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財大氣粗,但儒商鼻祖子貢教育我們要“富而無驕,富而好禮”

財大容易氣粗,勢尊容易欺人,古今中外,常人皆如此。豪富之人能富而無驕,富而好禮,乃難能可貴。孔子弟子、儒商鼻祖子貢(端木賜,孔門十哲之一)在這方面堪稱典範。


司馬遷的推崇

在孔子的三千弟子中,龍虎風雲,人才濟濟,貫通政界、學界、商界。其中最突出的弟子賢人,都有偏重某一方面的卓越成就,而子貢雖然名列言語科,卻是個德行、口才、政治、文學和經商皆通達的綜合型通才。

都說財大氣粗,但儒商鼻祖子貢教育我們要“富而無驕,富而好禮”

端木賜(前520年-前446年),複姓端木,春秋末年衛國人,字子貢(古同子贛),曾任魯、衛兩國之相國。他還善於貨殖,司馬遷在《史記·貨殖列傳》中對子貢經商事有記載,與陶朱公范蠡齊名,為儒商鼻祖。


子貢從政,曾做過魯、衛兩國的宰相,可謂位極人臣;同時子貢在外交上,更是縱橫捭闔 *[bǎi hé],動盪天下。一次魯國被齊國攻伐,子貢受孔子之託連環出使各國。最後不但魯國轉危為安,彼時的“世界局勢”亦為之大變。司馬遷說:“故子貢一出,存魯,亂齊,破吳,強晉而霸越。子貢一使,使勢相破,十年之中,五國各有變。”


子貢在經商上也是成績斐然,氣派奢華,乘坐四馬並轡 *[pèi]牽引的豪車,拿著豪禮與各國政要交結來往。各國國君接待他莫不與之分庭抗禮,就像現在的小國元首見了比爾·蓋茨一樣,平起平坐,不行君臣之禮。

都說財大氣粗,但儒商鼻祖子貢教育我們要“富而無驕,富而好禮”

所以從外在事功上看,子貢確實非同一般


子貢的突出地位在《史記·仲尼弟子列傳》中也有體現,能夠被司馬遷載入《史記》的,即使是一筆帶過也已經很難得,如果司馬遷還能對其有簡單的介紹,哪怕是寥寥數語也不容易。

都說財大氣粗,但儒商鼻祖子貢教育我們要“富而無驕,富而好禮”

《史記·仲尼弟子列傳》裡介紹了孔子眾多弟子的情況,其他弟子用墨幾個字或幾十個字,最多百餘字,而對子貢的介紹則多達兩千餘字。正是大筆渲染,濃墨重彩!


子貢的語言藝術

但最難得的是子貢富而無驕,富而好禮的修養。《論語·子張》記載:叔孫武叔語大夫於朝曰:“子貢賢於仲尼。”子服景伯以告子貢。子貢曰:“譬之宮牆,賜之牆也及肩,窺見室家之好。夫子之牆數仞,不得其門而入,不見宗廟之美,百官之富。得其門者或寡矣。夫子之雲,不亦宜乎?”


這個叔孫武叔是魯國大夫,姬姓,叔孫氏第八代宗主 , 名州仇,武是諡 *[shì] 號。叔孫是魯國三桓之一(魯恆公嫡長子繼承了國君之位,庶長子、嫡次子、庶次子按制封官,其後人都形成了大家族,即魯國三桓),是魯國掌權的貴族,相當於“三常委”之一。


這段話的意思是說:叔孫武叔在朝堂上對大夫們說:“子貢比仲尼賢。”子服景伯(魯國官員名,子服氏宗主)便將這事告訴了子貢。子貢說:“如果用圍牆做比喻,我的牆只有肩膀這麼高,可以看見家室裡的美好;而夫子的圍牆有幾仞高 ( 八尺為仞 ),如果找不到大門進去,就看不到宗廟的壯美,百官的富盛。但能得門而入的或許不多吧。所以武叔他老人家這樣說,不也很正常嗎?”

都說財大氣粗,但儒商鼻祖子貢教育我們要“富而無驕,富而好禮”

後世多以“賜牆及肩”作為自認才疏學淺的自謙之語,又以“萬仞宮牆”來形容孔子學問淵博,藉此讚揚孔子崇高的思想。(曲阜正南門清乾隆帝御筆“萬仞宮牆”。)


為什麼武叔這樣認為?概因夫子的道德學問並非某一方面突出,而是大而化之,故使弟子們如沐春風,難描難述,所以顏回說夫子是“瞻之在前,忽焉在後”。清代張岱解釋這段也甚有意思:孔子是佛,子貢是菩薩。佛惟清淨無為,而菩薩則神通廣大。外道見其龍象光明,未免認為是菩薩勝佛,武叔之見亦是如此。


對於朝廷重臣的誇獎怎麼應對呢?沾沾自喜還是假裝客氣?子貢的做法是用宮牆做比喻,把自己比做剛與肩齊的牆,這樣的矮牆輕易便可外窺,不必入門。於此可見子貢之謙。而夫子之牆高可數仞,不得其門而入,便不知牆內何物,於此可見孔子之高。最後, “夫子之雲”句是評價武叔,這個夫子是指武叔,“不亦宜乎”是反語,隱指武叔未入門也。於此可見武叔之陋。

都說財大氣粗,但儒商鼻祖子貢教育我們要“富而無驕,富而好禮”

這段話不溫不火,柔中有剛,把子貢的言語藝術表現得淋漓盡致,於此可見子貢之智。(趙孟頫《甕牖圖卷》局部,圖繪子貢見原憲於其居所,桑木為門軸,破甕為窗口之陋室,以昭示君子以德樂道之理。)


子貢明白老師的高明,別人越說他高明,他越說自己的淺陋,這是真德高,言妙!


