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不懂宋少帝之殇,就看不破刘义隆“自毁长城”背后的黑暗逻辑

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

塞上长城空自许,镜中衰鬓已先斑。

出师一表真名世,千载谁堪伯仲间。

这是北宋诗人陆游所著《书愤》五首之一。南宋词人刘克庄曾十分感慨:

“放翁(陆游)、稼轩(辛弃疾),一扫纤艳,不事斧凿,但时时掉书袋,要是一癖”。

所谓“掉书袋”,其实是指陆游、辛弃疾两人在创作诗词时过于喜好用典,竟成“一癖”。比如这首《书愤》,除首联外,颔联、颈联、尾联共有三处用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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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愤》陆游

“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代指绍兴三十一年其亲历的宋金大散关之战,和同时发生在东南的瓜州之战。而“出师一表真名世”自然是指出师未捷身先死的蜀相诸葛亮。至于“塞上长城”,则与南北朝时期南方刘宋政权的名将檀道济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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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城

元嘉十三年,宋文帝刘义隆病重,太子年幼,尚无亲政能力,而官拜司空同时又手握兵权的檀道济就成了他最为担忧的对象。为防止檀道济在自己死后谋反,他下旨召檀道济入朝。

皇帝病危时召大臣入京,这并非是一个好兆头。檀道济之妻不无忧虑的劝阻他“朝廷今无事相招,恐有大祸”。然而,用兵如神的檀道济却并未懂得帝王心术的险恶,他不顾众人劝阻前往国都建康,却在抵达后被刘义隆投入狱中,不久便与其儿子、心腹数十人一同被杀。

《南史》记载,这位曾辅佐刘裕灭亡后秦的老将,在临死前“愤怒气盛,目光如炬,俄尔间引饮一斛。乃脱帻投地,曰:乃坏汝万里长城!”

短短几十字的记载,字里行间充斥着忠臣被诬的冤屈和愤懑。所谓“自毁长城”之说,便是由此而来。

然而,檀道济之死的诡异之处也在于此。

以上的叙事,显然是一例典型的“良将被杀,忠臣蒙冤”的故事,若以常理论,其肇事者宋文帝刘义隆似乎理应是一个无道昏君。然而,从历代史学家的评价中,我们看到的宋文帝却是南朝刘宋时期典型的中兴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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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道济所统辖的北府兵

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为其作注,称他“勤于为治,子惠庶民,足为承平之良主”;清代思想家王夫之在《读通鉴论》称他“诛权奸,修内治,息民六年而用之,不可谓无其具”;就连对刘义隆元嘉北伐却无尺寸之功持否定态度的南宋学者吕祖谦,也称其本人为“宋朝之贤主”。

这样一位褒多于贬的皇帝,为何会犯下如此错误?想要了解其中的曲折,还要从刘宋朝诡异莫名的“荒主”现象谈起。

一、“荒主”之多,莫过于刘宋

所谓“荒主”,即荒淫暴虐之主。这一名词最早源自清人赵翼所著的《廿二史札记》,这本读史札记,曾经多次提及南北朝时期南朝尤其是刘宋、萧齐时期所独有的皇室乱象。

在这位学者眼中,“宋齐多荒主”而又以刘宋为最。

如果以当时的史料记载来看,这样的说法其实极为恰当。刘宋一朝共经历8位皇帝,而这其中继位者弑君自立的占了一半,再加上如宋少帝这般被臣子“弑于金昌亭”的皇帝,8人中,就有5人死于政变。

除此以外,这些被称为荒主的君王在位期间的行为也极为怪诞甚至离谱,以“前废帝”为例,这位皇帝在其父孝武帝病死后继位大统,却在治丧期间“喜容腼然,欢恣滋甚”,而由于早年间遭受孝武帝的辱骂,他甚至打算掘损孝武帝陵寝,虽被百官阻止却依旧“纵粪于陵,肆骂孝武帝为齇(酒糟鼻子)奴”。

