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良原:《開始——我的前六十年》第九章 南下深圳(上)


郭良原:《開始——我的前六十年》第九章    南下深圳(上)

上世紀90年代的深圳

開始

——我的前六十年


第九章 南下深圳(上)


第一節 脆弱的戀情禁不住現實的沖刷,我決定放棄;新的工作——深圳青年雜誌社編輯


1990年9月30日下午4點,我坐上了武昌至廣州的列車,研究所給了我10天的假。10月1日,國慶節,早上六點左右,車抵廣州。馬不停蹄地找到廣州至深圳的大巴車,近三個小時後,我的雙足又一次踏上了深圳的土地。早在1988年,我受武漢電視臺之邀,為該臺撰寫由武漢大橋局承建的深圳和香港間的落馬洲大橋專題片《誰持彩練當空舞》解說詞曾到過這裡。

再一次來到深圳,一是因為看望戀人,二是尋求個人發展,但我並沒有堅定要留在深圳的信念和決心。老父親還在武漢,我不能丟下他不管。

10月的深圳,烈日當空,酷熱難耐。站在羅湖汽車站的停車場上,我感到的是火燒火燎般的難受,雙眼被汗水浸漬得無法睜開,當時就罵了一句,這他媽什麼鬼地方啊!

坐上一輛載客的摩托車,頂著烈日來到戀人所在的單位。門衛告知,新分配來的員工集中在另外的地方培訓,晚上才回。沒辦法,只好等。

戀人是一個月前大學畢業來這裡報到的,為了給她驚喜,我來前沒有告訴她。

終於熬到了晚上,見到了戀人,但滿心的歡喜和憧憬卻被當頭一盆涼水潑得稀里嘩啦。

戀人不高興,戀人很冷淡。見面時的第一句話是:誰讓你來的?第二句話是:不能讓人知道我已有男朋友。

我懵了。

接著幾天出現的情況讓我明白了為什麼,我知道我已成為多餘,脆弱的戀情經不住現實的沖刷,我決定放棄。不等假期結束,立馬返回武漢。

說走就走。10月4日上午10點到深圳火車站,買好下午5點到武昌的車票。時間尚早,我尋思著看看深圳。搭上一輛摩托,也沒有目標,告訴車主隨便拉,拉到哪算哪。上了紅嶺中路,左看右看,忽然,一塊牌子撞入眼簾——深圳青年雜誌社。“停!”我一聲斷喝,摩托車吱呀一聲停了,付款言謝,摩托離去,我來到深圳青年雜誌社的牌子前。

我喜歡這本雜誌。

在武漢,我看過她開天窗的創刊號。

她所倡導的全新的觀念,曾讓我激動不已。

我知道她的總編輯叫王京生,團中央下來的,我的一個大學同學、當年“吟”詩社的詩友李朝暉在團中央工作,向我介紹過此人。

我應該到這家雜誌社去看看,應該去拜會拜會王京生。

主意已定,我提著行李袋就上樓了。在四樓的樓梯處,我見到了深圳青年雜誌社的標牌。走進去,見到一個有點胖的男子,因同學和我說過王京生有點胖,我便問是王總嗎?那男子起身笑著回應,我不是王總,王總在裡面總編辦公室。

我找到總編辦公室,王京生在裡面。我自報家門,說來深圳辦事,仰慕《深圳青年》,特來拜訪王總。王京生很熱情地招呼我就坐,我們很自然地聊了起來。當我說到我看過開天窗的《深圳青年》創刊號,他很在意,也很開心。我也談到了我主編的《青年心理諮詢》雜誌,王京生笑道,我們是同行啊!

很快到了午飯時間,王京生說,走,下樓吃飯,我請你。我們一起下樓,到了旁邊的環宇大酒店大廳,入座後,他問我,能喝酒嗎?我笑了,說,寫詩的人都和酒有密切的關係。他也笑了。

一段小插曲,菜還沒上,服務生端上來一個大盆,裡面盛著呈淡紅色的水,我不解,也不便問,便等著看王京生怎麼用。結果他把手放進盆子裡洗了起來,我才知道,原來這水是用來給客人洗手的。呵呵,開了眼界。

邊吃邊聊中,王京生問我想不想來深圳發展。我心動了,反正單身漢一個,在哪都一樣,全中國那麼多人都在南下深圳,我為什麼不來呢?老父親的事慢慢再說。我便向他談了我的情況和想法,王京生說:來吧!就到我們雜誌社來工作,可是做不了主編了,編輯部主任也有人了,先做編輯吧,如何?我幹下滿滿一杯酒說,好吧,我來!

