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守存當年在湖北武昌的那些日子那些事


丁守存於道光十五年即1835年中進士後,授戶部主事,不久即調任軍機處章京,開啟宦海人生之旅。

《清史稿》專門詳細記載,介紹其人其事:“丁守存,字心齋,山東日照人。道光十五年進士,授戶部主事,充軍機章京。守存通天文、歷算、風角、壬遁之術,善制器。時英吉利兵犯沿海數省,船炮之利,為中國所未有。守存慨然講求製造,西學猶未通行,凡所謂力學、化學、重學,皆無專門,覃思每與暗合。大學士卓秉恬薦之,命繕進圖說,偕郎中文康、徐有壬赴天津,監造地雷、火機等器,試之皆驗。”

丁守存當年在湖北武昌的那些日子那些事


從相關資料看,賽尚阿,字鶴汀,蒙古正藍旗人,阿魯特氏;身歷清朝乾、嘉、道、鹹、同、光後六朝,晚清蒙古族大臣;授文華殿大學士、首席軍機大臣,管理戶部,他應當是丁守存的官場伯樂和貴人。咸豐元年即1851年,廣西金田村太平天國起義爆發,賽尚阿奉旨作為欽差大臣南下廣西平亂。

年近不惑之年的丁守存,隨欽差大臣賽尚阿進入廣西,充當幕僚,參與軍政事務,為鎮壓太平天國出謀劃策,絞盡腦汁,雄心勃勃。

《日照進士錄》丁守存篇目引述的北京太平天國曆史研究會《太平天國學刊》資料記載:

“丁守存這個人,與賽尚阿帶去的其他隨員不同。其他隨員,只是些圖謀升官發財的中級官僚。丁守存則是有才氣,有野心,善於投機,帶有政客意味的官僚。因為他行為不正,當時輿論,對他都深致不滿。如處理洪大全的問題,賽尚阿對洪大全既然以禮相待,可能想把洪大全留下來,作為招降太平軍的橋樑,並且已經這樣做了,給洪大全寫了信,用箭射到太平軍中去。丁守存建議獻俘,表面上是為賽尚阿表功,為賽尚阿找一塊遮羞布,實際上他想借機回京。賽尚阿本來只派郎中聯芳押解,因他“泣懇回京省母”,乃派他為副手。他離開戰場,在《出劫記》中寫道:“遙望南天,烽煙未息,不知予何以飛出網羅,得全性命也”。他找到機會逃命,欣喜之情,溢於言表。”

丁守存協同郎中聯芳將案犯押解入京後,本指望加官晉職,再承皇恩,不料案犯身份造假問題敗露,賽尚阿灰頭土臉,難逃其究,丁守存更是殃及牽連其中。最終,賽尚阿被調回北京,以翫忽職守罪革職查辦。

牆倒眾人推,一些好事者風傳丁守存在廣西貪汙軍餉、斂財自肥,他百口莫辯,難以自清。

都察院副都御史富興阿更是義憤填膺,奏本彈劾,說他“善於逢迎,得受贓私”。

咸豐四年,丁守存被趕出軍機處,貶謫到禮部擔任最清閒的精膳司郎中,掌宴饗、牲豆、酒膳之事。

咸豐十年,鬱郁不得志的丁守存,索性跑回老家,幫助地方官員辦理團練,他與地方官紳大造石雷石炮,修築堡壘,防範四起的盜賊流寇。他自行設計堡壘構造與聯防佈局,取名“濤雒”,對後來的捻軍賴文光部造成很大威脅,直隸、河南等地官員,或來日照取經學習,或邀請他現場演示推廣。

