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華語片,還是很罕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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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亮想寫什麼就寫什麼的木衛二

一直沒有再談去年幾部重要華語片:《熱帶雨》、《陽光普照》、《夕霧花園》(包括敏感瓷電影目前都有支援)。固然也有一些觀看方式的考量,譬如《熱帶雨》並非一個正常的發行版本。

不過我注意到的有趣現象是,當《熱帶雨》補回來了在PYIFF刪掉的一分鐘,《夕霧花園》去被迫拿掉了我在香港戲院看過的一分鐘。原因都是關乎情慾,有道德壓力的情慾場面。許多人在給審查刪減制度提供說法的時候,只會聯想到瞎子當道的伊朗。然而在馬來西亞等地方,華語片的刪減情況,其實更有學問,也更具參照意義。

我們因痛苦而相遇

有一種電影,我們是因為名字而看,就像談戀愛我們看臉一樣。

這部《夕霧花園》就是這樣。

還有一個原因,在兩岸電影界肅殺的霧氣之中,這部電影在第56屆臺灣電影金馬獎獲得最佳劇情長片、最佳導演、最佳女主角、最佳攝影、最佳美術設計、最佳原創電影音樂等多項提名——也是去年華語片的遺珠之一。

美,是至高生產力,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克服二戰題材本身的類型圈定性和情節俗套。這部《夕霧花園》最大的吸引力,就在於,它是美的。無論從片名,還是演員陣容,還是馬來西亞金馬倫高原上,沾了淡淡的哀怨與記憶露水的熱帶風景。

在美之餘,作為一部戰爭電影,《夕霧花園》除了“刺青”和“藏寶圖”之類的可以提供老馬識途的情節路標,該片在懸疑與情感兩個維度上的圓融程度,是可以予以肯定的。

这样的华语片,还是很罕见的

如果需要類比,這部電影有一點像法國二戰前後的精品電影——同樣是高成本製作、文學改編的高標準起源、精美的服裝造型與美術設計,唯一不同的是,林書宇是個看上去臉很嫩的青年導演(注:雖然這樣的話在《百日告別》後很不正確),不是一群老古董,在拍收藏級別的電影。

過去,他最出名的作品是青春校園小清新題材的《九降風》。更早之前,一直擔任前輩導演的副導演工作,從蔡明亮(《天邊一朵雲》)、周美玲(《刺青》)到鈕承澤(《艋舺》、《軍中樂園》)。如果這樣來講,這部電影就更增加了一點類似法國精品電影的眉眼,但林書宇也在依然有學徒制遺風的臺灣電影體系中熬了許多年。而且掐指一算,他已不年輕,1976年也是一個經過足夠沉澱能穩下來的電影導演了。《夕霧花園》就是一部很穩的工業製作,算是沉寂多年的臺灣電影工業體系製作中,誕生出來一部跨國際製作、成熟的文藝商業片。

《夕霧花園》是一部走類型融合路線的電影(戰爭、政治、懸疑、尋寶、愛情),再加上泛亞洲地區的資金來源和製作發行背景(馬來西亞的Astro Shaw&韓國CJ出品,HBO Asia、Finas發行),對文藝之唯美和商業上的考慮也就在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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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臺灣電影在內外交困之中的一次嘗試性的突圍,從政治與現實環境而言,似乎也只有跨區域聯合制作一途。作為一部泛亞洲華語大片,明星陣容也自然要是泛亞洲的:臺灣的老戲骨張艾嘉、馬來西亞的李心潔和華裔小姐林宣妤、日本的阿部寬,還有來自英國的一些黃金配角和新人,如約翰·漢納、朱利安·山德斯、大衛·奧克斯等。