飯後,和王京生一起上樓,他讓辦公室主任董紹華給我安排好辦公桌,並告知了辦公電話,說,良原,給你一個星期的時間,回去辦相關手續,一個星期後,我等你上班。

辭別王京生,我返回了武漢。一個星期後,我按時來到了深圳青年雜誌社,老父親則委託同在研究所工作的表弟代為照顧。謝聖明給了我半年的採風假,但不發工資,並告知如果不行再回研究所上班,位置給我留著。

深圳,我就要來了!

我將擁有新的工作——深圳青年雜誌社編輯;我將擁有新的同事——總編輯王京生、總編助理黃水龍、編輯部主任鍾鐵夫,文字編輯曹海、孫韻、王海鴻、王星,美術編輯張遠林,辦公室主任董韶華、工作人員馬長勝、張超英,還有那天說自己不是王總的胖子——發行部主管趙惠新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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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年代的深圳


第二節 感覺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牽引著我,我必須跟上去;寫下到深圳後的第一首詩:《這是一種心靈的相約》


深圳不看重履歷,只看才能。大凡能在深圳立住腳跟的人,無一不是胸懷大志且各有所長的能者。遠的不說,就我的幾位新編輯同事,也都是讓我刮目相看的主:鍾鐵夫,大學中文系本科畢業,來深前已是湖南省作協專業作家;曹海,原中國青年報記者;孫韻,原山西日報社編輯;王海鴻,曾任北京航天航空學院研究生會主席,北京市學聯副主席,與王京生一起赴深創辦《深圳青年》;王星,知名策劃人,曾策劃過不少有影響的大型活動;張遠林,原安徽省知名畫家,《安徽畫報》編輯。而總編輯王京生,北京師範大學馬列研究所中共黨史專業研究生畢業,曾任共青團中央學校部幹部,全國學聯研究生部副部長。能和這樣一群高素質的人在一起工作,是我的榮幸。

我開始了《深圳青年》的編輯工作。

1990年年底,我們一幫單身男女和年輕夫婦們被安排到了市裡統一興建的黃木崗安置區住宿。深圳青年雜誌社租了一層,單身男女每人一個近20平米的單間,年輕夫婦則是面積稍大房。記得剛住進去不幾天,時任團市委書記張宜均還專程前來看望和慰問。

開弓沒有回頭箭,我知道,此後的人生,我將會與深圳這座年輕的城市連在一起了。

我到的時候,《深圳青年》已經運行了近兩年的時間,從剛開始的一無所有到兩年後的初具規模,先我而到的同仁們經歷了艱苦卓絕的拼搏。依靠集體的智慧和力量,雜誌的影響力不斷增強,期發行量穩定在五六萬份。

利用幾個晚上的時間,我翻看了1989年的《深圳青年》。我讀到了《面對1990年的深圳》,文章中提出了深圳成功的六大因素,這是深圳人第一次總結自己在這麼多年的發展中有哪些成功的基本因素,同時提出了深圳面對1990的問題,並率先提出總結10年、規劃10年的建議。本是一本青年刊物,卻能站在制高點上,對深圳這個改革開放的前沿陣地高屋建瓴地規劃籌謀,是我沒有想到的。想象內地的共青團刊物,借他個膽也不敢為。這就是深圳,這就是年輕人的深圳。緊接著又讀到了《在走向2000年途中》《深圳五大展望》《深圳悄悄向三大目標進軍》《深圳跨上97的臺階》《什麼是深圳人》等一系列文章,其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的澎湃激情,躍然紙上,令人擊節。

再讀王京生撰寫的幾篇卷首語,我被震撼了。

在《男孩子生來就是打天下》裡,王京生寫道:什麼是深圳精神?什麼是深圳風格?什麼是深圳速度?深圳精神就是男孩子的精神,深圳風格就是男孩子的風格,深圳速度就是男孩子的速度;男孩子生來就是打天下的。

還有《四月,我們看海去》《特色就是我們》《移民》等。

我感覺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牽引著我,我必須跟上去!

在這種力量的牽引下,我寫下了到深圳後的第一首詩:《這是一種心靈的相約》:

多少次我問我自己,你為什麼離開養育你的故鄉,來到這滿目生疏的地方?

多少次我回答自己,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故鄉的夏天為什麼那樣炎熱?

我不知道這裡的花兒為什麼四季開放?