而刘宋一朝中,最令人心悸胆骇的则是宫闱之乱,上段提到的那位被亲生儿子泼粪的孝武帝,本身也绝非善类,《资治通鉴》称他“上闺门无礼,不择亲疏、尊卑”,甚至“淫乱无度,蒸其母路氏,移污之声,布于瓯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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恣意妄为的宋孝武帝

诸如此类的行径,在《宋书》、《南史》等书中俯拾即是,实在是骇人听闻。

但是,在细读这段历史的时候,我们不得不注意一点,清人赵翼所论的“荒主”,虽然有如“前废帝”、“孝武帝”这般恣意妄为,惊世骇俗的无道昏君,却也有一位宋帝的“荒主”之名得来极为牵强。

这便是刘宋一朝第二任国主宋少帝刘义符。

二、宋少帝之殇:艰难时局下被迫污名化的少年君王

与刘宋一朝的诸多“荒主”不同,宋少帝刘义符在历史上并未留下多少荒诞行径的记载。这可能与他登基不满两年便被废被弑有关。

刘义符为刘裕长子,自小便深得其父喜爱,无论是《南史》还是《宋书》,都称其“膂力绝人,善骑射,解音律”。这样的评价在刘氏这样一个以武夺位的帝皇之家里其实不算罕见。

但从这一点看,与之后他那些荒唐的子孙一辈相比,刘义符即使不算得上惊才绝艳,也至少是中人之姿。

然而,即使是这样,这位宋少帝仍然未能摆脱被废的命运。

有些讽刺的是,行此废立大事的,正是刘裕为刘义符千挑万选后留下的四位顾命大臣:徐羡之、傅亮、谢晦以及檀道济(司空徐羡之, 中书令傅亮, 领军将军谢晦, 镇北将军檀道济同被顾命——《宋书》)。

与前三人相比,檀道济身为武将,在这次政变中,许多事件的谋划他只是执行者,也正因此,在许多史书中,都记载了文帝讨伐谢晦时说的那句“道济从人者也, 囊非创谋”。

徐羡之等人废帝的原因可归纳为以下三点:

  1. 先帝、太后丧期内,不仅声色犬马,甚至还致使自己的侍妾怀孕(鸠集伶官,优倡管弘,靡不备奏,珍羞甘膳,有加平日。采择媵御,产子就宫);
  2. 即位之初,大兴土木之费,空耗国力民力(兴造千计,费用万端,帑藏空虚,人力殚尽);
  3. 身为帝王,却经常穿戴商人小厮的衣裳,在宫中模拟市井中买卖交易情景(居帝王之位,好阜隶之役;处万乘之尊, 悦厮养之事。)

这三点,是宋少帝继位之后最大的政治污点,然而,这样的污点虽然存在,但遍数历朝历代的君王,这样的过错是否已经达到天怒人怨,以至于不得不被臣属所废?公允的来看,答案可能是否定的。

但是,作为深受先皇帝信赖的顾命大臣,徐羡之等人最终还是将宋少帝废弑。

《宋书》记载,“兵士进,杀二侍者于帝侧,伤帝指......送于东宫......六月癸丑,徐羡之等使中书舍人邢安泰弑帝于金昌亭......帝有勇力,不即受制,突走出昌门,追以门关踣之,致殒。时年十九。”

诚然,宋少帝刘义符绝非人们眼中的明主,然而,其所行所为同样不曾达到人神共愤的地步,但在《宋书》的记载中,我们看不到徐羡之等人的犹豫和迟疑,相反,丝丝入扣的设计,单刀直入的筹划,都表明这场政变背后,隐藏着决绝的态度。

