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開秦國崛起大幕的秦獻公

大國興起,多為不易,既要有定力,又要有耐力,在迴環往復中步步為營、順勢而為。玄妙在乎秉中持正、不疾不徐,似退非退、不進而進,成其大功。秦有獻公,以不惑之年繼位,深諳辯證之道,老成謀國、收放自如,國隨之漸強,故史稱其為秦之“元王”。

以退為進

獻公初年,秦處西僻,地廣人稀,卻有活人殉葬之制。《秦風·黃鳥》有悲鳴之音,就是痛惜子車氏“三良”雖為棟樑之材,卻不得不殉葬。獻公處於戰國時代,大國競爭激烈,人力是實力的保障。實現秦國崛起,就必須先解決困擾人力發展的關鍵問題,首先就要保障人口穩步增長,要掃除一切有礙於此的舊制度。

獻公繼位第一年,就迎難而上,以廢除活人殉葬制度為契機,大力推動興國的變革。但更改傳承數百年的祖宗成法,靠的不僅是勇氣和魄力,必須有智慧、講方法,合理疏導。獻公在“止從死”的同時,提倡用陶俑代替活人陪葬,關上一道門、打開一扇窗,把新政的阻力減少到最小。這種安排以退為進,容易被廣為接受,日後陶俑在秦國流行起來。從最困難的問題切入,用最溫和的手段解決,變革的是風俗,凝聚的是人心,不僅讓秦國民眾心齊氣順,也讓天下看到了新興大國的生髮之象,日後六國之士才能安心入秦效力。

東西有別

獻公繼位之路並不一帆風順,能從魏國歸來繼位,是依靠秦國公族勢力,而公族勢力的基礎是奴隸制度。但獻公推動改革,必須發揮新興地主群體的積極性,這會觸動公族勢力。戰國之勢,不進則退,不會等待任何猶豫者和懈怠者,獻公變革志堅,行動也頗為迅速。

公元前383年,秦獻公繼位的第二年,就果斷地將都城從西部的雍城遷到東部櫟陽,抵近秦魏相爭的河西。對內來說,遷都剛中帶柔,看似是強硬的號令,其實是柔和的改革舉措。公族舊勢力可以在舊都雍城保留奴隸制度,國都東遷猶如盪開一筆、擺脫掣肘,可以在新都櫟陽大力推行土地私有制,深化“初租禾”“初行為市”各項改革,新興地主和自耕農從中受益,國力隨之迅速提升,鞏固了中央政府權威。對外來說,遷都柔中帶剛,獻公雖然遷都櫟陽,但對魏國沒有采取任何實質行動,埋頭國內發展近20年,看似並無所圖。實際上,秦國把勁頭使在了裡子上,櫟陽名為國都,卻是以軍事要塞標準營建的堡壘。根據考古發現,櫟陽城中宮殿規模不大,軍工場所反而佔據了重要位置。獻公以國君鎮邊,扛起復興圖強的大旗,以絕不回頭的力量激盪國家的血勇之氣。

秦國東西兩部各自發展,制度高下很快比較出來,變革實效自然呈現,不經意間削弱了反對改革的聲音和勢力。東部農商興旺、軍備嚴整,獻公從中不斷選拔賢良,充實到政府和軍隊之中。階段性的東西有別避免了內耗對抗,使各種發展力量相互適應,在平穩發展中走向融合,秦國筋骨越發強健。

欲擒故縱

獻公後期,國力已有小成,秦軍開始小試牛刀,對外連續征伐。獻公十九年,秦敗韓魏聯軍於洛陰;獻公二十年,秦再敗魏趙聯軍,取得了石門大捷;獻公二十三年,秦與魏戰於少梁,大獲全勝,此後魏國難以在河西立足。

少梁之戰還有一個意外收穫,秦軍俘虜了魏國主將公叔痤。公叔痤是魏國兩朝老臣,出將入相20餘年,有識人之能,卻無容人之量。吳起曾經為魏國謀劃西進克秦方略,並經營西河多年,牢牢壓制住秦國,得到魏王的信任和倚重。公叔痤以之為心病,設計構陷吳起,使其被迫亡走楚國。“吳子泣河”不僅是名將悲歌,更斷送了魏國大業。公叔痤成為戰俘,於秦如同雞肋,獻公敏銳感知到,公叔痤的重大價值在彼不在此,送其重返魏國,能繼續發揮“毀人不倦”的作用,比秦軍攻伐更有致命性。

獻公早年曾經流亡魏國,受到公叔痤恩惠,於是以此為由,盛情款待後,隆重送其歸國。此舉看似修好秦魏,實則欲擒故縱,指望公叔痤繼續發揮“餘熱”。草蛇灰線,伏行千里,數年之後,公叔痤為秦送來“大禮”,在魏國久不被重用的商鞅無奈入秦,直接助推了秦國最為徹底的變法。天眷秦國乎,偶然所得實為久謀之果。

聚心聚力

治國理政千頭萬緒,尤忌平均用力、多頭出擊,集中精力解決主要矛盾,才能事半功倍。秦國崛起,面臨三大戰略方向:一是向東方,與魏國反覆爭奪西河之地;二是向南方,和楚國處理好日漸淡薄的同盟關係;三是義渠懸於西北,成心腹之疾。三大方向中,秦魏地緣對抗是重中之重,長遠看不可調和,獻公牢牢抓住東進主線,謀劃對魏長策。

獻公之時,魏將吳起入楚,一方面導致魏軍在西河守備日漸鬆弛,另一方面,楚悼王重用吳起,變法圖強,其勢不可與之爭鋒。魏弱楚強,順勢而為,獻公將主攻方向鎖定西河,在其晚年連續發動洛陽之戰、石門之戰、少梁之戰,每戰皆勝,“侵掠如火”,打出了秦軍的威風。少梁扼守黃河渡口,是魏國西河防守體系的核心,秦佔有此城,掌握了在西河的主動權,孝公時代秦國全面佔領西河,是水到渠成之事。

獻公曾在魏國寄人籬下30年,成長於艱難困頓之間,深知世事不易,變革更難。他在位23年,把握大勢大局,善於以辯證之道解決棘手之事、兩難之題,聚指成拳、穩中求進,奏響了商鞅變法的序曲,拉開了秦國崛起的大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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