多少次閱讀友人的質問,你為什麼不離開那滿目生疏的地方,回到養育你的故鄉?

多少次我回答自己,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這裡的節奏為什麼如此快捷?

我不知道故鄉的路上為什麼坎坷不平?

很早很早就唱過一首歌:《誰不說俺家鄉好》。

很早很早就聽過一句民謠:“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窮窩”。

父親,我深深理解你的痛苦與無奈,當我向你告別的時候,你是沒有抬起頭的啊。

我明白,你是怕你蒼老的眼淚軟化了我遠走的心。

留下你,在我何嘗不也是一種痛苦與無奈。

當雙足接觸到這片充滿生機的熱土的那一瞬間,我就強烈地意識到:這是一種心靈的相約。

有什麼比心靈的相約更能使人不撇下一切毅然前往的呢?

只有生疏,才有新鮮。

與其長時間地咀嚼同一種痛苦,不如咬咬牙,去品嚐新的痛苦。

誰說離開故鄉,就等於不愛故鄉?

在這天南海北的人群中,聽到那一聲熟悉的鄉音,誰不是頓時收穫一份不可多得的驚喜與親近?

“青山處處埋忠骨,何須馬革裹屍還。”古人尚且能抒發出如此豪情,我輩有什麼理由要固執地匍匐在母親的胸脯間,去爭相吸吮她那並不豐盈的乳汁呢?

這是一種心靈的相約,誰也無法阻止。

為著這種相約,我已等待了無數個漫長而蒼白的冬季。

男人的血,總應該為那顆搏動的心而燃燒。

把這裡當作你苦戀的情人吧!

既然來了,就義無反顧地以自己雄性的身軀站成一棵樹,去迎接風的撲打,雨的辱凌;既然愛了,就理直氣壯地愛它個死去活來!

此去的人生,我將不再問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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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開“天窗”的《深圳青年》創刊號;右:90年代的《深圳青年》


第三節 《在深圳找好女人難》署名“大俠”發表,《深圳青年》被推向了前所未有的風口浪尖,“大俠”因此出名;《人生的感悟——三毛小語精華》出版

筆名“大俠”第一次亮相,便將《深圳青年》推向了前所未有的風口浪尖。

在用本名寫下並發表《電話裡的柔聲》《我能對你說什麼》《隔壁辦公室的叫罵聲》《狗日的週末》,《在喧囂和緊張的背後》等文章之後,也就是到了1991年夏秋之交吧,我在編輯部會上提出了一個設想:效仿魯迅先生當年在新文化論戰時有意將自己樹為靶子讓對手們來攻擊一樣,在刊物上也來一次自樹靶子誘人攻的嘗試,以增強刊物的爭議性,提升刊物的知名度,擴大刊物的來稿面。這一設想得到了大家的認同,一致同意由我來先樹第一靶,先開第一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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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當年刊於《深圳青年》的文章《電話裡的柔聲》


我想到了近在咫尺卻漸行漸遠的她——我的戀人。為什麼內地的執手相看抵擋不住深圳的紙醉金迷?為什麼一個月的時間就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割發絕誓?為什麼如此過河拆橋般的痛苦和折磨會降臨在我身上?聯想到世人對深圳是“染缸”的指責和評說,滿腹的不解和激憤呼嘯而出,化成了筆下的文字,一篇《在深圳找不到好女人》一氣呵成。

次日,我將此文拿給校友、時任《人民日報》深圳記者站站長王楚,請他提意見並把控。王楚對文章的主旨和所表達的觀點深表贊同,但對文章標題提出了商榷。他說,標題不能用這種一棍子打翻一船人的提法,建議改成《在深圳找好女人難》。我深感佩服,到底是中央大報的人,這標題的改動既表達了想要表達的東西,同時又相對客觀,留有餘地。

送交編輯部複審,再送交總編輯終審,通過。

我們又商議為此文新開了一個討論性質的欄目,《在深圳找好女人難》署名“大俠”發表。

這下可好了!刊物上街當天,編輯部的電話就沒停過,全是針對此文而來。有叫好的,稱讚《深圳青年》敢說真話;有討伐的,痛斥《深圳青年》侮辱深圳女性,給深圳抹黑,更有女性讀者徑直闖上門來,要找這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大俠”當面交鋒,一論短長。截然不同的兩種反應,針鋒相對,烽煙瀰漫,接電話的人左安右撫,前壓後擋,忙得不亦樂乎。編輯部裡充斥著興奮,也蔓延著緊張。