这其实也与刘宋此时危机四伏的局势有关。

宋少帝继位之时,刘宋并非处于歌舞升平之中,相反,自衣冠南渡后,北方胡人所建立的政权依旧与南方呈对峙之势。尤其是在刘裕死后,这种侵袭态势又再次加强(及闻高祖崩,因复侵扰,河、洛之地骚然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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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嘉之乱后的衣冠南渡

以记载宋少帝时期历史的《宋书·本纪之三》为例,除了少帝末期的宫变外,通篇有近乎五分之二在介绍北方战事。

在这种情况下,恣意妄为又不善于驭下,本身就已是宋少帝的“原罪”。

可能在身为顾命大臣的徐羡之等人看来,他们已经没有时间也没有经历等待少帝在历练和挫折中痛改前非。

因为别无选择,所以决绝冷血。

这种态度,也可以从刘义符之弟刘义真的死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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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刻伺机南寇的北魏骑兵

庐陵孝献王刘义真,《宋书》中称其“美仪貌,神情秀彻......聪敏,爱文义",刘裕在世时,便委派他为关中一地牧守,可见此人的才能和性情皆是上佳之选,而且少帝被废,以继承顺位而言,皇位也应归属刘义真。

然而,刘义真虽与谢灵运等人相熟,却因为性格原因与徐羡之交恶。

也正因此,刘义真不仅无缘帝位,甚至因继承人身份而招来杀身之祸。就在宋少帝刘义符死后不久,刘义真也被徐羡之所杀。但与宋少帝不同,刘义真的死,已然不再是徐羡之等人的谋国之举。但客观的说,弑君本身就是大逆,在这种态势下,始作俑者的顾命大臣们即使再如何舍己忘私,也很难不考虑继位者与自身的利害冲突。

殷殷血迹一旦沾染就难以濯洗干净。在对少帝屠刀加身后,这群屠龙者并未将权力的恶龙铲除,就已经演变为新的祸端之源。这简直是一出绝妙的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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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仪貌,神情秀彻的刘义真

正因如此,虽然《宋书》《南史》等史书中对徐羡之、傅亮、谢晦等人弑君另立的行为赞誉有加,但后世的史学家却仍有部分对于他们的动机表示怀疑。民国史学四大家之一的吕思勉先生,对这三位大臣此时的境遇其实也心有戚戚,在其所著《两晋南北朝史》中,他就不无同情的说到“羡之等在当日 ,实求自全之意多 ,觊觎非分之想,可谓绝无”。但同时,在提及他们弑君另立的举动时,又称他们所作所为实属“利令智昏,贪恋权势”。

当然,这样的观点,同样需要辩证来看。

对于四位顾命大臣的心态,故纸君认为,最有发言权的不是别人,而是在政变发生之后便已然躬身入局的文帝刘义隆。

这位在历史上褒贬不一的君王,在以为两兄长复仇之名,清算徐羡之、傅亮、谢晦三人之后,曾经说过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诸公受遗,不容背义”。

是的,这位在即位后便处心积虑的削弱三位顾命大臣权势,在后者请辞告老后仍然不惜斩草除根的君王,对于徐羡之等人弑君的评价,竟然是“不容背义”

他们不容背弃的,自然不是为宋少帝辅政之义,而是先帝刘裕顾命之义。在刘义隆看来,刘义符所表现出的种种毫无明君气度的行为,已经足以让深受先皇信任的徐羡之等人做出废立之举。

而对于毫无过错却被杀害的刘义真,宋文帝的态度又是如何呢?

事实上,宋文帝虽然在执政后不久便开始对顾命大臣们反攻倒算,但同时,他的身上也背负了戮杀皇族的罪孽。其弟刘少康便是为他所杀。他的这一行为致使刘姓宗室“惴惴不能自安”。

从这种近乎于冷酷的理智态度中,我们不难发现,宋文帝对于四位大臣弑君,并非持反对立场。然而,这又能如何?

