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成長環境不同,第六代導演身上,有著明顯的區別於第五代導演的個人風格。
今天要寫的這位,是第六代導演中最特立獨行的一位。甚至因為屢拍屢禁,屢禁屢拍的經歷,被稱為“禁片之王”。
他就是呼聲一直很高的婁燁。
婁燁算是個妥妥的“藝二代”,父親是著名話劇演員婁際成,母親則是上戲的一名錶演老師。
但婁燁一開始並沒有奔著當演員或者當導演去。
他是學美術的,就讀於上海美術學校動畫片製作專業。
畢業後,婁燁考進了上海美術電影製片廠,從事動畫製作。
我們小時候看過的經典的國產動畫《天書奇談》和《金猴降妖》就有婁燁的參與。
如果故事一直這麼發展下去,可能婁燁會成長為一名優秀的動畫後期,但電影屆就少了一位才華出眾的導演。
1985年,婁燁做了一個改變人生的決定,他要考北京電影學院導演系。
在北電的日子,婁燁過得瀟灑又自由。
他和王小帥住上下鋪,兩人沒事時就拉著路學長、張元等人一起看電影,看完再一起吃飯喝酒吹牛到深夜。
1989年,這群人畢業了,被分到除了電影廠之外的各種地方。
那時候,想要拍電影,想要公映,必須在電影廠的體系內完成。
雖然婁燁拿不到名額,但一顆想拍電影的心卻再也抑制不住了。
他找來一大幫朋友,開始了他的第一部電影《週末情人》的拍攝。
這群年輕人在一起,玩玩鬧鬧的,像一個大party,能客串都出鏡客串,大概用了40天,就把電影拍完了。
雖然拍的快,但審查卻花了將近2年的時間,後來也只被允許在週末的午夜場小規模放映。
於是婁燁又拍了第二部《危情少女》,這算是個恐怖片,估計給不少人留下過心理陰影。
但這兩部電影播出後的效果都不太理想,讓婁燁有些受挫。
那是張藝謀、陳凱歌大放異彩的時期,從演員轉為導演的姜文,也憑藉《陽光燦爛的日子》大受好評。
然而熱鬧都是別人的,與婁燁無關。
1997年,國有企業改革,大批工人紛紛下崗,婁燁參與制作了劉歡那首鼓勵下崗職工再就業的歌,《從頭再來》。
某種程度上,這也是婁燁當時的內心寫照。
心若在,夢就在,只不過是重頭再來。
1998年,婁燁開始準備他的第三部影片,《蘇州河》。
他每天開一輛車,拿一個超8攝像機,拍了一個月紀錄片,才開始寫劇本。
劇本寫好後,他找來賈宏聲和周迅出演。
在這部電影中,周迅一人分飾兩角,展現了既清純又性感的一面。
拍完之後,她就和男主角賈宏聲互生好感,走到了一起,也是賈宏聲推薦她去演了《大明宮詞》中的小太平。
雖然《蘇州河》的成本很低,但卻取得了極大的成功。
一下打響了婁燁在年輕一代影迷中的口碑,國際版權還賣到了2001年全球藝術片第一。
但處罰也隨之而來。
在未過審的情況下就出去參加國外電影節,婁燁被罰兩年內禁拍電影。
兩年後,他帶著《紫蝴蝶》再次出現在大眾面前。
投資方對他“心有餘悸”,怕票房沒保障,就找來已經拿過不少獎,在國內國際都有一定知名度的章子怡來“保駕護航”。
這部電影入選了戛納電影節,但最終還是與拿獎擦肩而過。
馮遠征還為其不平,覺得是評委水準不高。
但後來在國內上映,票房成績也很一般。
章子怡曾委婉批評,說婁燁太過於追求自我。其實潛臺詞也就是,不貼合市場,不夠商業化。
這些外界的聲音,沒有讓婁燁受挫,反而進一步激發了他拍電影的熱情。
2006年,婁燁和郝蕾合作,拍了電影《yi和園》。