同時,這部電影在題材層面,也是泛亞洲的——一段二戰中和後發生在馬來西亞的禁忌之愛與它的疑霧餘波。在一定意義上,該片也具有風光片的一點意思,長滿了茶園綠玉一樣的金馬倫高原,其美如畫。對日本枯山水園林的主題化用,也讓該片具有了一種詩意的哲學深度。在亂世中修建花園,以維持一種內心和自然的平衡祥和的寓旨,無論是對於不得不服從軍國主義母國的皇家園藝師中村有朋,還是被卷挾進戰爭修羅場的張式姊妹,甚至於對現如今身處瘟疫蔓延下的觀眾來說,都有一定的指照與救贖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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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配樂心曠神怡,屬於與劇情和如畫風景相得益彰的一類,而政治片和戰爭片所帶來的愛之疑雲,也讓該片對於觀眾有相當的抓取力。你也想穿越籠罩在這對戰後異國情鴛身上的迷霧,去觸摸這段愛情背後的真相。但是,不得不說,總覺得類《紅櫻桃》式的,將戰爭的恐怖與女人的皮膚相連的情節,有一點老派。固然刺青這東西,其疼痛、血腥與蘊含著施受虐情結的變態美學,很容易讓人發散到戰爭對人所造成的創傷綜合症。且這部電影對於大部分商業片的觀眾來說,在敘事清晰度上是需要減分的,時間上的標示和過度打得太散亂了,這與同屆的“反校生”一樣,都是大施意識流狂亂剪輯大法。但對於觀眾,時間上就很容易產生迷糊,在此簡單整理一下——

1980年代(以廣播中播送的蘇阿戰爭為時間標誌),大律師張雲林為破解她的前情人中村有朋身上的間諜疑雲,來到夕霧花園。這是影片的現在時態。是喚起回憶的契機。

1951年,完成戰犯審判工作的她,為幫死去的妹妹修一座心中的花園,來到夕霧花園,請求中村有朋出山。這是他們相識的開始。

1949年,張雲林作為戰犯審判工作人員,將一個個日本戰犯送上了絞首架,其中包括一個當時日本最高軍階將領小林守,但他並不知道金百合營地的具體位置。這是一個與中村有朋和金百合營地有關的中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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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前一點的1944-1945年的戰爭歲月——這一段主要作為張雲林回憶的閃後出現——她與妹妹雲紅一起被關在一個未名的營地,一個是苦工奴隸,一個是慰安婦。

以上就是這部電影的主要時間框架,剩下的時空,就是以張雲林的回憶和一種更隨性的態度,進行沙盤打亂,但是整體的進度,還是指向一個謎底的揭示。

我很自然地聯想起《廣島之戀》,一樣的愛情與反戰主題,一樣意識流的敘事,只是前者力求於藝術電影的仰望,而《夕霧花園》這部電影想要抓緊可愛的觀眾。追求雖不一樣,但被捲入可怕愛情的愛情同樣痛苦難言,就像在與Magnus一家遭叢林軍劫持之後,中村有朋對雲林所說的“你知道我們是不可能的”。愛情和藝術沒有國度,但人有。作為一名熟知造園理論的園藝大師,他借來了三十多年的時間,才讓那個殘忍的秘密被戀人知曉。走向森林的他,完成了對祖國、戰爭和愛情的三重贖罪,他摘下了“武運長久”的繡像畫,留下了自己參與制作的雲林姊妹和無辜者苦難的神秘的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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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影片結尾處,張雲林最後去了一次夕霧花園,已經五十多歲的她似乎又在森林的邊緣看到了昔日的日本情人,他依然年輕,而自己已衰老。就在三十多年前的那一天,同樣站在門內的她,猶疑著舉了舉右手,不知道要不要對他說一聲“再見”——一種奇怪的分別的預感。

今天,破解了縈繞在夕霧花園中庭的濃霧的她,終於可以流著眼淚,笑著對著昔日的情人送出一個永別的飛吻。他們因為痛苦而相遇,在戰後漫布著濃霧的夕霧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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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卷耳

自由撰稿人

一個意向山林的抱貓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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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耳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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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獵》:文明社會的叢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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