对于文帝而言,这四位大臣是出于私心也好,出于公义也罢,弑君另立已是事实。宋少帝的死,不代表后者会对刘宋不忠,却仍然代表后者拥有了可以废立君王的能力。正因如此,在四顾命之一谢晦称病前往荆州时,他本因逃脱一劫而庆幸,但其好友蔡廓却说他“挟震主之威 ,据上流之重 ,以古推今 ,自免为难也”。

这段话道出了四位顾命大臣屡遭文帝猜忌的根源:在他们发动政变,废弑宋少帝,屈杀刘义真后,并没有第一时间选择迎立远在荆州的刘义隆,相反,在宋少帝死后,他们反而对国事进行了处理。

朝堂之上,少帝被弑,徐羡之、傅亮开始执掌朝政,谢晦不久后被封为荆湘雍益宁南北秦都督,总览七州军事,而深得他们信赖,并曾经在政变中“引兵居前”、“ 入守朝堂”的大将檀道济,同样已在广陵镇守。这种情况下,从荆州匆忙赶往建康的刘义隆,短时间内,已然毫无丝毫办法去撼动被四顾命把持的朝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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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裕北伐剧照

但这并不代表结束。

三、江陵迎驾背后的政治隐喻:宋文帝通过质询少帝死因表达对徐羡之三人的种种不满

无法在军事上对四顾命造成威胁,却不意味着刘义隆对四顾命的举措毫无反抗。

事实上,在刘义隆自荆州前往建康的路上,四顾命之一的傅亮曾经亲身前往途中的江陵迎驾。而刘义隆的反应就显得极为“夸张”。他立即“问义真及少帝薨废本末”动情之处,甚至“悲号呜咽, 侍侧者莫能仰视”。

史书记载,在宋文帝询问刘义隆及刘义真被杀情景时,作为始作俑者之一的傅亮表现出了极为不安的反应:“亮流汗沾背不能答”。

事实上,这次对答本身就意味深长。这场“迎驾政治秀”,本身就是三位顾命大臣考量新君德行能力的一次测试。而结果却超乎三人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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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文帝刘义隆剧照

傅亮在宋文帝身侧如坐针毡,也明白了文帝对于他们弑杀先皇的不满。而徐羡之与傅亮两人的对话就更是耐人寻味。徐羡之听闻傅亮对宋文帝评价是“晋文、景以上”之后,本松了一口气,认为这样一来新帝一定能理解三人废少帝是为了刘宋江山,而弑杀皇族刘义真也只是为了保命(必能明我赤心)。

但后者,却只是苦笑否认,认为他们的性命前程依旧堪忧。

果不其然,刘义隆继位之初,出于稳定局势的考虑,并未对在朝中影响力极为强悍的四位顾命大臣下手。反而是通过种种方式去安抚他们。

在外人看来,有“从龙之功”的三人并未被文帝薄待,徐羡之官拜司徒,傅亮加开府仪同三司 ,谢晦则远调荆州,任一地刺史。

这并非代表文帝已然妥协,相反,在这之后,王华、王昙这两位被时人称为“二王”的文帝亲信,开始逐渐接管顾命大臣们手中的权柄。而出于对于自己身家性命的考虑,徐羡之等人也开始逐渐放权。自此之后,原本只是一地封王的宋文帝终于得以亲览政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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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少帝刘义符

但这种局面并未持久,到得元嘉三年,宋文帝最终还是对徐羡之、傅亮、谢晦三人反攻倒算。很快,无兵权在手的徐羡之、傅亮很快便被俘伏诛,而谢晦则在檀道济等人的征讨下败亡。

到得此时,曾经的顾命四大臣,仅剩下武臣檀道济一人得免。然而,这种“幸存”本身并不意味着幸运。

四、檀道济之死:谋国未能谋身之下,君王的猜忌几乎不可避免

与徐羡之三人不同,檀道济在废少帝一事上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筹划者,而在刘义真被杀时,更是曾经多次出言反对。正因如此,在文帝征讨荆州刺史谢晦时,檀道济以一种身先士卒的态度,短暂的获得了文帝的信任。

