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漢“的士”恢復運營首日:“很愉快”的一次堵車

武漢“的士”恢復運營首日:“很愉快”的一次堵車

4月8日起,武漢出租車恢復運營。乘客憑健康碼“綠碼”實名登記掃碼乘車。在停運76天后,重新復工的司機們或興奮,或緊張,或開車上路,或休息觀望。雖然客流不多,收入還趕不上以前,但畢竟是一個好的開端,對一些司機來說,能跑一點是一點。

武汉“的士”恢复运营首日:“很愉快”的一次堵车

2020年4月8日,武漢,過江隧道里車多行車緩慢。

文 | 新京報記者 肖薇薇

本文約3130字,閱讀全文約需6分

“跑車了,出來沒有?”

4月8日清晨4點剛過,武漢出租車司機郭光彩醒來,摸出枕邊的手機,在“的哥”群裡喊了幾聲。

受疫情影響,郭光彩已經停工76天。他是一名白班出租車司機,每天凌晨4點到下午4點是他的工作時間。

按照武漢市客管處要求,4月8日起,武漢出租車將實行“一車一碼”,乘客憑健康碼“綠碼”實名登記掃碼乘車。7日一早,郭光彩所在的出租車公司已經通知大家進行復工準備,“刷卡,領碼,消毒,車內貼隔離膜”。

出小區時剛過5點,天矇矇亮,路燈灑下橘黃色的光,城市正要醒來。一位中年男人拖著行李箱,站在路邊招手,郭光彩落下車窗,請他掃碼。他一看是綠碼,咔嗒一聲按下車門鎖,“上車吧”。

早7點,小區開出的車流匯入道路,電瓶車多了起來,人行道上稀稀拉拉走著行人。“回到了從前一樣,回到了正常。”郭光彩感慨,“車明顯多了,公交車上也很多人,平時經常堵車的高架橋上堵了十幾分鍾,我還拍了視頻,很愉快的一次堵車。”

武汉“的士”恢复运营首日:“很愉快”的一次堵车

4月8日清晨的漢口站,等車的乘客和恢復運營的出租車。受訪者供圖

“8號真的復工嗎?”

從3月中旬開始,出租車復工的風聲在各個“的哥”群裡傳開,但確切的復工時間沒有人能肯定。“先說3月25日要復工,又推遲為4月1日、4日,後來又說4月8日。”郭光彩說,“問公司領導他們也說不清楚。”

每條復工的消息下,群友們都會積極回覆,“憋了兩個多月了,什麼時候才能復工?”“房貸快還不上了,再不開工要喝西北風了。”也有人說些喪氣話,“不打算復工,現在復工太危險了,又沒有幾個人打車,哪裡賺得到車子承包費,開工不開工沒什麼區別。”

3月19日,湖北和武漢的新增確診病例均為0例。武漢市內道路陸續解封,一些企業開始復工復產,居民可憑復工證明和健康碼在武漢各個區通行。3月25日,郭光彩在武漢新洲區的老家村委會開了證明,帶著懷孕5個月的妻子回市區產檢。他記得,去武漢市婦幼醫院的路上,還沒有幾輛車,店鋪大多緊閉店門。

郭光彩盼著復工。一聽到復工消息,他是最積極回覆的人。他今年30歲,結婚的新房每個月需要還貸四千八百多元,孩子不久後也將出生,他愁得不行,“養家餬口壓力太大,現在90後沒有壓力不大的。”

3月28日,武漢地鐵開始恢復運行,鐵路客運也恢復了到達業務。出租車快復工的消息傳得更多了,52歲的劉師傅還在武漢郊區的農村老家,他準備好復工證明,先把車開回市區的小區。他的車已經兩個多月沒開了,電瓶耗電不穩定,剎車出現鏽斑,他想著復工前得先給車做個大檢查。

4月6日開始,群裡的司機們陸續接到公司“召回車輛檢查”的通知,需要查看他們的健康碼,再為車輛進行消毒,發放乘客實名登記二維碼,等待正式的復工通知。

4月7日,劉師傅接到了次日復工的通知。很快,司機們一個接一個地丟進來公司發的復工通知。興奮之餘,他們也有很多擔憂,復工後司機的防疫裝備問題,如果生意不好如何減租的問題,復工後被感染了病毒,是否算工傷,醫藥費誰付的問題。一直到晚上11點多,群裡還在討論,“明天到底要不要去跑?”