這還沒完,第二天,團市委辦公室的電話打過來了,詢問這篇文章是怎麼回事,稱有讀者把電話打到了團市委,要求《深圳青年》向深圳女性道歉。總編輯王京生笑著回應,稱是雜誌社集體策劃的一次大討論,旨在倡導一種“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的辦刊理念。

接下來的日子裡,這個討論欄目受到了廣大深圳青年的追捧,支持和反對的討論稿件天天有收。跟著的下一期刊物,這個欄目裡又推出了由孫韻(筆名瀟瀟)執筆的針尖對麥芒的討論稿《在深圳找好男人也難》。一時間,《深圳青年》被人們街談巷議,“什麼是好女人”“什麼是好男人”的話題持續發酵,刊物的訂閱數也與日俱增。

“大俠”因此而出名。以至於有一次內地來的幾個朋友在黃木崗安置區酒後惹上了麻煩,便衣非要將他們抓進去。我出面調停,便衣開始怒目相向,聽我自報家門和“大俠”名號後,便衣一臉不信,又是查看工作證,又是問我寫過哪些文章,我一一做答,便衣立馬換做笑臉,言之:不好意思,不知道是大俠老師的朋友,得罪得罪,放人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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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者在深圳使用過的“大俠”名片


1991年1月4日,一條令人不敢相信的消息擊中了我,我的心好疼好疼。三毛,這個影響了千百萬讀者的著名作家,被發現在臺北榮總病房內以絲襪自縊而亡。


三毛,這位文壇中的一代奇女子,半生流浪,用自己樸實的文字書寫內心漂泊的孤寂。她一生追求自由,流浪遠方。她與愛人荷西的生死絕戀也令許多人動容。三毛以其特立獨行的作品與人格氣質,影響了整整一代人的精神生活。

我喜歡三毛,是因為她的那首震撼無數人心靈的歌《橄欖樹》:不要問我從哪裡來 /我的故鄉在遠方 / 為什麼流浪 / 為什麼流浪 / 流浪遠方 / 流浪 / 為了天空飛翔的小鳥 / 為了山間輕流的小溪 / 為了寬闊的草原 / 流浪遠方 / 流浪 / 還有還有 / 為了夢中的橄欖樹 /橄欖樹

因為這首歌,我開始關注三毛。我讀過並買過當時所有能找到的她的書,如《雨季不再來》《撒哈拉的故事》《稻草人手記》《溫柔的夜》《夢裡花落知多少》《萬水千山走遍》《哭泣的駱駝》《親愛的三毛》《我的寶貝》《滾滾紅塵》《流星雨》《鬧學記》等。三毛經歷了灰暗的少女時期和多舛的青年、中年時期,使得悲情成了她作品的基調。這種對疼痛的敏感一直在三毛的性格中保持了下來,並對她日後的寫作產生了巨大的影響。她用善良、憂傷、憐憫的目光關注自我,關注周遭的世界,因此,她作品的字裡行間總是流露著女性的柔美和細膩,充盈著悲情的美麗。

或許認為自己也屬於流浪者的原因,我無法接受三毛離去的事實。那天晚上,我坐在深圳黃木崗安置區的小房內一個人喝著酒,一個人唱著《橄欖樹》,一個人淚流滿面地想著三毛。我告訴自己,我必須為她做點什麼。

我把她的書全部找了出來,一本一本地翻看著,那些信筆揮灑卻又蘊涵無限的文字頓時讓我心裡一動,我要把她的那些閃爍著思想和生命之光的語句寫成一本鋼筆書法集。我無法入睡了,連夜開始閱讀和摘錄。

一個月後,我把摘錄出來的三毛的語句分類整理好,並一則一則地書寫成集,取名為《人生的感悟——三毛小語精華》。恰好湖北美術出版社編輯周勇到深圳出差,看到了這本書稿,激動中立馬電話告訴了該社社長陳東華先生,兩人一拍即合,達成一致意見,快速出版這本書,以緬懷三毛。我隨後補上了三毛簡介、幾十幅三毛生前照片和後記,將書稿交給了周勇。

3個月後,雙封面硬殼精裝的硬筆書法集《人生的感悟——三毛小語精華》出版,首印20000冊。陳東華先生親自為該書寫下了熱情洋溢的序言。

這是我的第一本硬筆書法集,此後,我又硬筆書寫了《唐人絕句100首》《宋詞100首》,因了很多原因,然更主要的是我覺得自己的硬筆書法需要更進一步提高,故一直存放在書櫃裡未曾聯繫出版。

