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帝国在西部的延续:罗马人与蛮族

罗马人的蛮族观是随着王政时期和共和时期罗马政权对其周边地区的征服而逐渐形成的。早期罗马人对蛮族的看法显然受到了古典时代希腊作家的影响。然而随着罗马政权在地中海地区的不断扩张,罗马帝国逐渐地成为了一个多民族、多文化背景的大帝国。随着罗马帝国地理空间的扩张和罗马帝国境内各种文化的融合交流,罗马人的蛮族观也逐渐发生了改变。

罗马帝国在西部的延续:罗马人与蛮族

罗马帝国

  地理环境与罗马人蛮族观的形成

  古代希腊罗马作家的著作中有一种观点认为,人类的文明程度和他们所生活的地理环境有着密切的关联。居住在世界各地的人们之所以有千差万别的特性,有着文明与野蛮的差异,很大程度上是由于他们生活的地理环境所决定的。公元前1世纪的作家维特鲁威在他的《建筑十书》中提到:

  南面的民族头脑敏锐,善于思考,但是他们缺乏勇猛,因为太阳吸收了他们的精力。而相反,那些北方环境中的人们在战争中更加地勇敢,无畏地攻击他们的敌人。但是他们靠的是冲动,而不是思考与判断。……


罗马帝国在西部的延续:罗马人与蛮族

罗马竞技场

  在所有族群中,大自然欣然地将罗马人安置于世界的中央。所以说,意大利人兼具了两种品质,他们身体强健、头脑敏锐……》就如同拉丁语中的“蛮族”(barbams)一词来自于希腊语“蛮族”(pdppapod)一样,罗马人的“蛮族观”也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古典时代希腊作家的影响。这种“地理环境论”就来自古典时代的希腊。早在大约公元前5世纪,希波克拉底就已经表达出了类似的观点。他认为,人们所生活的地理环境是决定人们习性的主要因素。在当时的希腊人眼中,埃及人和利比亚人具有较高的文明程度。所以在亚细亚,埃及人和利比亚人所处的地理环境是最适宜的,他们生活在严寒与酷热之间的地区,那里草木茂盛、物产丰富、动植物众多、人们的体形也是高大平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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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里士多德


  稍晚一些时候,亚里士多德在其《政治学》中进一步地发挥了这一观念。亚里士多德认为,北方寒冷地区的居民精力充沛,但头脑迟纯;亚细亚地区的人民虽然头脑灵活,但生性怯懦、容易屈服。而希腊人位于中央之地,所以比周边地区的人们更加优秀。

  而希腊民族在地理位置上位于中间,因此有兼备了这两种品质。他们既有精力,又有智慧,因此希腊人一直是自由的,并且也拥有非常好的政治制度;如果希腊人能够在政治制度上统一起来,他们就有能力统治所有人。

  亚里士多德的这种地理环境上的中心论虽然以古典时代的希腊为主题,但是很容易被后世的罗马人所接受。因为亚里士多德的这一论述隐含了一种政治能力上的优越。位居世界中央的族群比周边的族群要文明,而这种文明的优越性主要体现在更加出色的政治能力上,这一点正是罗马人比较重视的。在维特鲁威以后,老普林尼也表达了这样的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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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耳曼人


老普林尼在《自然史》中提到,南面的埃塞俄比亚人和北面的日耳曼人因为他们所处的地理环境而各有缺陷:南面过于炎热,因此埃塞俄比亚人的体液集中在头部,所以他们聪明狡猾,但不够强壮;北面环境寒冷严酷,因此日耳曼人正好与前者相反,他们的体液集中在脚部,所以身高体壮,但行动迟缓。而生活在“中央之地”的人们则比这两者有着更多的优点。

  而在世界的中央,由于(环境)健康地融合了(南面和北面)的两种特性,因此有大片物产丰富的土地。人们的体型也介于两者之间,而人们的肤色也是两者的融合。人们有温和的习俗,感觉敏锐、能够充满智慧地把握住万物的本质。他们也拥有政府,这是其他的那些族群所未曾拥有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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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进的罗马士兵