“我肯定要去,能跑一點是一點。”郭光彩回覆。更多的司機在觀望,劉師傅也說,明天看看客流量,再決定跑不跑,免得白跑。

停擺的76天

76天沒跑車,郭光彩把這兩個月叫作“出租車寒冬的寒冬”。他做“的哥”6年了,看著出租車生意一點點變差。最初每個月的車輛承包費交到8000多,他都覺得壓力不大,現在交4000多,經常得佔去他當月全部收入的一半,特別是網約車興起後就“更難了”,但他承包了車,交了錢,也只能咬牙幹下去。

1月23日,武漢關閉離漢通道,實行交通管制,出租車正式停運。郭光彩最初並未感受到封城帶來的影響,他想著,“最多封十天半個月吧”。他和妻子回到村裡準備過年,“春節期間沒啥生意,往年只有一些武漢市內的師傅,或者家境特別困難的師傅會留在城裡跑。”

1月23日,劉師傅去武漢一個地鐵站接妹夫,地鐵站周圍兩公里都停滿了車,“大家都戴著口罩,找人都找了很久,出租車也很難叫到。”

封城前幾天,劉師傅遇到的乘客多是去火車站或機場,“坐出租的人特別多”。封城當天,聽群裡的司機師傅說,很多乘客都是跨區或去武漢周邊的市縣,單程都超過30公里,甚至有乘客會主動出高價,“以前去黃石、孝感這些地方,三四百塊錢,當時有乘客喊到八百一千塊。”儘管這樣,“大家都不敢跑,要錢不要命的事情。”

村口很快被攔上,24小時有村幹部守著,只留了個小通道,“三天每家才能出去一個人”。村幹部登記了從武漢回來的人,每天給他們測體溫,挨家挨戶請大家少出門,郭光彩只能待在家裡睡懶覺,“把幾年的懶覺都睡完了”。

劉師傅的老家離鎮上的集市相隔一條街,這是往年過年時最熱鬧的地方,路兩側擺滿年貨、蔬菜水果,鑼鼓聲中的舞龍燈、耍獅子的表演 能吸引方圓十幾公里的村民。

今年的集鎮很冷清,只剩下一兩個蔬菜攤在營業。劉師傅隔離結束後報名去村口當志願者,一天排班8個小時,但他除了睡覺、吃飯,都坐在村口,他說這樣才能和去買菜的村民聊上兩句,“不然連說話的人都沒有”。

回武漢後,劉師傅感受到城市在一點一點解封。他所在的小區屬於“無疫情小區”之一,小區內管理相對寬鬆,居民戴好口罩,可以在小區裡散散步,去小區裡的理髮店剪個頭髮,“透口氣”。

最開始鬆動的是小區門口馬路上的欄杆撤了,業主群裡不再統一團購菜,附近的菜市場營業了,居民憑健康碼可以出小區,劉師傅買到了想吃的魚、蔊菜和小白菜,“菜價和以前差不多了。”

復工首日

4月8日,7點的早高峰一開始,“的哥”群裡熱鬧起來,語音一條接一條。

劉師傅開車到公司門口時,已經有一兩撥司機刷完卡了。工作人員給車裡的每個角落消毒,又遞給他6個口罩。接下來的每天,他都要自行對車輛進行消毒。

武汉“的士”恢复运营首日:“很愉快”的一次堵车

2020年4月8日,武漢解封首日,開始恢復正常運營的出租車,安全有序行駛在漢口火車站站前的士始發站。

郭光彩的公司則為每輛車裝了隔離膜,這樣前排不載客,就是個相對安全的防護空間。

許久未見的同事們隔著一米的距離在聊天, “從家一路開過來,路上一個招手的行人都沒有。”有的決定回家休息,也有的打算去跑跑,劉師傅就打算往家的方向開,遇到乘客就繼續往下跑。

路過一個公交車站時,一對老夫妻在招手,他們要去銀行,但因為沒有手機掃不了健康碼,就坐不了公交。他們拿著一張社區開具的健康證明。劉師傅拍下健康證明,請他們上車,“按規定說,沒有健康碼,出租車、公交車都不能坐,只能先送他們,再去向公司報備。”

老夫妻常去的銀行沒有營業,他又載著他們去附近找,到銀行時他在路邊等著送老人回家,路上幾乎沒有行人,呼嘯而過的出租車大多打著“暫停”的燈,群裡有司機說,“一上午跑了兩單,一單10塊錢,一單14塊錢”,也有司機發來視頻,“在火車站都是出租車在等,客少車多,五十分鐘了沒動靜。”

這一上午,劉師傅跑了兩單,收入81元;郭光彩跑了199公里,接了8單,收入兩百元。

郭光彩遇到的大都是拖著行李箱的乘客,有因為轉車滯留武漢兩個月的河北人,趕著去武昌站乘坐清晨6點20 分開往老家的火車;有開蘭州拉麵的老闆一家三口,拎著大包小包準備坐大巴回老家探親。

他也送了武漢協和醫院的一位護士去上班,她之前在抗疫一線,幾天前剛剛隔離期滿,又回到原來的科室正常上班。

下午4點,白班出租車司機陸續交班,他們在群裡交流一天的收入,“6點出來,170公里,300多元錢,以前正常能有500元。”有司機調侃,“我早上7點到9點跑了11塊。”

夜班的司機們準備開工了,他們問“去哪裡哪裡跑怎麼樣?”白班司機們又發來一長串的語音和視頻,彷彿跟著他們能穿越武漢的每條街道,對路況、人流量做到心中有數。

下班高峰到了,路上熙熙攘攘的車流,高架橋上又開始堵車。郭光彩拉起手剎,靜靜地等待著。“以前堵車時會很煩躁,現在又看到這麼多車,心情卻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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