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远方和鲜花(二)

我的母亲今年整七十一岁了,和我的父亲生活在农村。

哥哥们在城里给他们买了楼房,但他们还是喜欢住到农村的老房子里去。拿他们的话说那就是:自在,舒坦。有可以说话的乡亲,有种花的大院子,有种菜的田间地头,比住在楼房里惬意多了。

我的老母亲七十一岁了,她是个勤快了一辈子的人。她自从学会快递东西后,时不时把她自产的一些杂粮寄给城里的我们兄妹,上个月她把养的土鸡宰杀后给我寄来了。

人到中年的我,在母亲眼里仍是个孩子。

在我们家,母亲对我们的影响更为深刻,在她身上有所有中国母亲具有的善良、坚韧、勤劳和担当。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远方和鲜花(二)

我母亲七岁时,我的姥爷因急性病去世了,丢下三十几岁有身孕的外婆和四个女儿,我母亲排行老三。外婆不久生下了我的舅舅,从此孤儿寡母的生活开始了,那是一段难忘的艰苦的日子。

艰难困苦造就了母亲要强的性格,她从小办事干练泼辣,在外婆心中也一直把母亲当男孩来对待。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母亲的坚强勇敢,懂事冷静远远超过了同龄的孩子。

五十年代末,村里的小孩都被要求进学校参加扫盲学习(认字)。母亲和二姨被送到了学校里,性格懦弱的二姨不适应学校的生活退学了,母亲读完了二年级。

她特别珍惜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二年级时,她借邻居小孩的书,已经学完了四年级的课程。因考试成绩突出,她有资格佩戴红领巾去镇上表演节目。

学校要求,佩戴红领巾要交一毛伍分钱,外婆掏不起这个钱,母亲便失去了戴上红领巾表演节目的机会,那是她盼望已久的事,她曾无数次想像过穿上新衣服,戴上红领巾表演节目的样子。

可惜这个愿望终究没有实现。

这件事对母亲的打击很大,几十年后说到这件事的时候,她的脸上仍然挂着失望。

三年自然灾害发生,更大的失望还在后面。

一九五九年,十一岁的母亲辍学了。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外婆让母亲去地里挖野菜,帮助一家人度过饥荒。在那个靠工分吃大锅饭的年代,孤儿寡母活下来是第一要紧的任务。

虽然母亲特别不情愿离开学校,但帮助一家人活下去是当前更为要紧的任务。她不想让外婆难过,不想让最小的姨姨和舅舅挨饿。她小小的肩膀挑起了养家糊口的重担。

她幻想着,等日子好过点后能再次回到学校。

她的老师是位下乡插队的上海知青,他几次跑到家里劝说外婆,别让母亲退学,他常惊讶于母亲的聪明好学。

生活在贫穷饥饿压力下的外婆,对女孩念书这件事是不支持的。她认为女孩只要会写自己的名字就可以了,会读书不当饭吃,眼下最要紧的是活命。

事实的确如此,后来好几年她们娘几个为活命受尽了辛苦。挖野菜,捡拾地里冻得流水的洋芋,刮榆树皮(能充饥),去偷农业社磨盘里的油渣,凡是能填饱肚子的东西,母亲都能帮家里弄来。

曾有一回偷捡地里的洋芋,被队长追打,幸亏她反应快,把捡到的洋芋转移埋到了另一片地里,没被队长找见。我的二姨和其他几个小伙伴物赃俱获,既挨了打又没收了洋芋。

那是个大跃进的年代,人们为了赶进度,农活干的粗糙,总有遗留在地里的农产品。等到三年自然灾害发生的时候,好些人又返过来从地里找能充饥的东西。

后来每回说起那段历史,母亲总说,那是她这辈子当过小偷的经历,是不光彩的事。

仓禀实而知礼节。

老百姓连活命都难的年代,何谈尊严荣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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