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了也好汉

嘉庆末年,湖南人杨老光以技击而出名。当时四川、陕西的强盗,湖南、广西的苗族叛乱,虽然被先后平定,但绿林豪客相勾结,以深山老林为巢穴,阻断交通要道,各地都有。鸦片买卖,也在此时开始盛行。鸦片的中心是广州,从广州向北或者取道大庾,经过钞关,到赣水,然后到达三吴之地;或者用船运到湘江、漓水,取道衡、永,到达云南、贵州、四川等地,一年中鸦片的数量达到数千万斤。但因路上多强盗,运鸦片的货主都用重金雇勇士作为保卫人员,但还是常被抢劫,只有杨老光作护卫的货物,强盗如果有抢劫,总是被他挫败,货物自始至终一点不被丢失。

杨老光晚年,停止了为人当保镖的行当,被陈家聘请为武师,陈家的子弟都拜他为师。杨的右大腿有一处伤痕,有三寸多,创深见骨,曾经给徒弟们看见,说是他一生中唯一一次失败的记录,要他们引以为戒。

那是他三十多岁时的事情,当时湖南、广东交界处的山林中有强盗安营扎寨,旅途要经过那里的商人十分害怕。杨当时也知道那里是强盗多的地方,带领了十个徒弟上路。强盗果然到来,杨就指挥众人与强盗搏斗,但山中的树丛、荆棘影响了武艺的发挥,只好彼此错杂,混战在一起。过了很久,强盗大败而逃,被杀死了三个,杨的徒弟也有一个受伤。

当晚,他们投宿在旅店中,有一个壮士求见,那人身体高大魁伟,两颊都是胡须,看到杨后就手扶剑柄说:“白天的强盗是我徒弟,他们冒犯你,有三人死在你手中,我十分不服气!现在特地来与你作一番较量,我们各自叫开徒弟,我与你单独决斗。你胜我就死,我胜你就死,不要惊动客人,不要抢劫财物。你如果不愿我与你单独决斗,就让你我及其徒弟一起搏斗,但我这次来,带了二百人,你的徒弟还不到我的人的一半。”杨说:“好。”两人就一起到屋外,在草地上较量。杨动作勇猛凌厉,那人左右躲避进行抵挡,好像是支持不住了。杨心中暗暗高兴,屡次进攻那人空虚的地方,过了一会儿,杨一跃丈余,用脚直踢对方的头,那人连忙低头避开,杨的脚就斜着那人的身体落下,杨在情急之中,来不及收腿,大腿被那人击中,几乎被折断,杨只好忍痛站立,张开两拳等待对方进攻。那人笑着说:“你败了,但也是个好汉,我本来就不忍心毁坏你的名声而杀死你,胜败,你自己知道。”说完,那人按剑长啸了一声,他的部下立即从周围的山中出来,都穿着黑衣,手中拿刀,背插标枪,十分严整,月光下一看,确实有二百人,分成两队慢慢地站拢。那人就缓步向前走,二队合而为一,跟着他蜿蜒而行。

杨目送他们走远才回到房里,一看被刺伤处,肉都粉碎了,粘在衣服上,白骨露了出来。他的徒弟都很吃惊,用药敷住伤口,过了几天后伤口痊愈,但伤口处的肉却不再长出来了。《虎啸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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