外傳說為黃金臺處的風景如何,如何治理國家的意思基本沒有體現出來。
▲乾隆皇帝另一首金臺夕照詩製成的筆筒。
有學者說這裡可能立有兩方金臺夕照碑,其實不確。對於燕京八景,乾隆皇帝都曾先後寫過詩,只是都將後來寫的那首刻在了碑上。
▲清代文人將金臺視作聚才之處。
清《日下舊聞考·郊垌》一書中記載下了這前後的兩首金臺夕照首詩。筆者願意多費心力,均特錄於上,供愛好者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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