才高而不驕,德厚而不傲

不但武叔這樣的大夫認為子貢更賢,齊國國君也這樣認為。如《韓詩外傳》中講齊景公謂子貢曰:“先生何師?”對曰:“魯仲尼。”曰:“仲尼賢乎?”曰:“聖人也,豈直賢哉!”景公嘻而笑曰:“其聖何如?”子貢曰:“不知也。” 景公勃然作色。曰:“始言聖人,今言不知,何也?”子貢曰:“臣終身戴天,不知天之高也。終身踐地,不知地之厚也。若臣之事仲尼,譬猶渴操壺杓,就江海而飲之,腹滿而去,又安知江海之深乎?”


都說財大氣粗,但儒商鼻祖子貢教育我們要“富而無驕,富而好禮”

子貢的意思是:我終生都是頭頂天腳踩地,但卻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我跟著孔子學習,就像拿著瓢到江河裡飲水,腹滿而去,卻哪裡知道江河有多深呢?


景公曰:“先生之譽,得無太甚乎?”子貢曰:“臣賜何敢甚言,尚慮不足耳。臣譽仲尼,譬猶兩手捧土而附泰山,其無益亦明矣。使臣不譽仲尼,譬猶兩手把泰山,無損亦明矣。”(子貢把孔子比作泰山,說自己的讚譽之詞,不過是給泰山添了兩把土;反過來說,即便是任何人想損孔子名譽,也不過是用手刨去泰山上的兩捧土,不會有損於泰山的崇高,那是顯然的。)景公曰:“善!豈其然?善!豈其然?”


齊國國君非常佩服子貢,他認為子貢是最有學問的。事實上孔子生前雖然創立了自己的學說,並有眾多的弟子相隨,但地位並不高。孔子“周遊列國”,卻到處受到冷遇。因此當子貢把孔子比作日月、天地、江海、泰山,由衷地敬佩孔子,仰慕他的學說,景公還是不相信孔子比子貢有學問,連聲問:“真的嗎?”


都說財大氣粗,但儒商鼻祖子貢教育我們要“富而無驕,富而好禮”

甚至連孔子的學生有的也認為子貢更賢。子貢怎麼回答呢?


《論語·子張》載—陳子禽謂子貢曰:“子為恭也?仲尼豈賢於子乎?”子貢曰:“君子一言以為知,一言以為不知,言不可不慎也。夫子之不可及也,猶天之不可階而升也。夫子之得邦家者,所謂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綏之斯來,動之斯和。其生也榮,其死也哀,如之何其可及也。”


陳子禽,名亢,陳國君主陳胡公後代。孔子弟子,比孔子小四十歲。這段話的意思是陳亢對子貢說:您是謙恭!仲尼難道真比您強?子貢說:君子說一句話就能表現他的睿智,說一句話就能暴露他的愚魯。所以說話不可不慎—這句話就是責備陳亢不智。子貢說:“夫子的不可趕追,就像青天不可盤梯而上。如果夫子能為諸侯卿大夫,得邦就是做諸侯,得家就是做卿大夫。扶立百姓則百姓人人自立於社會;引導百姓則人人從行;安撫百姓則近悅遠來;使動百姓則莫不同心協力。夫子活著天下俱榮,夫子死去則四海同悲。這怎麼能趕得上? ”


都說財大氣粗,但儒商鼻祖子貢教育我們要“富而無驕,富而好禮”

《孔子聖蹟圖·子貢廬墓圖》,明·文徵明書,仇英繪


這段話真是說得高明極了。因為愚淺的人看不到內聖之德,只認外王之功(取義“內聖外王”,意思是指內具有聖人的才德,對外施行王道,出自《莊子·天下篇》),以成敗論英雄。由於子貢外王之功大,所以叔孫、齊景公以至陳亢皆見子貢之高明而不知孔子之偉大。所以子貢就詳細說夫子事功,這比用宮牆高矮做比喻更詳細生動。


一般人聽到誇獎自己往往容易洋洋自得,而子貢在聽到從國君至大夫,再到同門師弟等人的誇讚時不但不驕,反而藉機高推老師,應對得體,謙遜有禮,外柔內剛,讓人擊節讚歎。子貢不但做到了富而無驕,也真正做到了富而好禮。正是有子貢這樣才高而不驕、德厚而不傲的學生,處處尊崇孔子,乃使孔子的名聲益顯。


李澤厚先生說:我總以為子貢是《論語》中最可愛的人物,不像宰我那麼貧嘴,不像樊遲那樣遲鈍,不像顏回、曾參那麼謹小慎微、兢兢業業;不像子張那麼熱衷政治,虛有其表,也不像子路那麼一味地逞強好勝。


是的,子貢的事功讓人服,而子貢的謙遜更讓人敬,讓人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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