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的愛,一生永存

近來和母親通話,得知村裡相繼過世了好幾位老人,這不禁讓我緊張起來,想想祖母也已上高齡,近來身體狀況並不太理想,邇來常做一個怪夢,夢見祖母去世了,家人竟未曾與我透露,等下葬之後才得知此事,夢境之中一片汪洋淚海,悲痛不已。街頭巷尾常流傳一個說法,說現實會朝夢境相反的方向發展,以前我將信將疑,但如今我堅信了這一個說法。

幾天前一個早上,突然接到母親的電話,母親平時一般在晚上才會給我打電話,頓想便知有了急事。母親訴說,祖母下不了床,食慾欠佳,身子較為虛弱。電話中,母親講著講著竟然哽咽起來,我聽後陣陣揪心,急忙定了回家的動車票,恨不得馬上趕至家中。第二天回到家裡,發現祖母一直在拉肚子,我去診所開了藥丸,盯著老人家一日三餐按時吃藥,看著身體稍有了好轉,心情才平靜下來。而後本想陪她聊聊天,可見她疲憊不堪的樣子,還是讓她靜靜養神。回福州那天,我給祖母照了幾張精神的笑臉,還錄了一段小視頻,視頻中我問到年齡,她已回答不上來。曾經祖母可是家中的記事本,大事小事她都嘮叨於嘴中,別說她自己的年齡,家中每一位成員多少歲數她都能記得一清二楚,可見祖母如今真得老了,懵懂了。

憶往昔,我常以祖母的硬朗身體為豪,挑水擔穀子的活都能輕鬆對付。鄰里老人為之羨慕。也不知從何時起,祖母開始拄起了柺杖。這些年回家,常常看到祖母拄著柺杖,弓著背,步履蹣跚的走在大街上,驀然間,一股無言的憂傷盤踞於心頭。

祖母的愛,一生永存

村裡的大橋


我祖母是一個極其平凡的農村婦人,一九三二年出生在長汀的一個小山村,那是楊成武將軍的家鄉,幼年時,我就常常聽到楊將軍的豐功偉績。我們村莊的大橋也是得益於楊成武將軍建造起來的。祖父怎麼娶了祖母,曾經提過,但早已記得模糊不清。我只知道父親的生母早年去世,如今的祖母是父親的養母,父親惹祖母生氣的時候,常常哭訴道,她來這個家的時候,父親和伯父都還很小,是她辛辛苦苦把孩子們帶大的。祖母自己也生過幾個孩子,但幼年夭折,每每念及此事,總免不了老淚縱橫,抱怨此生命苦。

和祖母的一段電話交談,講的是客家話

在我的記憶裡,祖母和客家老農婦一樣,喜歡穿側面上扣的老式衣服,色彩單調,不是黑色就是藍色。童年時期,祖母與我母親總是吵鬧不休,農村婦人之間為家庭瑣事的爭論在倆人之間表現殆盡。祖父在生時,總是她們婆媳之間的和事老,而在我們晚輩們看來,祖母的做事風格相當無理頭,還帶有一些“老古板”的小氣,祖母有個壞毛病,就是特愛說閒話,嘮嘮叨叨,沒完沒了,這是她的生活習慣,或許也可以理解為她的生活樂趣。為此,我小時候也沒少受罪。最經典最常發生的“悲劇”就是,她老愛在夏天的傍晚催我早點洗澡,別老跟父母幹活回來趕在一個時間點。而大熱天的,誰都想晚點沖澡,然後她就嘮叨不停,跟我急眼,這麼一來,以我的暴脾氣根本憋不住,就會痛快的吵起來。最後的“悲劇”就是蹲在家門口,看著一家人吃晚飯,饞死了都不敢進去,怕捱揍。我只能在深夜偷偷溜回家,但還是逃不了母親的鞭子。不過話說回來,打小我都是在祖母的揹帶里長大的。我每成長一步都成了她最津津樂道的事,直至我後來讀書、參加工作,以及如今盼著我能早日成家。

祖母的愛,一生永存

曬穀坪 | 攝影@何樂而不為


小時候最喜歡家鄉的曬穀坪。那時的鄉村簡直就是以祠堂和曬穀坪為核心家家戶戶串聯在一起的,一派安寧的鄉村氣質。我家後院就有一塊,白天那是我們夥伴們的遊樂場。晚間則是我們鄰里幾家納涼的聚集地。尤其在夏天的晚上,曬穀坪相對熱鬧起來了。大人們在晚飯後,三五成群的搖著蒲扇,來到這裡聊天乘涼。我們這幫小孩,要麼偎依著大人,等著長輩們來給我們說他當年的故事;要麼乾脆在鄰家屋裡東躲西藏,玩讓大人們不屑一顧的遊戲。每當累了,我就偎依在祖母的身上,望著天空,數著星星,迷糊之間就跳躍到第二天了。

