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典連載」紅旗渠勞模任羊成（三十八）

【經典連載】紅旗渠勞模任羊成（三十八）

原創： 第74期 白青年 林州黨史 今天

嘗試體驗

1961年，紅旗渠第二期工程，河口至木家莊段全線開工，林縣第三屆人民代表大會第二次會議通過了加速紅旗渠建設的決議。經請示中共河南省委、新鄉地委批准，紅旗渠建設工程繼續進行。工地民工增加到6200人，全線各分段民工發揚了忘我精神，起早貪黑，日夜奮戰。爆破除險成了該工程最艱難的首要任務。

有一天，馬有金副縣長順全線檢查，當他來到四眉嶄工地時，看見任羊成帶領著除險隊在200多米高的四眉嶄東邊的懸崖絕壁上，身輕如燕，飛揚在天空中，一次次飛撲進一二十米多深的大哈崖裡除盡了裡面的一塊塊險石，有的像碾盤那麼大，有的像駱駝那麼長，有的像石磙那麼圓，有的像飛刀那麼尖。該往下放繩了，只要他們仰臉向上“嗚……嗚……”喊幾聲，上面負責看大繩的人就會往下給他放繩，他“嗚兒！嗚兒”的聲音拖的越長，上面放的繩就越長，他的蕩度就越大、越遠，好像空中飛的雲中大雁。手執鋼鉤、大撬似孫悟空的金箍棒，用力一點，“嘩嘩啦啦”一聲聲巨響，濃煙滾滾似白骨精變化的煙雲湧向漳河，消失匿跡……

馬有金

馬有金看著他們飛蕩在天空，心中肅然起敬。浮光掠影般，一幕幕驚心動魄的畫面出現在他的眼前，揮之不去。第一期工程會戰鴴鵡崖時，那一場景難以忘懷，任羊成帶領著他的除險隊員分成了好幾個小組，好幾條大繩從雞冠山、谷堆寺、鴴鵡崖三座山峰的懸崖絕壁上一字排列。

從嶄頂放下條條大繩，在天空飛翔飄蕩。他們走平繩、撲凹崖，有時像壁虎、有時像雄鷹、有時如閃電、有時賽愚公，將張牙舞爪、齜牙咧嘴的險石、活石撬下漳河。真可謂：可上九天攬月，可下五洋捉鱉。

那天中午，馬有金麻利地吃過午飯，就去給王才書說：“老王，下午咱兩個去配合一下任羊成，給他幫忙把四眉嶄西邊那一段險石除盡。上午，我從那裡過來，那段民工停工了，沒法進展。他們都在東邊除，我看他們人手不多，就當是去嘗試體驗一下他們的生活。”王才書急忙說道：“任羊成他們是在除險又不是掄錘打釺、抬石頭，你能去做什麼呀？”馬有金又說：“咱倆一個去看繩，一個去站在崖邊給他們傳話。”王才書又說：“提起看繩、傳話我可不中，我一到嶄邊就發暈，老馬你更不中，你還不如我呢，你有恐高症，你說大話中，我勸你這種嘗試體驗的生活方式不如甭去，去了弄不好還會給任羊成他們添倒忙呢！”馬有金又說：“我也曾給任羊成看過繩，你不去甭去，我今天非到這四眉嶄高處去親自嘗試體驗一下不可，說不定我以後還能學會飛身下嶄呢。”

馬有金在南谷洞水庫和紅旗渠工地，可是一個實幹將，人家真是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掄錘打釺、開山放炮、抬石推車、砌石勾縫等各種工種他都輕車熟路，在林縣水利建設工地上，他既是指揮員又是戰鬥員。修渠民工看到他在勞動時，都要為他伸出大拇指。

那天，任羊成還沒走進工地，馬有金就來到四眉嶄工地通往嶄頂的路口，等待著任羊成他們隊伍的到來。當他看到任羊成在前邊揹著大繩和除險工具雄赳赳氣昂昂地走著，邊走邊給他們安排。這時，馬有金攔住任羊成問道：“人員都安排完了？”任羊成給他說：“安排好了！”馬有金又說道：“你到什麼地方？”任羊成說：“往前走走，看哪裡任務艱難，我就給配在哪裡。”

這時馬有金說：“上午我從西邊過來，看到東崗與採桑工地那段有窩工現象，他們前面的嶄頂危石太多，我想叫你們從那裡下幾繩。”任羊成說：“就我和桑廣富兩個人，必須和他們配合在一塊兒，單獨從那裡下繩，人手不夠，這個嶄和河交溝不一樣，險象叢生，你看那有一二百米高吧，中間沒有一個傳話的不太方便。”馬有金急忙說：“羊成，如果缺一個人，我去看繩或傳話不就解決了嗎？”

任羊成急忙說：“馬縣長，你可真不行！這四眉嶄多麼險惡，嶄上又沒有個平地，況且你有恐高症，說不好聽一點，萬一你少皮沒毛受點傷我怎麼向全縣人民交代呢？那不就成為歷史上的罪人了嗎？你忘了在青草凹看繩你就休克了，我差一點就摔在漳河裡餵魚了。”