这并非是因为檀道济首鼠两端。

事实上,与徐羡之等人相比,檀道济这位武臣其实更加纯粹和简单,也正因如此,在刘义真无辜遭戮时,他敢于上书阻止,“屡陈不可”。

然而,在另一方面,他的阻止和拒绝同样显得苍白而无力,那场宫廷政变中,曾经为徐羡之三人“入守朝堂”的他,已经被刻上了深深地徐党印记。少帝之所以能被三位文臣所擒,他“功不可没”,也同时“罪不可赦”。

这种屡次变化、难有定势的态度,其实早在刘宋高祖留给少帝临终遗言中就已经有所体现,他当日劝诫少帝,称檀道济“虽有干略, 而无远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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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道济所领北府兵

这位在乱世中随波逐流的将军,从一开始就没有人们想象中那些野心和野望,即使是宋文帝,也从未怀疑过其本人会对他以及其子嗣的统治造成不必要的困扰。在讨伐谢晦时,文帝竟然直接让檀道济领军接应,丝毫不担心他在阵前反戈。面对身边人的担忧,他一句“抚而使之, 必将无虑”就几乎将檀道济的命运定下。

然而,无野心之人未必不能乱政。从少帝之死开始,檀道济就被绑在徐羡之等人的战车上,而他最后却并未从这次政变中获得太多收益。相比于他而言,徐羡之、傅亮、谢晦三人,至少根据自己的需要重新为刘宋选择了皇帝。

正因如此,文帝虽不担心檀道济主动反叛,却担忧有野心者将之说服。这位出身寒门的将军,至死也不清楚,他的死,在文帝看来并非是“自毁长城”,而是他在捣毁一处危墙,为子孙排除祸患。

五、结语:废立由己下的还政,只不过是泡沫般的政治童话

《史记·殷本纪》记载,辅佐商汤灭夏的伊尹,曾将不修德政的商王太甲流放桐宫(成汤墓地)长达三年,三年后,在墓地中悔过自身的太甲改恶从善,又被伊尹迎回国内,重新执政遂成为一代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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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尹与太甲

这一宛若童话的事迹不仅见于《史记》,在《左传》、《孟子》也有类似的记载。伊尹逐太甲也成为一种政治符号甚至道德符号。

然而,西晋时发掘的《竹书纪年》一书,却记载了一个与此有关却更为黑暗的版本。

“仲壬崩,伊尹放太甲于桐,乃自立也。伊尹即位,放太甲七年。太甲潜出自桐杀伊尹。”

其大意是,太甲之父也就是前代商王仲壬驾崩,辅政大臣伊尹自立为王,并将太甲流放至桐宫。直到七年后,太甲从桐宫逃出,杀死了伊尹才最终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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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书纪年》

在这一黑暗版本中,我们看不到改恶从善的太甲,看不到退位让贤的伊尹,唯一看到的是因为王位争夺而刀刀见红的上位者。这种排他性和残酷性,或许才是古代政治乃至上古时代政治的真实面貌。

事实上,即使是《史记》中的伊尹,在古代政治中同样是必须讳言的存在。将“伊霍之事,臣能为之”改为“伊尹之事,臣能为之”,之所以能够断送一个大臣的政治生命,就是因为废立皇帝,本身就是一个禁忌。

臣子废旧立新,不仅会造成原有政治生态的瞬间失衡, 同样也代表着他们的权势已然达到人主都难以禁制的地步.对于新任君主而言,这种“从龙功臣”不仅难以赏赐,更是无时无刻不在威胁其统治的祸端,任何沾染这一事件的大臣,无论忠心与否,都难以在这种近乎于“猜疑链”的考验中过关。

而自诩塞上长城的檀道济,善谋国而不善谋身,在这种黑暗逻辑下,最终难以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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