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異域,風月同天:當含蓄的中國仕女圖遇上外放的浮世繪美人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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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川異域,風月同天”、“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等標語,讓我們看到了超越國界的人文之美。

歷史典籍《東征傳》記載,公元八世紀日本長屋親王在贈送大唐的千件袈裟上,就繡有十六字偈語:山川異域,風月同天,寄諸佛子,共結來緣。唐朝僧人鑑真大師被此偈打動,六次東渡日本,弘揚佛法,成為中日文化交流史上最具標誌性的偉大實踐之一。

山川異域,風月同天:當含蓄的中國仕女圖遇上外放的浮世繪美人畫

鑑真大師不僅帶去了佛法,還有大量的中國文化、藝術。日本的繪畫藝術,從奈良時代開始,便受中國古代繪畫影響,產生了“唐繪”“漢畫”等藝術形式。其中,最具日本民族風格的,便是“浮世繪美人畫”,透過其浮華的外表之下,仍可清晰地觀察到其深受中國傳統仕女繪畫藝術的深層影響,今天我們就從中國與日本的“美女畫”,也就是佛家常說的“紅粉骷髏”,來看看二者的表現差異與聯繫。

山川異域,風月同天:當含蓄的中國仕女圖遇上外放的浮世繪美人畫

浮世繪代表作·葛飾北齋《神奈川衝浪裡》

中國仕女畫:女性美意識的流變史

仕女畫,亦可作“士女圖”,本來指“以封建社會中上層士大夫和婦女生活為題材的中國畫”,後來逐漸成為人物畫科中以描繪上層婦女生活為題材的一個分目。

中國仕女畫起源於戰國,在唐朝獲得了長遠發展,興盛於五代,衰落於明清。迄今為止,中國歷史上現存最早的仕女圖是戰國楚墓帛畫《人物龍鳳帛畫》,被認為是原始仕女畫的雛形。

1.唐時期:確立了“仕女畫”的繪畫門類

“仕女畫”作為一個繪畫門類、一種繪畫題材,最早出現在唐代的記載。這一時期,仕女圖的創作對象以貴族等上層社會女性為主,描繪其生活方式和複雜內心掙扎,以畫家周昉、張萱最具代表性。

山川異域,風月同天:當含蓄的中國仕女圖遇上外放的浮世繪美人畫

唐·周昉《揮扇仕女圖》

2.魏晉時期:以賢德仕女鑑今

相較於唐代以描繪貴族女性的現實生活為主,魏晉時期的仕女畫以古代賢德賢能的婦女和深化傳說中的仙女為主,以古鑑今,鼓勵女子注重自身修養。最具代表性的,當屬著名畫家顧愷之的《女史箴圖》。

山川異域,風月同天:當含蓄的中國仕女圖遇上外放的浮世繪美人畫

晉·顧愷之《女史箴圖》

3.五代、宋元后期:仕女畫繪畫題材逐漸擴大

在這一時期,仕女畫的主題從貴婦和仙女層面,擴展到市井女子、平民女子的層面,成為仕女畫的主要角色。隨著經濟和社會的發展,到了明清時期,小說、戲劇等文學作品中的女性形象也成為了仕女畫的主角。

山川異域,風月同天:當含蓄的中國仕女圖遇上外放的浮世繪美人畫

宋·王居正《紡車圖》

日本浮世繪美人畫的“華之成”

日本浮世繪,指的是日本的風俗畫、版畫。是

興起於日本江戶時代的一種獨具民族特色的藝術形式,主要以人們日常生活、風景等為主題。在世界藝術層面,“浮世繪”的影響深及歐亞各地,從古典主義到印象主義等流派大師無不受此畫風啟發,具有極高藝術價值。

1.初期:典型的市井藝術

浮世繪題材中,最早出現的是美人畫,這些創作浮世繪美人圖的藝術家都不是御用畫師,而是來自於市井民間。初期,浮世繪的作品主角以娼妓和藝伎,女性,裸體,性感美,色情為標誌性特徵。

山川異域,風月同天:當含蓄的中國仕女圖遇上外放的浮世繪美人畫

奧村政信美人畫

2.中期:浮世繪的鼎盛期

明和2年,畫歷交換的社交活動風靡,為供應這種大批量的繪畫需求,鈴木春信等人以多色印刷法發明了“東錦絵”,浮世繪文化正式邁入鼎盛期。此時期的人物繪畫風格也發生變化,由原本虛幻的人偶風格轉趨寫實。

山川異域,風月同天:當含蓄的中國仕女圖遇上外放的浮世繪美人畫

歌川豊國《役者舞臺之姿絵》

3.後期:美人畫的沉寂與風景畫的崛起

這一時期,浮世繪美人畫的主流轉變為渓斎英泉的情色風格。同時,在葛飾北齋、歌川廣重兩位藝術家的影響下,風景畫題材的浮世繪逐漸崛起。此二人更確立了浮世繪中稱為“名所絵”的風景畫風格。

山川異域,風月同天:當含蓄的中國仕女圖遇上外放的浮世繪美人畫

溪齋英泉《美人圖》

4.末期:浮世繪的“沉沒”