他在日照辦團練、建山寨,開創堡壘戰術,受到清廷重視,又將他起用,調往直隸,在廣平縣築堡200餘所,配置大量石雷、石炮,阻擋太平軍北上。

本來丁守存守土有功,朝廷也準備褒獎。但他作為官員,私自回鄉,又被人揭發,不僅沒得到賞賜,甚至還受了處分。總之,咸豐時代,丁守存一直官運不佳,麻煩不斷。

據說,他設計出“手捧雷”,企圖謀害太平天國豫王胡以晄,未得逞。

同治三年(公元1864年),他在一些重臣的保舉下,外放湖北督糧道。兩年後,朝廷因他治鄂有方,升任其為正三品按察使,還曾兩次署理布政使,先後在任九年。

同治十三年即1874年,據說因病辭官歸裡,從此不再出仕。

具體介紹其經歷事蹟的志書資料較多,內容豐富生動,但對其湖北九年任內情形,多記載零散,語焉不詳。

根據蒐集的資料,在湖北武昌任職的九年時間,他勵精圖治,體恤下情,愛民為民,做了很多好事善事,留下了可圈可點的閃光足跡。

他通過反覆調查核實,主持公道,糾正了李際晟、楊文正錯案,贏得了清明、昇平的好名聲。

當地駐軍成大吉軍營士卒藉機滋事、企圖譁變,驚擾地方,他冒險前往,瞭解原委,多方安撫,妥善平息事態定,兵民相安,樹立了不懼安危、堪當大任的好形象。

當陽縣民間秘密流行各種結社教門,會眾常有交往、聚集,互幫互抗各種差役攤派,甚至引發事端。對為首骨幹分子,當地官吏畏民如虎,視為異端“教匪”,不問青紅皂白,一律捉拿治罪,甚至處死。他在處理此類案件時,非常謹慎,不怨不縱,不偏不倚,據實給予平反,保其性命,獲釋民眾心悅誠服。

作為主管農田和糧食生產的省級事務官,他深知民以食為天、倉廩實天下安的道理,恪盡職守,想方設法,扶持農桑產業發展,增加糧食瓜菜產量。

作為那個時代的科技專家,他因地制宜,研製創造了竹筒引水灌田之法,將江水引注圍堤之內,減輕勞動強度,改善了耕種條件。沿長江諸省皆效仿利用,進一步擴大了灌溉面積,提高了糧食產量。

丁守存以八股文而考取進士,長期為權臣撰擬奏摺文件,參與上傳下達,多半生忙於戎務,但其文學底蘊非常深厚,文字絢麗飛揚。

在湖北任職時,黃鶴樓毀於兵火,同治七年重修,次年峻工。

武昌是省城,人文薈萃,官紳,文士雲集,湖廣總督李鴻章、湖北巡撫郭嵩燾卻讓丁守存撰寫《

重建武昌黃鶴樓碑記》,可見其地位和文筆是名於當時的。

丁守存當年在湖北武昌的那些日子那些事


據丁守存《重建武昌黃鶴樓碑記》載:同治七年,湖廣總督李鴻章、湖北巡撫郭嵩燾倡議重建黃鶴樓,積重資,選良材,“以武昌守黃昌輔董其事,而以候補通判湯世鏞、從九品符秉忠等駐局監理。” 同治八年即1869年六月,黃鶴樓重建工程完成,“樓凡三層,計高七丈二尺,加銅頂九尺,共成九九之數。柱週六七尺以上者四十八楹,為地基周徑長二十丈有奇,寬八丈有奇。樓八面,各寬四丈五尺。餘材重建太白堂、一覽亭、湧月臺、留雲閣、白龍池等處, 以復故跡。

湯世鏞為重建後的黃鶴樓題聯:“浩劫定三千,最難忘樹繞晴川,草萋芳渚;壯觀吞八九,看不盡大江東去,爽氣西來。

遺憾的是,重修後的黃鶴樓又毀於光緒十年即1884年,被燒後的黃鶴樓只留下一個銅鑄樓頂,現在放置於黃鶴樓東側的空地上。

黃鶴樓原址在武昌蛇山黃鵠磯頭,相傳始建於223年。1957年建長江大橋武昌引橋時,佔用了舊址,1981年重建時,選址在距舊址一千米的蛇山峰嶺上。

他的《黃鶴樓題記》:“三千里再印鴻泥,太白才華輸絕調;二十年重尋鶴夢,江城風物記前緣。”讓現在的人們由衷歎服於其文學功底

丁守存雖遠在湖北武昌異域他鄉,但也掛念家鄉父老,關心家鄉文化留存傳承。同治九年即1870年,他利用在武昌的便利條件,為家鄉日照完成了劃時代的文化工程,將日照縣《海曲詩鈔》刊刻而成。

