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們的“非典型”沉浸式旅遊,當代遊人對其既神往也望而生畏

旅遊,顧名思義就是“旅途上邊走邊遊”,如果僅僅是從A地直奔B地、遊玩過後再直接回到A地,嚴格說這已非真正意義上的“旅遊”。

當代人生活節奏緊張,能夠定期地兩地間往返“旅遊”已是不易,這時候再看看古人詠遍名山大川的旅遊方式、於是有些人就會感慨說:“還是古人這樣的玩法好,一路上無拘無束、景色原汁原味也不存在門票……堪稱最徹底的沉浸式旅遊!”。

不過,如果你能夠重返古代、參與一下古人們的各種旅遊方式,恐怕你就不會這麼認為了;到最後,你肯定會盛讚當代汽車飛機的便利、更願付出點門票花費去保障旅途中的體驗。

古人們的“非典型”沉浸式旅遊,當代遊人對其既神往也望而生畏

古時候還不存在“旅遊”這樣的產業,除徐霞客等少數人之外、絕大多數古人踏上旅程都因某種“不可抗”之力;既然已走在路上,喜愛詩詞歌賦的古人們這才一邊走一邊遊、同時以各種文學形式記下旅途中的見聞感受,這就產生了古代的“旅遊文化”。旅途中的文學記錄並不等同今日的“旅遊攻略”,當中也許富有誇張及浪漫主義色彩、也許會融合點地方神異傳說;讀上去確實會令人神往,但若要當真的話、你也未免太天真了!

最常見的旅途:科考路上的跋涉見聞

自隋唐時期科舉制度興起之後,各地學子們便開始了三年一度的“京師大串聯”之旅;由於出發方向的不同,如果在地圖上繪出考生們的進京路線,那必會是一幅非常壯闊的“向心式”圖樣。

古人們的“非典型”沉浸式旅遊,當代遊人對其既神往也望而生畏

邊走邊讀的旅途,確是人們心目中的美好畫面

古時候的鄉試多定在八九月間,又稱“秋闈”;為了能按時抵達京師參加來年二三月的“春闈”,距離稍遠的考生們通常會提前半年左右就出發,這就是說,當年秋後,正是大批學子踏上遙遠旅程的季節。邊走邊讀的旅途當中,各地的風土民情往往也給這些初出遠門的年輕人們帶來極為新鮮的感受,可惜由於當時的他們尚未高中成名、因而歷史上並未留下太多和這些考生有關的旅途文獻。

而每次“春闈”後的清明到五月間,則是考生們的歸家時節;在回程中路過曾駐足的驛站或“逆旅”(古時候的旅舍)時,中榜和落榜者的心情顯然是很不一樣的,這同樣會帶來了心境上截然不同的旅途文化。

有資格進京赴考的學子們本已從“秋闈”中突圍而出、具有了一定官方待遇;比如唐玄宗時期起就“務從簡便,方給紙券,驛之給券自此始也”(《青箱雜記·驛券》),考生們均有可在各地驛站落腳的驛券。有了這些驛券,考生們在旅途中便有了食宿保障,這也是“旅途文化”能興起的基礎成因。

古人們的“非典型”沉浸式旅遊,當代遊人對其既神往也望而生畏

有了旅途中的驛站,考生當中也形成了獨有的“旅途文化”

在赴京途中,學子們由四面八方匯聚進驛站時,幾乎每個人都意氣風發、似乎高中就是唾手可得。這期間的閒談中,各地學子們的話題也多是旅途中的所見所聞,越是能描繪得繪聲繪色、這人就越能成為這群考生中的焦點人物。如果他日高中,這自然就是春風得意;萬一落榜了呢?他在回程中的失落感可就一言難盡了!