當時是祖母帶著我睡,我小時候比較愛鬧騰,祖母常常講些妖魔鬼怪的東西鎮壓我,房間隔壁又養著一群兔子,兔子撓圈,時常半夜沙沙作響。真是把我嚇得夠嗆。我每天清早醒來都不敢親自下床著地,總幻想著床底下能跑出一個怪物把我拉走,所以只能呼喊祖母過來,我再下床,然後迅速跑出房間。想想那時真是膽小如鼠。不過小孩子確實怕驚嚇,陰影難抹,我亦是如此,記得每當我受到驚嚇,祖母就會抱我到大門口,俯下身子當著東方的天晃盪幾下,燒上一炷香,為我祈福。

上小學之後,我跟祖父一起睡了,直到祖父患病,我才和他分開。並又和祖母湊在了一塊搬到了祖父的隔壁,一起照顧病重的老人家。那會我剛上初中,開始要早、晚自習了,而祖母的房間朝著大路有扇小門,方便了我上下學。祖母也成了我清早上學的鬧鐘,如此延續了三年。偶爾放學歸來,她會從縫縫補補、粑粑重重的衣兜裡,拿出一塊餅乾或者小麵包塞給我吃。直到祖父病逝,做七完後,父親才把祖父的房間整理給了我,從那以後,我才有了自己的獨立小房間。

記得兩千年初期,我要去縣城上學,那會的我還非常念家,總捨不得家人。我出門時,祖母就跟在我的身後與母親一起把我送上去縣城的中巴車,送我遠行,邊走邊說“福,記得三餐要吃飽來,生活別太省”。那年頭,聚少離多,而祖母的囑咐聲到現在依舊未改,可謂是老話常說,關愛永存,這就是親人發自內心的愛。

祖母的愛,一生永存

小人書《楊家將》| 圖來源於7788收藏


祖母出生的那個村莊有棵大樟樹。樟樹旁邊有所小學,而我的舅公、表叔曾是那所學校的老師,祖母很愛往舅公家走親,孩提時候我也愛跟著,主要是舅公家的小圖書把我吸引住了。表叔們經常會給祖母一些零花錢,她捨不得花總是不斷積攢下來。說起來,祖母並不認得紙幣的面額,她積攢的鈔票會以紙張的面積大小或是顏色來區分錢的多少。也經常會讓我們兄妹們幫著認鈔票的面額。那會兒,祖母時常會把自己積攢下來的錢給家人整點好菜,尤其在夏日天,在小煤灶上燉上一小鍋苦菜瘦肉湯、海帶排骨湯、香菇蓮子排骨湯,以及最讓人印象深刻的大腸頭燉夏枯草或者魚腥草。吃著吃著,我也被這些菜餚牽掛住了,貪吃的我偶爾也會纏著祖母開葷。

那時,在我看來祖母還依舊很年輕、精爽。閒暇時,還會圈養著十來只雞和兔子,像另一群孩子們,始終圍繞她在身邊。我們兄妹也經常會幫著看雞群,把雞群趕到後門,細心看護,用現在時尚的詞可以說“遛雞”。祖母也經常會以打賞的方式鼓勵我去拔草喂兔子,一根冰棒或是一個冰淇淋。有一回,我喜歡上一把小摺扇,上面繪著“五虎下山圖”。我就以這個小摺扇為條件提出了拔草的犒賞,祖母答應了。後來那把小摺扇在我房間的抽屜裡珍藏了數年。幾年前,家裡蓋新房,很多物件搬來搬去,小摺扇也突然間不知了去向。在祖父離開後的時光裡,祖母變得溫順起來,不再多言多語,也較少與我母親爭吵,連兔子也不養了,只聽到她習慣“咯咯咯咯”地喚雞的聲音也越來越小,也越來越少。

這一轉眼間,祖母已上八十高齡。我也在外參加工作多年了。這些年,看著祖母的身體狀況,總讓我牽掛於心。每趟回家,我都會用相機去記錄祖母的笑容,去保存相聚的歡樂,只願祖母健康、舒心的安享晚年。

文/福茶之心

2016年6月29日於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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