馬有金急忙接著說：“羊成，咱倆從南谷洞到紅旗渠是多年的老搭檔、老交情了，我今天去給你看繩，你放心吧。你要相信我，過去的失誤都是從嘗試中得出的經驗，沒有那麼多的囉嗦事了！”

“馬縣長，你千萬不要去，我還真對你看繩有些不放心，四眉嶄多麼高，下邊是萬丈懸崖，嶄頂光禿禿的，都是蹉腳石，王才書上午還說來給我看繩，我說，你是縣長，出了問題我怎樣向55萬人民交代？困難我們都會想辦法解決，關於除險的事情你們不必費心。”任羊成很為難地說著心裡話。

“羊成，沒事兒，那幾次我給你看繩雖然有點小失誤，你不是照樣除完了嘛！不是平安下來了嘛！有我老馬在，你不是常說：馬到成功嗎！”馬有金總想再去嘗試一下就纏著任羊成說。

任羊成真是不想叫馬有金去看繩，可是人家是副縣長，說的天花亂墜，又一個勁地催促著，也是出於無奈，任羊成心想他想去嘗試嘗試也中，不過這可真不能粗心大意，得跟他有個約定，不然萬一有個閃失，真就後悔莫及，成了罪人，況且他有恐高症。於是就對馬有金說：“馬縣長，在工作上你是指揮員，上到嶄頂我就是你的指揮員，你必須聽我的指揮，不然咱的工作沒法合作。下嶄我是你的老師，工作你是我的老領導。必須遵守諾言，這可不是開玩笑呢。”

馬有金頓時哈哈大笑起來說道：“不要害怕，咱們一直是老搭檔，哪次沒聽你指揮，這次放心吧！”馬有金想著總算是給了個嘗試下嶄的機會。

任羊成為了不讓馬有金攀登懸崖受罪，只好領著他轉好走的羊腸小道，讓桑廣富攀登近路帶上工具，寧可讓馬縣長遠走一段盤山路，也不能讓他走近路攀懸崖。一路上二人談笑風生，好像有說不完的話，不知不覺來到四眉嶄的山頂。

在嶄頂，任羊成選擇了下嶄位置後，和桑廣富將三根榆木木樁打入嶄頂，打了又打，扎得很深，然後又把一塊平石塊兒卡在三根木樁的中間，將大繩的一頭拉過來，繞木樁轉了一個圈。任羊成麻利地結好繩套，挽好護心疙瘩，將大繩挽在腰間。這次下嶄比較艱難而複雜，從嶄頂下去五六十米，到二層嶄上還得走平繩二三十米，所以必須讓桑廣富在西邊崖壁上下到走平繩的地方再打木樁做溜繩才能把險石除完。由於工序複雜，人員少，馬縣長在嶄頂一個人看繩任羊成不放心的，由於嶄邊非常陡，稍一頭暈跌下去就會粉身碎骨。在下嶄前任羊成就有了周密的計劃，他就對馬有金說：“馬縣長，今天不好意思，必須得把你拴住，因為我和桑廣富都在下邊，光你一個人在嶄頂，我不放心的。必須得保證你的安全，我才能在空中大膽除險，還是用繩子拴住點，系在那棵小杏樹上，這樣我就放心多了。”

馬有金哈哈大笑起來說：“羊成，不用那麼麻煩，你只管放心吧！我一個大活人怕什麼？”說歸說，任羊成和桑廣富還是把馬有金拴住，系在旁邊那棵杏樹上。任羊成為了更安全，給馬有金在背上打了個梅花結，以防他一個人在上邊偷解開。馬有金頓時又笑著說：“真是小羊能拴住老馬。”

任羊成下嶄前，又仔細查看了一遍，感覺安全多了，這就放心了。說著，叫桑廣富從西嶺上慢慢轉下，給馬縣長向上傳話。

馬有金看著任羊成手握大繩，身背撬杆、抓鉤、八磅錘，兩腳一蹬，身子向後一躺“嗚兒”一聲，飛到懸崖絕壁，飛蕩在空中，“嗚、嗚……”他是下嶄的高手，自由的飄蕩，看著令人眼饞，利索的身姿，引人入神，這是他的絕招，也是眾人不及之處。

開始任羊成下嶄後，馬有金還再三囑咐、叮嚀：“羊成你放心，咱倆是老搭檔了，有我‘老黑馬’你請放心吧。”馬有金手裡的大繩不停地向下放著，慢慢地什麼都聽不到了。只能聽到麻繩伴著“嗚兒……嗚兒”發出的微弱信號，好似打電話的傳呼一樣。任羊成下嶄前給馬有金有約定的信號規則，馬有金全神貫注、一絲不苟、兢兢業業地嚴格按照約定執行。大繩越往下放，他心裡就越擔心。心中似十五隻吊桶七上八下撲通撲通地亂跳著。

