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學的年齡輟學的孩子,是怎樣的心理?

(承上文)第19章 輟學

我不能去上學了。

我媽自從去年從鎮醫院回來,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也把胃傷到了,要長期喝胃藥。過完年,家裡幾乎沒錢了,如果沒有個外出打工掙錢的人,一家人就要捱餓了。我爸對我說:

“你在家照顧你媽、你小弟小妹,先別去上學了。你要想上,等咱家有錢了,爸再供你。”

一邊不需要過多解釋,另一邊不需要思想上的掙扎,我就這樣離開學校,從此成為大人們口中的“社會人”。

正月十七,我爸把每次出門用的行李捲捲上,裝在一個大尼龍袋子裡扛上,坐了早晨六點的班車,離開了家。我爸打工的地方叫煤礦,離家挺遠,先坐班車到縣城,再坐一宿火車到煤礦所在的城市。去了煤礦,家裡錢方面就不犯愁了。

我不知道煤礦是什麼,不知道他都幹些什麼活。很久以前的一天我在二叔家玩兒,聽他和二嬸說,在煤礦上班很危險,我就問我爸在煤礦都幹啥,我爸回答:

“說了你也不懂。”

又回到了我媽,我,小弟,小妹四口人在家的日子,和以前最大的區別是,我不去上學,而是每天在家做著我媽從前做的活計。整個春天我都在山上刨藥,沒有忘了去年冬天大雪壓枝,我小妹沒棉鞋穿那個早晨,哭的有多難過。

那時候我決定刨藥賣的錢給她多買一雙鞋,雖然過年小弟小妹都有新衣服新鞋了,但天氣馬上要暖和了,他們的單鞋也都壞了。

我媽不停教給我做各類的飯菜:烙油餅、蒸饅頭、煮豆粥、炒菜拌菜...教我在菜園子裡種菜,種土豆,栽秧棵...又抓了一隻小豬、幾隻小雞、幾隻小鴨養著,每家人都要養家禽,不養的話,不像過日子人家了。

我家今年不種地了,地給二叔家種。二叔離我家也不遠,一個村的,和三叔一樣,是我爸親弟弟,但是二叔家和我家走動稍微多一點,我媽和我二嬸妯娌倆,都不喜歡我奶奶,就是她們婆婆,也不喜歡我三叔三嬸,倆人有共同話題了,走動就近一點了。

在家的生活也很規律,早晨很早的起來,刨藥,回家做早飯,小弟小妹上學以後,餵豬餵雞餵鴨,刨藥;做午飯,等著小弟小妹回家吃飯,餵豬餵雞餵鴨;下午洗了衣服,磨蹭會兒,再去菜園子裡忙乎,晚飯以後,餵豬餵雞餵鴨。

每天夜幕降臨,一家人或者在家看電視,或者去小姨家待著,或者到門口牆根下和鄰居們聊天,看著一幫小孩兒玩兒遊戲,跳皮筋,跳格子,老鷹捉小雞,有時候我也願意跑過去和他們玩兒一大陣子。

有時候遠遠的會聽見鄰居的三奶奶,二嬸子,二舅媽們談論我家,說:

“桃子媽這腿這是可惜了的,你說他爸要是不喝酒,能成這樣嗎?這不讓孩子遭罪麼?”

“是唄,桃子今年有17了吧,在家啥都幹了,頂個大人了!”

“咱17那會兒不也家裡活啥都幹了麼?”

“能跟咱那會兒比嗎?你看現在這孩子多享福!還上學呢!西頭兒那幾個丫頭小子,都上縣城上學去了!”

“要說他們家生這閨女可不白生,成了當家的了!”

“不上學怎麼著也白搭呀!將來沒文化可怎麼鬧?不是那個時代啦,沒文化不行啦!”

“怨她爹唄,喝酒差點鬧出人命!”

“她媽也是氣性大,你忍忍不行麼,看孩子呢,非得大晚上回孃家,非得喝滷水...沒死了吧,還落得一身病,吃藥得花不老少錢呢!...”

我太想衝上去嗚嗷的喊一通,告誡她們少談論我們家,我想嚷她們:

“我爸我媽怎麼著,我們傢什麼樣,跟你們有什麼關係!管得著不,賤不賤嘴,一幫老孃們兒!...”

但是我不敢,我怕打起來我打不過,罵起來我也罵不過,也不好意思開口,人家一開始是可憐我家的,何必去找麻煩,況且關於我們家,我聽不到的風言風語,多的去了。

在上學的年齡輟學的孩子,是怎樣的心理?

我又一次覺得,如果前世沒有好的修行,今生就不會有好的果報。我想我家人大概前世,或者是前些年,過上了好日子就忘記了尊重和善良,所以現在日子過得不好,純粹是報應不爽。

曾經北山村有個老婆婆,是個要飯的人,總來我們村要飯,她看著像老婆婆,其實只比我媽大了幾歲,總是一身黑衣服,臉也是黑的,牙也是黑的,看到人了就說:

“給點飯吃吧!”

有時候會到別人家去要,有時候會嚇到人家孩子,有時候會被人轟出去,但有一些好心人,讓她坐到炕上,用火盆給她烤餑餑吃,給她倒熱水喝。我見過她在一個舅母家吃餑餑,聽別人說,她的胃已經壞的千瘡百孔了,已經總吐黑水了,看到她吃餑餑,我會想,烤餑餑那麼硬,會把她的胃扎得更厲害,她怎麼不喊疼呢,是不是胃壞掉了人也能活著?我想她太堅強了,她看到我,還會看著我,“嘿嘿”的笑出來,我更覺得她堅強,也覺得她可憐。

我媽那會兒要是多讓她到家裡吃餑餑,給她倒幾次水喝,會不會我們家就比現在好一點了。現在,我媽沒了一條腿,有可能是因為之前沒有給要飯的老婆婆烤餑餑吃,我那個舅母總讓老婆婆在家吃東西,所以她身體健康,這算“天道輪迴”吧?

(下接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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