由於這些考生們在旅途中的跋涉見聞不會見諸於經史,經後人的言傳加工後就成了一出出膾炙人口的傳奇,如《枕中記》、《柳毅傳》、《李娃傳》等等,它們本質上都基於科考路上的跋涉見聞而來,而廣大考生們也成了傳播這些傳奇故事的最龐大載體。

古代的這些旅行文獻中自然也不乏名篇名句,“世間何處無溪山,得酒盡醉當墮幘”,這就是陸游在應進士試路上寫下的《逆旅行》,一句“得酒盡醉”的落帽形態道盡了旅途人們的喜怒哀樂,焉知他們是因何而醉呢?也許是受到了大好河山的感染、也許當中也混雜著因中榜或落榜帶來的微妙心情,“世間何處無溪山”與“天涯何處無芳草”類似,同樣都是旅途中著名的哲理名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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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生們在旅途中的喜怒哀樂,盡在“得酒盡醉”當中

最為傷感的旅途:貶謫路上的山川詠懷

“天涯何處無芳草”來自旅途,不過卻不是發生在科考路上,而是在貶謫途中。這首出自蘇軾《蝶戀花·春景》中的詩句,今人多用來喻意男女間的愛情,其實它的寫作本意是“大千世界機會很多”、莫因一時坎坷就頹廢不懂變通。

歷史上,象蘇軾這樣的貶官很多,他們一方面是著名詩人、另一方面又受到來自朝廷方面的“不可抗力”遠走他方,因而在漫長的旅途中、他們留下的經典詩篇就更為博大繁多、更具“沉浸式”的全方位體驗。

被貶謫嘛,心情自然不會好到哪裡去,許多相關的文學作品多是借旅途中的景物來詠懷、抒發他們心中的抱負或不滿。在多方考證下,文史學家們均認為《蝶戀花》為蘇軾在紹聖二年(1095年)寫於廣東惠州的作品,當中的“天涯”也應對著當時遙遠的嶺南。蘇軾對嶺南的人文旅遊貢獻人所共知,沒有他的一系列名句,當今各地何來這麼多“東坡亭”之類的名勝古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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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戀花》與“天涯何處無芳草”

“巴山夜雨”是四川特有的自然景緻,圍繞著它的影視及藝術作品不在少數,多少人曾為了一睹巴山蜀地中的夜雨景象夜嘉陵江畔,這其實也出自貶謫路上的山川詠懷。

唐大中初年時(847~851年間),李商隱正處於窮困潦倒之際,官職低微、前途渺茫,他內心裡的那種焦躁可想而知。大中五年時(851年),李商隱好不容易得到了個前往四川任職個小小參軍的機會,偏偏這一年,他遠在長安的愛妻卻病故了。歸期無望的他只得以一首《夜雨寄北》抒發心中對妻子的愧疚之情:“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

李商隱詩中的“巴山”指的是今日的縉雲山;描繪縉雲山的旅遊文獻很多,卻遠不如一句“巴山夜雨”更來得直接。黑黝的夜空山巒、夜雨迷霧中的嘉陵江景象、如果遊人自身也有點李商隱這樣的心情,這自然就是一段抒懷傷感之情的旅途。當代有多少人是因為遭遇坎坷後背起行囊踏上旅程呢?

古人們的“非典型”沉浸式旅遊,當代遊人對其既神往也望而生畏

藝術作品中的“巴山夜雨”

旅遊,本就是一段基於山川景物的心靈之旅,剪刀手式的“到此一遊”實非旅遊的真義!

最為悲壯的旅途:西出陽關無故人

還有一種旅途是屬於“走向未知的遠方”,唐詩中的“西出陽關無故人”道盡了這一路上的艱辛寂寞。歷史上的張騫、唐玄奘、班超、鄭和等人都曾無所畏懼地踏上過這樣的征程,他們的這一行與其說是“旅遊”、實際上是一種胸懷無畏之心的冒險之旅。