這一時期,受“黑船來航”以及“明治維新”時期的社會影響,誕生了受西洋文化影響的“橫濱繪”以及“無殘繪”。隨著西方藝術、技術(照相機)的傳入,浮世繪受到嚴苛的挑戰,雖然畫師們以更精細的筆法繪製浮世繪,但大勢所趨,終究無法力抗歷史的潮流。

山川異域,風月同天:當含蓄的中國仕女圖遇上外放的浮世繪美人畫

月岡芳年《風俗三十二相》圖一

仕女畫和美人畫的聯繫

1.一衣帶水的淵源

可以說,如果摒棄了中國本土的仕女畫,日本的浮世繪將發展出完全不同於歷史的狀態。中國文化對日本浮世繪的影響最深刻的當屬於唐宋及明清時期。唐朝時期,隨著兩種文化的交融,10世紀的日本,還誕生了深受唐繪畫影響的“唐繪”。而在室町時代,中國的“水墨山水畫”傳入日本,風靡整個日本畫壇,誕生了“漢畫”的表現形式。

山川異域,風月同天:當含蓄的中國仕女圖遇上外放的浮世繪美人畫

日本畫聖雪舟《山水長卷》局部

2.極具中國審美特色的藝術特徵

而究其根源,浮世繪離不開中國因素,蘊含著大量的中國畫審美特色,並非100%由日本自創出來的藝術。比如代表性的日本浮世繪美人圖畫家鈴木春信,其作品在構圖、著色、神態等方面基本沿襲了中國傳統仕女畫的藝術特徵。

山川異域,風月同天:當含蓄的中國仕女圖遇上外放的浮世繪美人畫

鈴木春信《焚紅葉的女人》

可以說,日本的浮世繪美人畫是在中國仕女畫的基礎上,加入了日本本民族的繪畫特色及文化特徵,並在日本政治、經濟環境的影響下,誕生的藝術形式。

仕女畫和美人畫的“美之異”

在中國的仕女畫中,多以工筆來體現女性的細膩之美,旨在表現描繪對象的“正能量”與“警示寓意”。而在日本的浮世繪美女畫中,則更多表現女性的嫵媚,體現了極富特色的民間藝術傾向,都傳達出了不同角度的女性審美特徵。

1.人物形象上的區別

最突出的區別,中國的仕女畫中的女性形象,整體呈現出“柔美恬靜”的特徵,而日本浮世繪中的女性形象,則更為“豔麗浮華”。這是由於中國與日本社會環境的差異造成的。前文我們也提到過,中國的仕女畫的描繪對象從神話體系中的仙女、到封建社會的貴族女性,再到市井女子,呈現出自上而下的擴散特點。而日本的浮世繪美人畫,則多以歌女、舞女等身份低下的女性為主。

可以說,中國的仕女畫是“以形寫意”,而日本的浮世繪則是“以形寫欲”。在唐代畫家周昉所繪的《簪花仕女圖》,描繪了貴婦女性們乏味的日常生活,諷刺了宮廷貴婦“表面的虛假繁榮”與“極度空虛的內心”之間的反差。

山川異域,風月同天:當含蓄的中國仕女圖遇上外放的浮世繪美人畫

唐·周昉《簪花仕女圖》

而在日本浮世繪最著名的大師之一——

喜多川歌麿的《江戶寬政年間三美人》中,我們透過作者對三位美人的描繪,看到了在情慾之下的,對社會底層的歌舞伎、大坂貧妓的同情,竭力探究女性內心深處的特有之美。

山川異域,風月同天:當含蓄的中國仕女圖遇上外放的浮世繪美人畫

喜多川歌麿《江戶寬政年間三美人》

2.美人畫的“內斂與外放”

受佛教影響,日本崇尚“估計凋零的美感”,而中國則追求“含蓄的意境韻味”。

中國傳統的仕女畫,崇尚表現的是一種含蓄柔美、矜持的內在美風格,畫中的仕女形象往往人感覺是安靜、溫柔、寧順,且並不以美為唯一標準,更注重傳達神韻,這種表現形式,脫胎於中國古代封建禮教思想對婦女的長期束縛。

明代畫家唐寅所繪的《秋風紈扇圖》中,一仕女手執紈扇,側身凝望,眉宇間微露幽怨悵惘神色。透紙而出的是畫中女子渴望被理解的而不得的無助與無奈。

山川異域,風月同天:當含蓄的中國仕女圖遇上外放的浮世繪美人畫

明·唐寅《秋風紈扇圖》

相較於中國仕女畫的內斂,日本浮世繪美人畫則更加外放,傳達的是浮華世界中的動盪、奢侈與情慾精神,強調誘惑美豔的身姿,滿足俗世市民階層的審美需求

在江戶時代畫家喜多川歌麿所繪的《姿見七人妝》中,描繪了女子對鏡梳理整齊繁複髮髻的情景。畫中女子秀鼻蛾眉,運線工麗柔暢,簡約精煉,尤其是女人的頸前,予人以酥美之感受。

山川異域,風月同天:當含蓄的中國仕女圖遇上外放的浮世繪美人畫

喜多川歌麿《姿見七人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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