  但是这些周边的族群从未服从过中央的族群,由于策罩在那些地区的严酷的自然环境,他们被远远地与(中央)隔绝了。老普林尼的论述中所提到的“中央”显然是古典时代希腊作家“中央”的扩大化。随着罗马帝国版图的日益扩张,“中央”所涵盖的地域也在不断地扩展,最后,罗马帝国本身就已经包含了古代作家曾经描述过的那些“周边”地区的民族。不仅高卢人和埃及人,甚至埃塞俄比亚人和古典作家笔下蛮族的典型一一斯基泰人(西徐亚人)都陆续成为了罗马帝国居民中的一部分。因此,这种“地理环境论”的观点虽然持续地存在,但是随着罗马帝国的扩张,这一理论逐渐地不再被用来区别“文明”和“野蛮”,而是被用来描述罗马帝国境内的各地居民的特性。

罗马皇帝卡拉卡拉的性格血统

3世纪初的罗马作家卡西乌斯·狄奥在他的《罗马史》中描写了罗马皇帝卡拉卡拉的性格,狄奥认为卡拉卡拉的性格和他家族的多文化背景有关:

 

 安东尼乌斯(即卡拉卡拉)有三个民族的血统。但他没有这些民族的任何优点,反而是这些民族所有缺点的集合体。他有高卢人的胆小、怯慎和鲁莽,有非洲人的冷酷和残暴,还有叙利亚人的狡猾——这是从他母亲那里继承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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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马皇帝卡拉卡拉


  狄奥并不欣赏卡拉卡拉,但是狄奥显然也没有试图将高卢人、非洲人和叙利亚人描绘成纯粹的蛮族,以此来je低卡拉卡拉。在狄奥的时代,这些地区的人们都已经成为了罗马帝国的居民,而在公元212年卡拉卡拉颁布安东尼努斯敕令之后,这些地区的许多人都可以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罗马公民了。狄奥本人就来自小亚地区的比提尼亚,对狄奥来说,高卢人条非洲人和叙利亚人也不过是有着各自优点和缺点的罗马人,而卡拉卡拉只是恰好集中了这些地区罗马人的缺点。

  4世纪末的作家韦格提乌斯在论述应该如何征召士兵的时候也借鉴了“地理环境论”。韦格提乌斯承认在罗马帝国的任何地方都同样存在着勇敢的人和怯懦的人,但是他也认为不能够忽视古代那些博学之士的“地理环境论”。在韦格提乌斯看来,居住在南面炎热地带的民族虽然有智慧,但是在战斗中缺少坚軔的精神,而居住在北面寒冷地带的民族虽然十分好战,但是他们缺乏智慧,所以招募士兵的时候应该要尽量招募生活在中央地带的人:因此,招募的士兵应该来自比较温暖的环境。充沛的血液能够让他们轻视受伤和死亡,而他们也不缺少智慧,这能够让他们的军营中保持军纪,而在战斗中也能够听从别人的忠告。韦格提乌斯借鉴了古代作家的“地理环境论”,但是和狄奥一样,韦格提乌斯也并没有将地理环境的差异和“蛮族”身份联系起来。对韦格提乌斯来说,不同地方人们的这些特性只是罗马帝国各个行省居民之间的差别。同时代的阿米安在其《罗马史》中也描述过高卢人的性格特征,虽然在阿米安看来高卢人生性易怒,勇猛好斗,但是他们显然是罗马帝国居民中的一份子,阿米安也并没有将高卢人看成蛮族。

罗马帝国在西部的延续:罗马人与蛮族

古希腊苏格拉底


  综上所述,希腊罗马时代的一些研宄者们将人们所处的地理环境看作文明的必要条件,并且有意无意地将他们自身放置在地理上的中央位置。亚里士多德和共和晚期的维特鲁威将“自我”一一即“希腊人”或者“罗马人”一一置于世界的中央,并且强调自身文明上的优越性。而到了罗马帝国时期的作家那里,地理环境逐渐地不再被作为区别“自我”与“他者”的依据,也不再是区别“文明”和“野蛮”的标志。随着罗马帝国版图的扩张,“文明世界”的界限也在不断地扩大。

罗马帝国在西部的延续:罗马人与蛮族

罗马雕像

过去古代作家笔下的蛮族所生活的地区都逐渐地被纳入到了罗马帝国这一“文明世界”中。在晚期罗马帝国中,曾经的蛮族可以被纳入到“文明世界”中,他们都可以被看作罗马人。因此,对罗马人来说,“蛮族的入侵”一一更加确切地说应该是蛮族进入罗马帝国——并不是突如其来的灾难,罗马人对此早已经习以为常,罗马帝国中的大多数居民本身就曾经是蛮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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