唐代時的許多詩人也曾心懷西北邊疆,在效力邊陲的同時也留下了大量“邊塞詩”。這些詩文在當代也激起了大量文藝青年們對西北邊陲的嚮往,我們能說這不是旅遊文化中的重要文獻麼?遼闊的西域之地難用具體的語句來表達,唐玄奘的《大唐西域記》因此僅成為了一種文史類參考資料,而更具旅行誘惑力的西域描述則多來自王昌齡、岑參們筆下更為虛幻的記錄。

“大漠孤煙直”,這到底是怎麼個直法呢?光是這一點就足以吸引人們不遠萬里奔往大西北、只為了在萬里黃沙中體會一下蕭瑟空靈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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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孤煙直”的現實意境

蕭瑟空靈本身就刻滿著“悲壯”,古人們都可以僅憑落後的交通工具大無畏地邁向未知的遠方,今日有著明確目的地的我們為何就不能大無畏地向遙遠的西北邁出自己的征程呢?很可能,這才是大西北之旅的核心意義。

人們在西北的旅途中感受昔日大漠征戰的飛揚塵土、感受著曾作為絲路駝鈴“大背景”的如血殘陽、一幕幕的悲壯感懷跟現實中的人生挫折相交錯一起後,你很可能就會在無垠的天空大地之下一洗胸中鬱結。這樣的體會、未曾身處過大西北的人是難以想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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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出陽關無故人"中的荒涼與孤寂

最顛沛流離的旅途:明日路在何方?

說起最著名的古代遊人,徐霞客與李白一直是很多人心目中的效仿榜樣,人們還根據這二人畢生所走過的軌跡整理出一份路線圖、以期能有機會重走一下他們昔日的旅途。

不過,我們可別忘了徐霞客與李白一路上是何等困窘。徐霞客的遊歷可沒有科舉考生們那樣的驛館,“餐風露宿、缺乏人身安全保障”基本貫穿著他畢生中的大部分旅程;而李白呢,由於他祖上的從商關係,他也拿不到唐玄宗頒發的驛券、每飄零一處地方,他都不知“明日路在何方”,根本不存在仗劍走江湖的那種瀟灑。

今天許多人崇尚“窮遊”,有過這體驗的人相信會更容易理解徐霞客與李白在一路上的各種尷尬,這也引起了人們的思考:顛沛流離式的“窮遊”到底價值何在?

古人們的“非典型”沉浸式旅遊,當代遊人對其既神往也望而生畏

踏上這樣的旅途,本身就需要莫大勇氣

在“窮遊”模式下,你可能不會知道今天住在哪裡、前方的路還能走多遠;在這一點上,古時候的考生、貶官們至少都不會有這樣的顧慮。不過“窮遊”之下,被激發出的那種頑強之心也許就是旅途中的最大價值,這就是當代“窮遊者”樂此不疲的原因吧?李白的旅途感悟多體現在他大量的詩句當中,而徐霞客則史無前例地將他的旅途都寫進了《徐霞客遊記》裡,《徐霞客遊記》的開篇之日(5月19日)、正是我們當代的“中國旅遊日”!

如今的交通路況跟古代已不可同日而語,今天的我們即便是重走最顛沛流離的“徐霞客、李白”之路,現實中的各種條件都已好了不止一萬倍,所以說,當代條件下最苦逼的“窮遊”其實都已比古人要幸運、優厚得多了。不過,對大多數人來說,古人們的旅途雖令人神往,但讓人望而生畏卻也是無以否認的事實。

古人們的“非典型”沉浸式旅遊,當代遊人對其既神往也望而生畏

疫情中的旅遊出行需注意些什麼?

五一假期將到,無論是何種旅行方式,只要是安全、健康的,國家都會倡導和鼓勵。

目前的新冠疫情還在部分地區肆虐,如果說古時候的旅程因條件與成因所限顯得頗有“非典型”之意,那麼今日疫情中的旅途就更具“非典型”的樣子了:首先,我們不能哪裡熱鬧就奔哪去;其次,我們要根據各地文旅部門的指引合理安排行程。萬一去到目的地之後才遭遇閉門羹,那你的這段旅途將“明日路在何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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