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新聞成癮到娛樂至死

從新聞成癮到娛樂至死


新聞成癮使眼睛成了擺設


1845年,28歲的美國人梭羅在家鄉的瓦爾登湖畔搭建了一間小木屋並獨自幽居。兩年後,他離開這間木屋,留下了傳世名著《瓦爾登湖》。那個時候,現代意義上的報紙剛出現不久,梭羅就在書中預言,新聞將成為人類必不可少的消費品。隨著物質生活的不斷豐富,人們對滿足精神需求的新聞產生了強烈的飢餓感。人們在半小時午睡後,睜開眼睛的第一件事就要仰著脖子問:“有沒有什麼新聞啊?拜託告訴我點什麼新聞,別管是什麼人的,也別管它發生在哪裡。”——好像在他休息的時候,所有的人都為他站崗放哨。甚至有人會特意囑咐,每隔半小時就把自己叫醒一次,目的就是為聽聽有沒有最新的新聞。梭羅認為,如果每個人都這樣長期生活下去,雖然我們並沒感覺到飢餓,但其實已經被餓死了。


當下信息氾濫與媒介迭代將以前的人找信息變成了信息找人,手機軟件的推送功能可以讓每個人毫不費力地消費送到眼前的新聞——這些信息完全適合你的口味。爆炸性新聞如同絡繹不絕的馬隊一般,每天排隊從大腦中踏過,但卻寸草不生,沒有留下任何印記。每個人都如同批閱奏章一般一閱而過,無法將注意力集中在某一個領域進行專注的思考。信息的泛濫導致注意力匱乏,刺激性新聞致使人們變得不再敏感。不管當時是多麼具有爆炸性的熱點話題,僅僅在兩週以後,幾乎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遺忘殆盡,無人提及,因為每個人都期盼著後面的馬隊快快趕來。對新聞的渴望已經變成了人類的一種成癮性依賴,需要持續不斷的外界刺激才能得到滿足,狂熱的追逐已經異化成一種獵奇的心態。於是,梭羅在書中將一條極具寓意的新聞寫在了報紙上——據報道,在瓦奇多河上,發現有個人被挖掉了雙眼,但是他卻從沒意識到自己生活在深不見底的黑洞當中。眼睛對他來說不過是一個虛無的擺設,不再具有蒐集與尋找美的功能,也失去了發現真諦的意義。


從新聞成癮到娛樂至死


娛樂至死使大腦喪失了思考能力


加拿大媒介理論家麥克盧漢通過生理學研究發現,不同的信息接受方式,決定了人類大腦不同的反應方式,因此提出了“媒介即信息”的理論,任何信息藉助於某一個通路所表達出來的意思是獨有的,這個通路特有的信息展示形式在某種程度上決定了信息的真正含義。在泛娛樂化的時代,互聯網作為一種多媒體信息傳播介質幾乎替代了全部的傳統媒介,它散播出自帶新形態的信息。這種傳播形式徹底改變了我們感知世界的方式,也影響我們的思維方式、理解世界的方式和表達方式,甚至重塑大腦。


在互聯網出現之前,用印刷品與鉛字傳遞信息的世界井然有序,邏輯表達清晰,語言表述準確,思想理性而深刻;互聯網的多媒體屬性所承載的娛樂信息能夠給我們提供多維度的視聽盛宴,更符合人性底層的需求,但這些娛樂信息只有碎片,缺乏條理性、邏輯性與系統性。過度地沉迷於這些先入為主的娛樂片段當中,只能在大腦中不斷地輸入無序的熵增,將“表層即全部”設置為認知世界的默認值,最終塑造出只能被動應激而不會主動思考的大腦。美國媒體文化研究者波茲曼在《娛樂至死》一書中說,人們用笑聲代替了思考,然後變得不再知道自己為什麼發笑以及為什麼不再思考。


從新聞成癮到娛樂至死


上世紀瑞士心理學家皮亞傑認為,只有口頭語言能力的人在智力上不及有書面文字能力的人,而“電視文化”裡的人比前兩者都表現得智力低下。在皮亞傑生活的時代,還沒有手機等互聯網多媒體,人們在面對電視的時候,還具有自主選擇信道及信息內容的權利;當手中僅剩的權利被自動推送的娛樂信息剝奪的時候,我們幾乎束手就擒。赫胥黎在《美麗新世界》一書中說,文化將成為一種滑稽戲,娛樂統治了我們的精神世界,大量無用的信息被填塞進我們的大腦,但人們反而會更加崇拜那些使他們喪失思考能力的工業技術。於是,再也沒有人願意讀書,人們將在汪洋如海的信息中變得被動和自私,真理被淹沒在無聊煩瑣的世事中,優秀的傳統文化成為充滿慾望和無規則遊戲的感官刺激,最終我們將毀於自己的熱愛。


當信息不再缺乏的時候,眼睛成了擺設,注意力會缺乏;當肥皂式娛樂被推送到眼前的時候,腦子成了擺設,思考變得匱乏。從“被挖去雙眼”到“大腦被吞噬”,人類用幾百萬年進化出的智能器官就這樣被高科技舒適地閹割,難怪凱文·凱利提出“科技發明人性”的論點——只希望被放大的人性不僅僅是懶惰與貪婪,更有人類大腦所特有的深刻的思考與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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