丁守存當年在湖北武昌的那些日子那些事


據日照本地文化學者專家研究考證,《海曲詩鈔》由日照廩生宋佩玉(1758—1839,字鳴之,號茄園)、增生丁守經(1809—1880,字奉常,號樨巖,濤雒鎮東石樑頭人)收集,共收錄日照縣37位詩人754首詩作;後二卷為丁守存請其堂兄丁守經收集,於同治十年即1871年刊刻而成,共收錄日照縣35位詩人204首詩作,名曰《海曲詩鈔續卷》。

丁守存當年在湖北武昌的那些日子那些事


全套《海曲詩鈔》,共收錄詩人72位,詩作958首,為清代康熙至道光年間日照縣最具代表性的詩選。光緒版《日照縣誌》僅留存1 5首詩。

海曲詩鈔》的底本,是日照廩生、濤雒鎮石樑頭村教私塾的先生宋佩玉窮畢生精力,收集而成。1834年,考慮到年邁貧寒,已經不可能將《海曲詩鈔》刊印成書,他親手將抄本《海曲詩鈔》,交給了該村、已中本省舉人第19名的丁守存,並希望他能夠在有能力時將詩選刊印。

丁守存當年在湖北武昌的那些日子那些事


宋特別囑咐“此一生心血也,窮老書生,無力剞劂(音級倔,即雕版印書),慮歸湮沒。君以英年騰達,倘得藉傳久遠,感且不朽矣”。

考中進士入職戶部後,他一直謹遵囑託,擇機準備刊刻。道光十六年即1836年,他將抄本《海曲詩鈔》交給同鄉舉人許瀚校勘,許又將其轉交當時著名詩人、思想家黃爵滋予以選定,黃為其作序後歸還。由於丁職銜尚低、影響力小,財力不足,仍未能刊刻。

丁守存當年在湖北武昌的那些日子那些事


道光十七年即1837年十月,丁守存因父親病逝,回鄉守制。後應其恩師沂州知府熊遇泰之聘,赴沂州府,主講琅琊書院。其間,將抄本《海曲詩鈔》呈交恩師並請其作序。

1851年奉旨隨賽尚阿南下廣西后,因為戰亂頻仍,“於役團防,無暇晷”。《海曲詩鈔》刊印之事遂擱置。

直到同治三年,他官授湖北督糧道,官運亨通,財力充足,便重啟此議。他致信其堂兄丁守經,檢家藏書稿寄至武昌,將畢生著述陸續在鄂刊行。《海曲詩鈔》, 雖然原抄本有失,“幸以副本補之,尚為全璧。謹加之釐定,分別去留,開雕成帙,並茄園所作附刊於後”,將原抄本《海曲詩鈔》由十卷選定為六卷刊刻。

丁守存當年在湖北武昌的那些日子那些事


《日照進士錄》丁守存篇目引述北京太平天國曆史研究會《太平天國學刊》資料,介紹了丁守存初到廣西、湖北的抱負和捲入滿漢權臣權力鬥爭的境況,道出了稱病回家的原委:

