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水滸之李逵:我能叫你“孝義黑二郎”麼?

讀水滸之李逵:我能叫你“孝義黑二郎”麼?

說實話,我一直對李逵的印象很不好。感覺他就是一個未開化的野人,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王。

他絲毫不通人情世故,不知道人與人之間基本的交往禮儀。第一次見到宋江,當著面就直接問戴宗:“哥哥,這黑漢子是誰?”

三個人在飯店吃魚,李逵連筷子都不使,直接用手“去碗裡撈起魚來,和骨頭都嚼了”。看宋江和戴宗不吃,連他們兩個碗裡的魚肉也都撈過來吃掉。

喝酒喝得高興,有女娘過來賣唱,李逵不耐煩,上去一指頭就把人家點倒。

而且,李逵居然還吃人肉!在殺了李鬼之後,他看著李鬼的屍首自笑道:“好痴漢!放著好肉在前面,不會吃!”“拔出腰刀,便去李鬼腿上割下兩塊肉來,把些水洗淨了,灶裡抓些炭火來便燒;一面燒一面吃。”

當然,吃人肉這事在水滸傳裡屢有提及,那些山上的好漢們似乎都吃。比如在清風山,宋江被捉後,小嘍囉們就想拿他的心給頭領們做醒酒湯。打江州活捉了黃文炳,大家就在穆太公莊上來了一次露天人肉燒烤,然後又用黃文炳的心肝做了醒酒湯。值得一提的是,那次主刀的,也是李逵。

最讓人難以接受的,是李逵對生命沒有起碼的敬重,經常濫殺無辜,甚至以殺人為樂。

江州劫法場時,李逵見人就殺,逢人便砍,連看熱鬧的群眾也不放過。晁蓋特意囑咐他說“不幹百姓事,休只管傷人!”也無濟於事,只是一斧一個,排頭兒砍將去。在李逵的眼裡,那些活生生的人和雞鴨牛羊白菜蘿蔔沒有什麼區別,只要自己高興,砍就是了。

打祝家莊,本來扈三孃的哥哥扈成已經代表扈家莊投降,這事兒李逵也知道。當祝彪投奔扈家莊時,被扈成叫莊客捉了,綁得結結實實給宋江送來。這完全已經是友非敵。但李逵遇到後,只一斧就砍了祝彪的腦袋,然後又來砍扈成。幸虧扈成跑得快,否則小命也沒了。即使這樣,李逵仍然不過癮,他殺得手順,直搶入扈家莊裡,把扈太公一門老幼盡數殺了,不留一個。面對宋江的批評,只是笑道:“雖然沒了功勞,也吃我殺得快活!”

看見了吧,李逵簡直就是一個殺人機器,不分善惡,不知好壞,沒有人性,只有獸性。

讀水滸之李逵:我能叫你“孝義黑二郎”麼?

不過,李逵除了窮兇極惡之外,也有其天性純真的一面,讓人在討厭他的同時還對他多了一些好感。他的這些特點,主要體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一是孝。

大家上了梁山之後,宋江接回了父親宋太公和弟弟宋清。沒過幾天,公孫勝要求回薊州看望母親。這時候,李逵也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大家送走了公孫勝,李逵放聲大哭:“幹鳥氣麼!這個也取爺,那個也望娘,偏鐵牛是土掘坑裡鑽出來的!”晁蓋便問道:“你如今待要怎地?”李逵道:“我只有一個老孃在家裡。我的哥哥又在別人家做長工,如何養我娘快樂?我要去取他來,這裡快樂幾時也好。”

李逵對母親是真孝,宋江要求他答應在路上不許貪酒,否則不讓他去,愛酒如命的他果然滴酒未沾。李逵不但自己孝,對孝子也是敬重寬容,他忠於宋江,很大原因也是由於宋江“孝義”的名頭。

即使是對冒充自己攔路剪徑的李鬼,一說起家裡還有個九十歲的老母無人養贍,殺人不眨眼的李逵不但放了李鬼,而且還送了他十兩銀子。李逵的想法特別淳樸:“我特地歸家來取娘,倒殺了一個養娘的人,天地也不容我。”“既然他是個孝順的人,必去改業。我若殺了他,天地必不容我。”

李逵回到家裡見到母親和哥哥,被哥哥破口大罵也不還口,只是勸哥哥道:“哥哥不要焦躁,一發和你同上山去快活,多少是好。”李逵明知哥哥走後會帶人來捉他,仍然放哥哥離開家,並且給哥哥留下一錠五十兩的銀子。他不顧可能到來的追兵,也不願扔下老孃,背了老孃跑路。說實話,縱然李逵身壯如牛,但背個大活人翻山越嶺,難度也可想而知。彼情彼景,頗像當年王進和母親逃離東京。只不過,王進的母親是騎馬,而李逵要靠自己的雙腿。

李逵定然是沒有讀過書的,也不會背三字經之類,但他對於踐行孝悌二字,卻是做得強過許多知書達理之人。

讀水滸之李逵:我能叫你“孝義黑二郎”麼?

