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夜空」第4期 | 項麗敏:在靜中流動的湖

「新安夜空」第4期 | 项丽敏:在静中流动的湖

让文学唤醒梦想,用艺术点缀人生

「新安夜空」第4期 | 项丽敏:在静中流动的湖

青丝有言

在我印象里,项丽敏是一个安静的女子,像静谧的太平湖。她的文字也是安静的,像拂过太平湖的风。湖里的光影,湖边的芦苇,天空的飞鸟以及草丛的虫豸,都曾看过一个清丽女子的身影,于春夏秋冬,独自行走在这片世界。当夜幕降临,飞鸟从湖面掠过,从鸣叫与气流声中,传来生命最本真的气息,项丽敏抬头仰望,与星空对视,偶尔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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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 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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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丽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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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工作的关系,我在太平湖居住了二十多年。

起初住在一个叫白鹭洲的岛上。那时我还很年轻,并不觉得住在四面临水的岛上是一件美妙的事,也很难欣赏周围的风景。

日本画家东山魁夷曾说过一句话:风景即心境。这句话我是过了许多年后才领悟的。一个内心浮躁,不安宁,对未来的去向、明天的生活都很迷惘的人,即使身处景区也难以看见和享受到风景。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即使那时我对风景的感受力很迟钝,给我内心以慰藉和安抚的,仍然是太平湖的四季晨昏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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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喜欢夏天,在别人还没有起床的时候,我就起来了,奔向湖边。我喜欢在日出时浸在湖水里的感觉,日光铺满湖面,宁静又辉煌,四周的山使我有被环抱的安稳感,身体浮在水里,轻盈自由,觉得自己就是一条鱼,这整片水域仿佛都是我的。

也喜欢湖边的日落时分。有几年,因为修筑太平湖大桥,太平湖的水位非常低,大片湖滩裸露出来,就像一个人光着脊背俯卧在那里,有着很好看的曲线,夕阳照在上面,迷人的金黄色。

每天黄昏我都会走进这片湖滩,像一个漫游者,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离湖水最近的石头上坐下,看落日,看夕阳的光芒在湖面的跳动,看晚霞在湖水中的浸染,半湖瑟瑟半湖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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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后,当别人问起我,太平湖有什么可看的风景?我会说,当你只是一个匆匆的过客,在太平湖停留一天半天,是很难感受湖之美的。太平湖的美不是园林式,不是——也不应该是一座哗众取宠的水上乐园。太平湖的山水是静的,静中又有着灵动,看似没有变化,甚至单调,而其实,它无时不在变化着。它的变化是季候、天气、时间赋予的。晨与昏,晴与雨,冬与夏,春与秋,今天与明天,午前与午后,皆有不同的色调与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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梭罗在《瓦尔登湖》中对湖水的颜色有过细致的描述,仅仅一个绿色,就用了淡绿、黛绿、碧绿、鲜绿、深绿来分别——这是只有住在湖边,与湖朝夕相处的人才能感受的。太平湖也是如此,湖水颜色丰富多变,仅仅一个日出的过程,就有数十种颜色的转换,同时转换的还有远近的山色、天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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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湖离仙境这个词最近的时候是雨后,云雾如瀑布般从山谷汹涌而出,被风推移着,缭绕山间,光从云隙中射下,如同金扇倒悬,半山入湖水,半山青天外。

冬天清晨的湖也是世外仙境,湖面乳雾袅袅,酷似身姿婀娜的白衣仙子在凌波轻舞,直到阳光变得强烈时才悄然隐去。雪后的湖就更不必说了,那是童话中才有的场景,也是古画和唐诗中才能见着的场景。

即使在盛夏电闪雷鸣的时候,这湖也有着非凡的美,天空的铅云密布,压在湖面,闪电不时裂开云层,直击湖心,湖水一反平时的温婉宁静,白浪翻滚,似众神正在湖上展开惊心动魄的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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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说,我在湖边生活的前十年并没有真正用心去感受这湖,即便在每天的黄昏时分都赴约般奔向湖边,目送落日,在心里感叹着时光之美,湖之美,我依然是忧伤的,孤寂的,渴望着离开。这忧伤有一部分正是湖的美在我内心的投射——光阴如此美好,如同一首能让人燃烧起来的诗,却难以挽留,并且无法与人分享,这就是孤寂与忧伤的原因。

真正有意识的、近距离的、无时不在的感受太平湖之美是在开始写作之后,准确说是在开始写作《临湖》这本书的时候。

我成了身居其中的太平湖最忠实的记录者,每天清晨,太阳出山之前,我会带着相机走到湖边去,以宗教徒般虔诚的心境迎候日出,用相机拍下日出时分的湖面、山色、天空,以及湖滩上的野草野花,露珠昆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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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每天在湖边漫步、观察、拍摄,下雨下雪天也不间断,回到宿舍后,把观察和感受到细节写下来,和图片一起发到博客里。很快,图片和文字引来了它们的读者。

我仍然是一个人居住在湖边,表面上看,生活并没有改变,但我的内心慢慢变得安稳下来,不再渴望离开太平湖,而是希望能像一棵树那样,在湖边扎下根,静静地感受四季,静静生长。

写《临湖》的过程也是我脱胎换骨的过程。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写作者都有这样的经历,写一本书的同时也在经历着重生,当这本书写出来后,写作者已完全不同于从前——对自己,对身边人,对身处的环境,对一草一木的认知都不同于从前,内心感到新生的愉悦,变得自信、从容,豁然开朗,知道真正需要的生活是怎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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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过《临湖》的人,都说我的文字有灵性,能让人安静。我想这灵性和安静正是太平湖赋予的,一个在湖边生活久了的人,眉宇间,谈吐间,都是有静气的。

现在,如果还有人问我,太平湖有什么样的风景,我会说,太平湖的风景就是流动,而这流动又在静中。

云的流动、水的流动、山色光影的流动、四季晨昏的流动,都在静中。

太平湖的风景之美如同中国山水画的禅意之美,极简,又极丰富,内蕴深厚,是一个人性灵的写照。这湖如同一面镜子,观看者有着怎样的性灵,内心有着怎样的深度,就能在湖中看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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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只要在他感觉需要与自己的内心相处,与大自然相处,像一个孩子,或者说像一个小动物那样,体验被万物接纳和包容的生活时,就可以在湖边居住一段时间,用湖水清洗身体,用散发着植物芳香的空气清洗肺腑,用天籁之音清洗耳朵,用寂静星光清洗眼睛。耳清目明后,再背上行囊,去要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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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不必一生住在湖边,也不必像我这样,十几年、二十年住在湖边。

当然,如果你愿意,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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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项丽敏,长期生活在皖南太平湖畔,现居黄山北麓。写作散文、诗歌、童话,已出版《临湖:太平湖摄手记》《湖边生活》《闲坐观花落》《山中岁时》等十余部作品集,多篇文章被选入初、高中语文考试分析题。曾两次获安徽省政府文学奖。安徽省文学院第三届签约作家,鲁迅文学院第21届高研班学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安徽省作家协会理事。

无论世界如何年老,永远做她初生的孩子。

文章朗读:章薇(黄山区融媒体中心主播)

标题题字:杜鹏飞(安徽省书法家协会副主席)

配文摄影:翟林生(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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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创设计:神兽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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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班编辑:胡晓苗 责任编辑:胡玉琪

二审:徐海生 终审:项其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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