任羊成有時像壁虎一樣緊貼崖身，有時像雄鷹一樣飛翔在天空。他用大撬一掀，抓鉤一點崖壁，身輕如燕，飛出崖壁，“嘩啦啦”一聲，險石落入漳河，蕩起高高的水柱花。隨著飛蕩的大繩游回崖壁，任羊成瞬間瞄準落腳點，伸出抓鉤向崖一紮，又像壁虎一樣緊貼崖壁，用大撬左右揮舞，活石、險石清除得一乾二淨，經過無數回合後終於將三十多米寬的險石全部掃除完畢。

任羊成從嶄下又返到嶄頂，馬有金高興地問他：“除理完了？”“除理完了！”任羊成說，“我這次得移地方了，要從四眉嶄西嶺邊那個小山嘴上下繩，你在這裡看好這個繩頭，把桑廣富叫來，去給我在二眉嶄邊看溜繩，你在這裡就能看到我。”

任羊成與本書作者白青年在紅旗渠紀念館

任羊成到四眉嶄西頭的半山腰，上下左右都是絕壁，沒法過去，於是他就用嘴咬著大繩的一個頭，手摳著崖壁一點一點往前移，實在是危險的要命，稍一走神，腳一歪，就會粉身碎骨。馬有金在對面嶄頂放大繩，一邊看著任羊成往前移，一邊不停地叮嚀：“羊成慢點——小心——小心——千萬——慢——點！”任羊成嘴裡咬著大繩沒法回答，只是回頭給他暗示，繼續攀沿著……總算移著來到一個巴掌大的平臺上稍微歇歇腳……

這時任羊成高聲說著：“馬縣長，不用擔心我，甭害怕，閻王爺是不要我的，請你放心好啦！我不會有什麼危險，我已經習慣了！”

那時，桑廣富從上面過來了，任羊成找了個能打樁的平地方，然後雙手把大繩按在一塊兒大石頭上轉了一圈，讓桑廣富握著大繩從嶄頂溜下來。之後在崖縫裡把鋼釺扎進，地下又打了三根木樁讓馬有金把大繩放足，以免任羊成下嶄不夠用。

馬有金在對面的嶄頂看的一清二楚，不看還好，一看手一鬆，不該發生的事情發生了，一眨眼就看不到任羊成的蹤影了……

就在桑廣富把繩牢好，任羊成飛身下嶄時，桑廣富感到手中的繩索有了鬆動，發現馬有金看的繩索刺刺溜溜地向下滑，桑廣富就已知馬有金出事了，在千鈞一髮的緊急關頭桑廣福急中生智，把繩索在鋼釺上又纏了一圈，減少木樁受力，為任羊成下嶄的安全起牢固作用。他知道馬有金在嶄頂是跑不了的，桑廣富也是下嶄的高手、是久經考驗的老將，不過這時他確實出了一身冷汗，他給馬有金的傳話早已失聯沒有信號了。

任羊成在空中“嗚兒……嗚兒……”地對險石勇敢地撬掀，桑廣富按約定放著溜繩，這就是高手與高手合作的妙處。當任羊成傳話要走平繩時，桑廣富給任羊成說：“馬縣長出事了，是不是休克了！”

任羊成說：“廣富，總得堅持一會把這一繩處理乾淨，給對面王天生傳個話，如果他們那裡處理完了，讓他們上一個人去照看馬縣長……”

王天生在對面聽到後，就急忙讓楊朝華上來。

楊朝華來到嶄頂看到馬副縣長躺在那裡一動不動的休克了。他看到馬縣長的狀態，心中實為焦慮，因為馬有金長得身材魁梧，楊朝華就給嶄下的人急忙喊話：“你們還得上來三四個人，咱們得抬著馬縣長下山呢！

人有天膽，馬有神力。任羊成看著太陽落下山頭，便使出多年除險的絕招，用出渾身力氣，不到一個鐘頭就把三十多米寬的險區內的險石、活石乾乾淨淨地掃下漳河。

任羊成下到崖根，解繩套時血肉模糊，束在身上痠疼解不下來，王天生、申起艾、陳印子他們三人正好過來幫他解下繩套，說：“咱們也都趕快上山吧，這可真要搭大黑呢。”

任羊成他們又上來四個人，配上桑廣富、楊朝華共六個人，把馬有金身上拴的繩解開，把他抬上下山的羊腸小道，找了一個能站穩腳的地方稍休息一會兒，等待著馬有金清醒。

任羊成這時在他的耳旁呼喚著說：“馬縣長你這麼高大魁梧的大英雄、這麼壯實的大漢為啥就休克了呢？趕快醒來吧……”

好久好久之後，馬縣長總算慢慢地醒過來了。

他們攙扶著馬縣長一步一步摸著黑才算回到指揮部。

從此以後，馬縣長一有空餘時間，就堅持與除險隊去嘗試、去體驗、去感受，慢慢地磨鍊意志，恐高症就慢慢地減輕了……（完）

（來源：河南人民出版社 作者：白青年，1960年3月出生，80年代開始發表作品，曾多次獲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