“咸豐十年,他從直隸私自回山東沂州辦團練,又交部議處(《咸豐實錄》卷331)。

總觀丁守存回京後,屢被參劾,不得意者十年之久,至同治五年才任湖北糧道。

時湖北巡撫為曾國荃,總督官文;官文傲慢,曾國荃恃功,督、撫不和。丁守存與曾親近。適湖北按察使缺出,曾國荃保守存代理;為正式任命地步,官文不同意,另保李榕接替。

國荃、守存皆怨官文。丁守存從中煽動,勸曾國荃先發制人,並搜求官文貪劣諸罪證以告曾,曾國荃乃劾官文“貪庸驕蹇,欺罔徇私”各款。

清廷派刑部尚書譚廷襄到湖北查辦,查辦結果,稱所列各款多不實(《簡輯〉第三冊404頁)。此乃清代官場積習,所謂“事出有因,查無實據”老套。

曾國荃參劾官文不中,後悔上當,亦恨守存。官文去職,清廷即以查辦者譚廷襄代理湖廣總督。

廷襄深知官、曾不和內幕,實因丁守存而起,因對人言:“官文雖有過,然以監司屬員,挑撥督、撫不和,此風不可長”。

惟念守存是老資格,亦有聲望,不願傷其面子,令人轉告守存速自為計,促其自退。守存即告病請求開缺。此見諸清人筆記,證之趙烈文日記,當屬可信。

總之,守存有才多謀,而作風不正,以致損人而不利於己;熱心富貴,官運又不亨通,當時論者常薄其人,是亦有所見而云然。”

丁守存當年在湖北武昌的那些日子那些事


文中作者對丁守存評價不高,但也抱有同情。丁守存與之親近的曾國荃(1824年-1890年9月),是曾國藩的九弟,湘軍主要將領之一,因善於挖壕圍城有"曾鐵桶"之稱,後官至兩江總督、太子太保。

同治二年即1863年,他擢升浙江巡撫,定計直取天京,攻太平軍之所必救。1864年7月率軍攻陷天京,擒獲洪仁達、李秀成等大小頭目三千人,縱兵焚燒搶掠7天7夜,血洗全城。因功賞太子少保銜,封一等威毅伯,賜雙眼花翎。

因為功高多謗,他稱病開缺回籍。同治四年即1865年12月調湖北巡撫。1866年7月奉命幫辦湖北軍務,鎮壓新捻軍。

官文,出身軍人世家,最初是殿前藍翎侍衛,後任荊州將軍,又調湖廣總督,任內領導八旗綠營,與湘軍共同平定太平天國。他不諳政事,諸事決於家奴,時人稱湖廣總督府有“三大”,即妾大、門丁大、庖人大。初期頗掣肘排擠曾國藩,並參與樊燮京控案的處理、波及左宗棠;曾國藩批評他“才具平庸”,但胡林翼對他仍極力籠絡。清軍攻克江寧後,受封一等伯爵,號果威,世襲罔替,升入正白旗滿洲,賜雙眼花翎。

丁守存當年在湖北武昌的那些日子那些事


1866年,曾國荃上疏彈劾官文“貪庸驕蹇”,經查處,官文確有動用捐款之過,從輕解湖廣總督職,仍留大學士、伯爵,罰伯俸十年。

晚清朝廷此次政爭,也被視為漢人督撫開始掌握實權,滿人勢力消退分水嶺。

丁守存作為漢族知識分子,以八股文而考取進士,宦海沉浮於滿漢權貴夾縫之間,在異族政權裡,即使再有抱負才華,得罪了當朝滿漢權臣,無異於堵塞了上升空間,未遭牢獄之災殺身之禍,已是慶幸,想要復出,各種條件已不具備。因此,他只能忍辱負重,抽身而退,暫避鋒芒,待機而動。縱有千千結,往事只能回味了。

回望丁守存在武昌曾經精彩顯赫的經歷,那些驚心動魄、秘而不宣的瞬間,再讀其《歸田吟》:“昔住石樑頭,今移濤雒口。歸家理釣絲,因名石濤叟。薄宦四十年,世路坎坷久。老去賦遂初,尋我漁樵友。有屋數十間,有田數百畝。大兒宰花封,小兒倚阿母。秋登白玉粳,冬釀黃花酒。春夏海潮生,魚鮮處處有。大嚼招親朋,開懷醉一斗。園摘故侯瓜,門種先生柳。興到便成吟,何須評好醜。”

丁守存當年在湖北武昌的那些日子那些事


還能讀出自得其樂嗎?詩言志,言為心聲。內心深處,會有多少無奈和不甘啊!

古人云:小隱隱於野,中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在濤雒的“曠視山房”裡,見過大世面、逐漸年邁的丁守存和家人們,在喧鬧之餘,悠閒時分,能忘記在武昌的那些日子、那些事嗎?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