他很想再衝一衝戛納電影節,但卻遲遲等不到審查結果。
於是心一橫,又一次帶著未過審的片子去參加了國外電影節。
毫不意外,回國後,婁燁再次受到懲罰,這一次,是禁拍五年。
對一個創作力蓬勃的導演而言,五年,每一天都是折磨。
婁燁沒忍住,偷偷拍了《春風沉醉的夜晚》和《花》。
當然,這兩部電影都沒能播出,只在部分影迷之間流傳。
被禁的那五年,是婁燁從影以來最愉快最自由的五年,但他自己也體會到,這自由代價太大,使他成為中國電影的“流放者”。
其實最煎熬時,婁燁也曾嘗試妥協過。
他跟記者說:如果明天解禁,我馬上就去送劇本、修改、聽取意見、再改,直到通過,我願意,這比被禁好多了。
五年一過,婁燁就迫不及待地帶著新作品《浮城謎事》和觀眾見面了。
主演是郝蕾和秦昊。
其實這部電影上映過程並不順利,經過5個月才審查通過,並且在離上映只有一個多月,所有後期都做完時,被通知需要再次審核。
婁燁覺得沒意思極了,可如果不改,就意味著無法上映。
為了投資方和所有演職人員,他妥協了,將有問題的鏡頭做了處理。
但也為這次出爾反爾,超過他底線的要求做了“抗議”,放棄導演署名。
他微博裡的這段話,在後來每一次出現問題時,都被網友大量轉發。
《浮城謎事》上映時,距離上一次觀眾在大熒幕上看到婁燁的作品,已經過去了將近10年。
這之後,婁燁又拍了《推拿》,雖然也被刪減部分鏡頭,但總體他還是滿意的。
最終這部電影拿下各種獎項。
婁燁妻子也憑藉《推拿》獲得金馬獎“最佳改編劇本”獎。
去年那部《風中有朵雨做的雲》,其實早在2015年就立項了,2016年殺青,之後近兩年的時間,一直在審核,直到2018年底,才收到過審通知。
婁燁把這部電影定在4月4號上映,很多人都一直在擔心會變成“404”。
就在開播前一週,這部電影還被傳要撤檔,當時某電影app甚至撤掉了預售,還有人收到了退款消息。
好在,最終如期上映。
因為婁燁一貫“搖晃的鏡頭”,電影海報還貼心的提醒大家:在觀影過程中或會出現暈眩感,建議購買3排以後的座位。
這也不是什麼新奇的營銷手法。
而是真的有人被鏡頭晃暈吐了,大家紛紛調侃,婁燁的新片又看吐了一批人。
後來觀眾也開始自發劃重點,買後排,別吃飽了去看,別買吃的去看(絕對值得一看)
《風中有朵雨做的雲》之後,婁燁再接再厲,又帶著新片《蘭心大劇院》去參加了威尼斯電影節。
對喜歡他的觀眾來說,能一年看兩部婁燁的電影,真能算上有生之年系列了。
徐崢曾說過,真的好想和婁燁合作一次,但又擔心,他嫌棄自己太商業。
這句話,足以證明婁燁在業內人士心中的分量和電影圈的地位。
每一次發生引起大眾討論的事件時,都會看到有些網友感嘆:好想看婁燁把這個題材拍成電影啊。
然而大多數人都清楚,以婁燁的風格,大概拍了也很難播出。
這麼多年,他的電影一直在“刪減”和“禁播”之間徘徊。
年輕時,他帶著一身才氣和“無視規則”的桀驁,為了追求自己心中的烏托邦,屢屢受罰。
兩次被禁拍之後,大概婁燁心中也有了一絲絲動搖,拍電影的過程很艱辛,但不被看到更讓人心酸。
他無法讓所有參與的演職人員跟著自己一起轉到“地下”。
於是“聽話”地一次次修改後重新送審,卻也在被觸到底線時以不署名來表達不滿。
一邊堅守,一邊反抗,20多年過去了,他其實還是大家記憶中的婁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