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晶
2020年1月末，英國終於成功脫歐，在其告別近50年歐盟成員國身份的同時，隨即踏入直至本年末最後一天的所謂“過渡期”。在過渡期內，英國將繼續使用歐盟現行法律，與此同時還將與歐盟展開有關雙方未來關係協議談判。3月2日，雙方已正式拉開談判大幕。據歐盟官網內容，首次談判於4天內涉及貨物貿易、服務貿易和投資、運輸、漁業、刑事執法與司法合作、專題合作以及橫向議題等十一個領域內容。此後，在接下來的兩個月之內雙方還面臨另外4次談判，以及於6月進行有關前期成果的總結性談判。議題多，時間緊，加之新冠肺炎疫情的影響，對雙方均是考驗。
筆者認為，全新的英歐關係將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這份英歐協議的實質內容，因此雙方均將使出渾身解數以確保該協議符合各自最大利益。但協議達成並非一蹴而就，一份事關雙方未來前途命運的英歐協議將在“確定”與“不確定”之間找尋平衡。
一方面，雙方均重視未來關係談判，並將經貿合作內容視為優先選項。對經貿合作的重視不僅體現在此次談判中，更廣泛地體現於各自的貿易戰略中。
當前，雙方均已公佈針對未來關係的綱領性文件。當地時間2月25日，歐盟首先公佈了對英談判的綱領性文件，指出歐方期望與英國簽訂一份整體性的高水平全面合作協議，不僅包含經濟與貿易合作，也覆蓋安全、外交等政治領域。英國也於當地時間2月27日公佈了類似文件。英方重申期望與歐盟建立一個與歐加自貿協定（CETA）類似的貿易安排，並就漁業、航空等問題達成單獨附加協議。同時，英方指出：如果談判不能達成雙方均滿意的結果，則應在脫歐協議基礎上達成類似歐盟與澳大利亞之間較為寬鬆的貿易關係。可見，一個全面的自由貿易協議是雙方談判的核心所在。
英歐雙方對於經貿合作的倚重亦體現在各自的貿易戰略之中。英國自脫歐談判開始便“八面撒網”，不僅加強與美國的特殊同盟關係，還逐步提升與中國的經貿合作水平。此外，重建與北歐國家間經貿及軍事等各方面的緊密聯繫，與非洲、拉美等地區國家的聯繫提上日程。總之，不論是前首相特蕾莎·梅的“軟脫歐”，還是現首相約翰遜的“硬脫歐”，脫歐後英國面臨的經濟挑戰迫切需要其加強和重視與更多國家地區間的經濟以及多方位合作，2018年，“Global Britain”這個願景正是在此背景下提出的。同一時期，歐盟的自貿戰略步伐從未停止。自2003-2004年世界貿易組織（WTO）多哈回合陷入僵局之後，歐盟便開始將談判重點由多邊轉移至雙邊領域。目前，在北美地區，歐盟與美國於2017年5月簽署跨大西洋貿易與投資夥伴協定（TTIP）。在亞洲，與日本的自由貿易協定（FTA）已於2019年2月生效，與東盟個別國家開始雙邊談判，與東盟間的區域協議談判正在重啟。在大洋洲，與澳大利亞的雙邊FTA現已完成了四輪前期談判。在拉美，與南共市已於2019年6月達成自貿協議，與巴西已進行了多輪自貿談判，而與墨西哥、智利的自貿協議正在升級。
在這些共識的基礎之上，鑑於英歐雙方對各自重要合作地位的評估，以及此前在脫歐談判過程中積累的談判經驗，一份確定性的合作協議無疑是眾望所歸。對英國來說，儘早促成協議更顯急迫，或許可在談判中發揮更為積極的作用。
另一方面，英歐雙方談判面臨不到10個月的時間壓力。在如此緊迫的時間限度之內，雙方是否能夠在有分歧的領域達成妥協，目前仍未可知。
歐盟所設想的歐英夥伴關係應涵蓋貿易和經濟合作以及其他領域，特別是打擊恐怖主義和國際犯罪，以及安全、國防和外交政策，其合作模式以涵蓋所有合作領域的全面治理框架為基礎。歐盟對於歐英未來關係協議的定位是“雄心勃勃的、廣泛的、深入的、靈活的，以及長期的”；其中針對雙方貿易經濟夥伴關係的經貿合作協議基調則是“雄心的、廣泛的和平衡的”。英國方面則不認為未來關係應包含諸如外交、移民政策等內容在內，雙方通過談判達成的未來關係協議應僅側重於經濟層面。英方指出，未來經濟合作協議為全面的自由貿易協議（CFTA），但僅以WTO框架內容以及其他相關國際協議為基礎。
除了對未來關係的定位不同，雙方在漁業問題方面分歧明顯。歐盟在綱領文件中特別強調應包含關於漁業合作的條款，並以確保公平競爭的有力承諾為基礎。歐方還特別指出，有關漁業的條款應於2020年7月1日前制定完畢，以便及時就位用於確定過渡期後第一年的漁業機會。英國則提議應通過每年協商談判的方式確定歐盟漁船進入英國水域的准入條件和相應份額，並建議依據目前歐盟與其他獨立沿海國家的漁業協議來達成雙方在該領域的合作。很明顯，歐盟希望繼續保持在英國海域的現有份額，而英國則期望嚴格控制此後歐盟漁船進入數量。
與此同時，在英國具有傳統優勢的金融服務領域，英國提出應包含基於“等效安排”的適當磋商和有組織程序，以促進金融服務貿易的持久信心，藉此英方期待能夠保持或進入更多的歐盟金融市場。歐盟指出雙方的金融合作應是建立在監管與監督之上的密切和自願合作。此外，它認為雙方合作應維護歐盟的監管和監督自主權。對於英國提出的“等效安排”，歐方則認為其有權對兩國金融規則進行評估之後再作決定。
另外，歐盟表示將在過渡期內儘可能達成一份全面的合作協議，並在過渡期結束後繼續就任何遺留問題進行談判。英方則稱：如果6月時談判情形不容樂觀，將可能退出談判以便開始啟動“無協議脫歐”的國內安排。由此可見，雙方設定的談判節奏也並不一致。因此，英歐能否如期達成協議，仍存一定變數。
綜上所述，一個全新的英歐關係協議不僅取決於雙方各自的實力較量與利益權衡，還將取決於雙方在這場看不見硝煙的戰爭中的耐心和智慧。筆者認為，從歷史淵源、現實利益以及未來願景等方面而言，即便“分手”，英國與歐盟仍然可以是朋友。即便是一個臨時性或階段性的協議，也要好過充斥著諸多不確定性的“無協議”。因此，英歐雙方均應本著契約精神，儘快完成協議談判，以便各自開始新的征程。（作者系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副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