李逵的另一個特點,是忠。

當然,李逵不是忠於朝廷,而是忠於宋江。李逵對宋江,那是死忠,不但宋江的話他全都聽,就算宋江要他的命,也會心甘情願奉上。

梁山排定坐次之後的重陽節,山上大擺筵席,做“菊花之會”。宋江喝多了,填了《滿江紅》一詞,令樂和現場給大家唱,最後有“望天王降詔早招安,心方足”之句。樂和唱到此處,武松叫道:“今日也要招安,明日也要招安,卻冷了弟兄們的心!”李逵則是睜圓怪眼,大叫道:“招安,招安,招甚鳥安!”一腳踢翻了桌子。

宋江喝令把李逵斬首。眾人紛紛求饒,宋江才答應暫時把李逵關押。幾個當刑小校來請李逵,李逵說:“哥哥殺我也不怨,剮我也不恨,除了他,天也不怕。”次日清晨,眾人來看李逵,對他說:“你昨日大醉,罵了哥哥,今日要殺你。”李逵道:“我夢裡也不敢罵他,他要殺我時,便由他殺了罷。”

李逵對宋江的忠心,讓酒醒後的宋江都覺得慚愧。

後來,雖然李逵根本不願意招安,但他的宋江哥哥力主招安,他也只得相從,招安後跟著宋江南征北戰。後來宋江被奸臣所害,服了藥酒,自知將不久於人世,怕李逵造反毀了自己一世忠義之名,於是把李逵叫來,給李逵的酒裡也下了藥。李逵沒有死於兩軍陣前,卻死在了他一直忠心耿耿的宋江哥哥手裡。

即使如此,李逵也只是垂淚道:“罷,罷,罷!生時伏侍哥哥,死了也只是哥哥部下一個小鬼!”死前囑咐從人:“我死了,可千萬將我靈柩去楚州南門外蓼兒和哥哥一處埋葬。”

宋江天天說自己忠於朝廷,但他私放晁蓋,殺人後畏罪潛逃,乾的都是違反國家法度的事。李逵忠於宋江,無論是人前還是人後,他都從未做過對不起宋江的任何事,哪怕一點點都沒有。即使,他死在了宋江手裡,也無怨無悔。

李逵的這份赤膽忠心,真的是世間少有。

讀水滸之李逵:我能叫你“孝義黑二郎”麼?

李逵的最後一個特點,是義。

在李逵的心中,有一個大義,就是好漢不能貪戀女色,不能欺男霸女。這是他的原則,即使他的敬若神明的宋江哥哥也不能違反。

當年李逵殺光扈家莊,一個重要的原因也是他懷疑宋江把抓住的扈三娘留在宋太公處,是想自己收了。“你便忘記了,我須不忘記!那前日叫那個鳥婆娘趕著哥哥要殺,你今又做人情!你又不曾和他妹子成親,便又思量阿舅丈人!”李逵這番話讓我們知道,他殺光扈家莊的人一是以殺人為樂,二是對宋江心中有氣。

而後來宋江去見李師師,李逵也非常不滿。他看見宋江、柴進與李師師對坐飲酒,自肚裡有五分沒好氣,圓睜怪眼,直覷他三個。後來皇帝過來找李師師,李逵把一肚子怒氣都撒在了楊太尉身上,掄起椅子就往楊太尉臉上打,將楊太尉打翻在地,把屋子裡的東西砸了個稀巴爛。

從京城裡逃出來,李逵和燕青經過劉太公莊上,聽說宋江奪了劉太公的女兒,李逵更是憤怒,說:“小乙哥,你來聽這老兒說的話,俺哥哥原來口是心非,不是好人了也。”他答應劉太公,要找宋江把女兒奪回來。

李逵回到梁山,直上忠義堂,拔出大斧,先砍倒了杏黃旗,把“替天行道”四個字扯做粉碎,然後搶上堂來,逕奔宋江。關勝、林沖、秦明、呼延灼、董平五虎將一起動手,才把他攔住,奪了大斧,揪下堂來。面對宋江的質問,李逵氣得說不出話來。

雖然宋江道屈,李逵卻說:“我閒常把你做好漢,你原來卻是畜生!你做得這等好事!”“我當初敬你是個不貪色慾的好漢,你原來是酒色之徒:殺了閻婆惜,便是小樣;去東京養李師師,便是大樣。你不要賴,早早把女兒送還老劉,倒有個商量。你若不把女兒還他時,我早做,早殺了你,晚做,晚殺了你。”

雖然最後事實證明是李逵冤枉了宋江,但李逵的一點真性情,卻表露無疑。

看到此處,李逵那張兇惡的臉,居然讓人覺得有些可愛了起來。

讀水滸之李逵:我能叫你“孝義黑二郎”麼?

李逵當然殘暴,但他的殘暴源於他的無知。不像有些人,滿口仁義道德,實際草菅人命。還記得宋江等人為了讓秦明入夥,把青州城外的百姓全都殺死、房屋都燒成白地麼?還記得因此枉死的秦明家人麼?

戴宗對李逵的評價頗為中肯:“這李逵雖是愚蠢,不省禮法,也有些小好處:第一,耿直;第二,不會阿諂於人,雖死其忠不改,第三,並無淫慾邪心,貪財背義,勇敢當先。

宋江以忠孝聞名於世,人們稱之為“孝義黑三郎”,但越看水滸,越覺得宋江不孝不義。在家給宋太公盡孝的,是他的弟弟宋清,多少好漢,被宋江逼得家破人亡。如果宋江能叫“孝義黑三郎”,那麼,稱李逵為“孝義黑二郎”也並不為過。至少,他要比那些口是心非的人,強了太多。

溫馨提示:“明珠讀水滸”是一個系列,在尊重原著的同時儘量找出隱藏在字裡行間的微言大義,非戲說,有助於加深對原著的認識和理解。現在已經完成高俅、王進、史進、李忠、魯智深、林沖、王倫、朱貴、小人物(唐牛兒、鄆哥等)、楊志、晁蓋、秦明、武松、柴進、李逵,若喜歡,歡迎查找閱讀並關注後續。

​明珠絮語(ID:tsliuchanghai),以教師和家長的雙重視角看教育,解答青少年和家長的教育困惑。新書《為自己讀書》正在熱賣中!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