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二孃 (長篇故事) 劉起敏

這智淨長老已是六十歲開外之人,雖袈裟裹身,但氣宇軒昂,眉宇間透著仙風道骨的神氣。孫員外是個久闖江湖之人,兩人初見面時,就感覺似曾相識,聊來談去,竟如知己了。兩人談古論今,講經法切磋武學竟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

一日,智淨長老說:“賢弟,人的命天註定,是你的你推都推不掉,不是你的你咋強求也求不來。萬般都是命裡該,半點不由人安排。嗨!人生一世,許多事情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人在紅塵中,凡事都要想開點。”

孫正吉說:“兄長是不會有煩惱和憂愁的。你身在五行外,佛祖在心中,世間煩憂事,拋在霄漢中。”

長老又一聲長嘆:“唉!看破世事驚破膽,傷透人情寒透心。愚兄的煩憂事,賢弟是不可能體會得到的。”

孫正吉不解地問:“兄長莫非有什麼痛苦埋在心底了?不妨說出來,愚弟為你分憂解愁。”

長老說:“我本以為這些往事已爛在我的心中了,誰曾想,這塵封的記憶還是被人打開了,而打開這門的人偏偏是讓我在紅塵之中,割捨不下的人兒。命運真會捉弄人的!一失足成千古恨!”

孫正吉更是聽得如霧似雲,怔怔的不知是問好還是不問的好。可作為知己的慧淨長老,還是把他埋藏已久的秘密告訴了孫正吉。

原來,這智淨長老叫張雲虎,是江西信州人。年輕時在當地一大財主家做工,不想同財主家的小姐有了私情,致使小姐懷孕,被趕出了豪門。他走投無路,就在龍虎山的上清宮做了道士。本想在此虛度餘生,可還是被財主得知了他的行蹤,把他趕出了江西地面。他一日來到二龍山,見山上有一塊巨石,狀似猛虎,又聽說南面之山是臥虎山,西面是盤龍山,感覺此生與龍虎的緣分不淺,就在此剃度出家了。誰知好景不長,就在他升任主持的第二年,他那位紅顏知己找上門來了。

說來這位小姐真算是有情有意之人。當年她有了身孕之後,對父母的軟硬兼施毫不畏懼,執意要生下這個苦命的孩子,並以死相脅。但生下後,她的父母還是偷偷把那孩子送出去了。待她身體康復之後,她的父母便把她草草嫁人了。可她在新婚之夜偷偷跑了出來,在一尼姑庵削髮為尼。某日,她與師傅北上北京,路過二龍山,恰逢此山香火廟會,師徒二人隨即上得山來。真真是千里有緣,分別多年的心上人在此相會了。

他鄉遇故知。這本是人生的一大樂事,但兩人的相逢卻是以悲劇收場。

兩人的相見是在寶珠寺的大殿內。

智淨面對他昔日的小姐他的初戀情人,雙手合攏舉在額下,只是口中不住地念叨:“阿彌陀佛…阿彌陀佛”。但他身體的顫動,說明他內心的激動與苦痛。

已是尼姑的小姐見了讓她名譽掃地讓她為他保守貞節的男人,悲痛欲絕,伏在智淨的肩頭,哭暈過幾次。

已跳出三界外,脫離紅塵中的智淨長老,那顆已死多年的情感種子,又被感化地萌芽。他把她抱緊了。

是啊,她為他付出得太多太多了,今生是無法償還了。

兩個飽受離別之苦已二十年的戀人,他們再次重逢那有多少話要說呢?平靜之後,小姐說:“虎子哥,咱們在此相遇,命中註定我們的緣分沒盡,咱們還俗在此成個家吧。”

智淨說:“我的大小姐,我已皈依佛門,六根清淨,四大皆空,這輩子我們是做不成夫妻了,等來世,我做牛做馬也要服侍你的,更別說是做夫妻了。 你出家要是因為我,那你就趕快還俗找個好人家,不為別的,也得為你的後半生考慮。…我不值得你再為我犧牲了。”

小姐說:“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要不還俗,我也就這樣了。唉!只可惜我們那苦命的兒子了!”

智淨瞪大了眼睛,問:“我們的兒子還活著?”

小姐悲悲悽悽地說:“我聽我的丫鬟說,你當年跑到龍虎山做了道士,被我的父親趕出了江西,可兒子一出生,就被我父親抱上了龍虎山的上清宮。他的用意很明顯,無非是想把我們的兒子送入此地,讓他沒個好前途。我逃婚的主要原因,也是因為兒子。”

智淨長嘆一聲:“唉!命裡有時終須有,命中無有莫強求。一切隨緣吧。阿彌陀佛!”

兩人始終沒能達成共識,小姐不聽她師傅的勸戒,在二龍山之東的尼姑山住下了。

3.孫員外一行人到達二龍山時已是辰時。

孫正吉站在山下,望著被春光沐浴的二龍山,奇松掩映,香菸繚繞,鐘聲陣陣,山巒起伏如雲似霧,直接霄漢。孫員外精神為之大振,便命僕人挑擔在前面開路,他頭戴遮塵禮帽,身穿絳紅色絲織綢緞的長袍馬褂,腰繫皂絲絛,腳蹬熟皮靴走在中間。他的身後,一個丫鬟抱著喜娘,一個丫鬟挎著竹籃,一手挾著頭插金釵銀簪身著綠裙翠袖的夫人,金蓮碎步緊跟其後。

此時,山下的店鋪早已開張,上山的香客川流不息。叫賣聲嚷嚷聲不絕於耳;果香肉香香氣撲鼻。不足五尺的崎嶇小路兩邊,擺滿攤點——山貨野果、古玩字畫、手織玩具、各種護身符等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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