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首離傷之情思,細膩敏感的人,在冷風裡恐怕也只能是心中迷惘了

浪淘沙秋思(霜訊下銀塘)

霜訊下銀塘①,並作新涼。奈他青女忒輕狂②。端正一枝荷葉蓋,護了鴛鴦。
燕子要還鄉,惜別雕樑。更無人處倚斜陽。還是薄情還是恨③,仔細思量。

註釋


①霜訊:即霜信,霜期來臨的消息。
②青女:傳說中掌管霜雪的女神,此處指冷風。輕狂:放浪輕浮。

③薄情:不念情義,多用於男女之間的情愛。

賞析

納蘭的愁總是清麗動人,瑣碎景物鋪陳開去,就有種哀婉的情緒從中蜿蜒而來。

這篇《浪淘沙》題作“秋思”,其實誰又不知道呢,自古逢秋悲寂寥,秋思秋思,實為離傷之情思。

“霜訊下銀塘,並作新涼”,依舊是白描起筆,池塘中的水清澈明淨,秋霜初現,新涼乍作。“青女”是指神話中霜雪之神。《淮南子·天文訓》有記錄:

“至秋三月……青女乃出,以降霜雪。”

根據高誘的注可以得知,青女是天神之一,又叫青霄玉女,主司霜雪。

這首離傷之情思,細膩敏感的人,在冷風裡恐怕也只能是心中迷惘了


關於青女,歷來有不少的傳說,據說當年,武羅姑娘因協助黃帝收伏蚩尤的七十二弟兄有功,被封為青要山女神,掌管人間婚姻。她一心要廣施愛心,造福人間,但剛剛大戰之後,到處是血汙腥風,山瘴毒霧,加上天無四季,終年炎熱,於是百病滋生,瘟疫流行,世人還是難脫苦海。

武羅女神為了驅邪除汙,淨化人寰,給人們消災祛病,特地登上月亮,到廣寒宮請來了降霜仙子——青女。

青女本是月中吳剛大仙的妹妹,名叫吳潔,在廣寒宮裡她是專司降霜灑雪的仙子。這年九月十四日,她下凡來到人間,站在青要山中心最高峰上,手撫一把七絃琴,清音徐出,霜粉雪花隨著顫動的琴絃飄然而下,灑在大地上,霜凍雪封,掩埋掉世間一切不潔。於是,邪氣汙穢,山瘴毒霧,頓時消失,人們的災災病病也就全無了。從那時起,每年三月十三日、九月十四日,吳潔仙子要兩次降霜。於是,九月霜,臘月雪,來年三月又霜,六月大暑,週而復始,四季乃分,百禾俱生。人們不僅能免災祛病,而且可以豐衣足食了。

這首離傷之情思,細膩敏感的人,在冷風裡恐怕也只能是心中迷惘了


後來在詩文中,便以“青女”代稱霜雪。如李商隱《霜月》詩:

“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裡鬥嬋娟。”

而納蘭詞在這裡筆意一轉,“端正一枝荷葉蓋,護了鴛鴦”,說冷風吹著荷葉,鴛鴦棲於葉蓋之下,成對成雙,縱霜冷風急也不分離,似乎又流露出一些溫暖人心的情緒。風霜悽惶,但有能相依相伴的人或許會好些。納蘭在這裡,是羨慕,也是自傷心事。鴛鴦在風霜悽緊時尚能並棲荷葉下,而自己在這樣清冷的秋天只能獨對新涼。

下片接著寫燕子辭梁還鄉,飛往南方了。燕子南飛,和初春柳樹抽芽一樣,一年一度,讓人再清晰不過地感到時光的流逝。又見燕還鄉,年年依舊,而人已老,物是人非,怎能不令人傷神。

“更無人處倚斜陽”,覺得納蘭這首詞,最令人心動的便是這句。無人之處獨倚斜陽,這要是一種怎樣空闊和寂寥的情緒呵。“倚”字用得尤其巧妙,斜陽本已淡去,但是自己好像可以倚靠它,可以藉著它一點點餘溫暖暖自己的陰冷。冥思之中,斷斷續續又開始忘我出神,煢煢孑立,只剩下斜陽讓人觀賞。

面對這樣的情景,也不知是怨還是恨,納蘭說,仔細思量。其實仔細思量又如何呢,都是些纏在心裡的閒愁,揮之不去散之又來,李清照說得好,“才下眉頭,卻上心頭”。心思細膩敏感的人,在這樣秋天的冷風裡,恐怕也只能是心中迷惘了。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