如今,在舊書店還能見到這本書的影子,只是價格上漲到48元了。

我很珍愛這本硬筆書法集《人生的感悟——三毛小語精華》,是它,奠定了此後的人生,我能有書法相伴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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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書寫並編輯的硬筆書法集《人生的感悟——三毛小語精華》


第四節 請冰心老人為《深圳青年》題字;王京生向我推薦了一個人,說這個人值得采訪,值得宣傳;《深圳青年》在頭條位置刊發了《生命的註釋》

1991年前後的《深圳青年》,可謂兵強馬壯,風頭正勁,在全國的青年刊物界高高地樹起了一面旗幟。

總編輯王京生後來回憶道:“《深圳青年》開始形成一個新的風格:封面開始高雅起來,不再亂七八糟,我們的編輯,孫蘊開始寫情感類東西,良原開始寫情感與深圳現實結合的東西了。有了這樣一批有靈性的、有深圳特色的小文章,刊物開始變得生動活潑。鍾鐵夫讓我們感到編輯是很專業的事情,要認真改稿,要琢磨一些問題,要使編輯運作正規化。另外我們有了真正從事編輯行業的編輯,他們給《深圳青年》帶來了專業知識、穩定性和無窮髮展的源泉。許勁松(筆名散兒)等一些有寫作和編輯經驗的人陸續到位,一種新的發展勢頭開始了。”

這一年,我請冰心老人為《深圳青年》題字。4年前我曾拜訪過冰心老人,老人的女兒送給我一張老人的照片作為紀念。在我編選出版《中國當代女青年詩人詩選》時,老人為之題寫過書名。

發出請老人為《深圳青年》題字的信件後,我不奢望能收到迴音,畢竟老人年事已高。然而,半個月後,我收到了老人的來信,一隻白色的中央民族學院的信封,老人親筆寫下的我的單位和我的姓名,“中央民族學院”的印刷體字樣後,署有“冰心”二字。啟開信封,展現在我眼前的是老人用毛筆寫在一方宣紙上的題字:祝願《深圳青年》越辦越合青年人的口味 冰心 一九九一·十·三。並蓋有老人的印章。我激動得不能自已,雜誌社同仁也很興奮。當期刊物影印刊發冰心老人的題字後,在廣大讀者中產生了極大的反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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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老人為《深圳青年》題字


由於有過省報記者的工作經驗,再加上有文學創作的實踐,我喜歡採寫有份量、有影響的重點稿件。此時王京生向我推薦了一個人,說這個人值得采訪,值得宣傳,讓我親自完成。

這個人是魏達志,當年是深圳賽格集團的一個青年員工,身患重病,正躺在廣州一家醫院的病床上接受血液透析治療。

採訪魏達志之前,我先去看望並採訪了他在深圳的母親。

在一間逼仄狹小的屋子裡,我看到了一位面容憔悴的老人,正在為她病中的兒子熬著雞湯。從老人不時抹著淚花的講述中,我對魏達志有了基本的瞭解。

1953年11月30日,魏達志出生於江西省南昌市一個書法世家,父親魏大愚是著名的書法篆刻家。然而父親早逝,讓貧困一直困擾著這家人,學齡前的魏達志就曾因貧血而暈倒。1968年,魏達志剛升上南昌二中便趕上了上山下鄉運動,14歲就下放到農村當了知青。1977年,魏達志參加了“文革”後的第一次高考,雖然是小學畢業,但他憑靠博聞強記與頑強毅力,最終以優異成績考入上海復旦大學歷史系,1982年畢業留校後成為史學家蔡尚思的學術助手。1984年,魏達志來到如火如荼的深圳經濟特區,先是參加籌建博物館,兩年後又任深圳賽格集團董事長馬福元秘書、高級經濟師。1989年在澳大利亞留學時被檢查出腎病,回國治療。當時年僅36歲的他雙腎功能衰竭,曾經被診斷為只有三個月的生命。而他靠著閱讀、研究和對深圳特區的愛堅定自己與病魔抗爭的意志,並一如既往地進行關於深圳特區經濟領域的研究與寫作。據統計,他在病榻上的頭一年就撰寫了17篇論文,近20萬字。

這是怎樣的一種精神?!我堅定了寫好魏達志的信心。

第一次到醫院採訪魏達志,他剛做完血液透析回病房休息,一臉蒼白,羸弱不堪。我不忍心打攪他休息,提出改日再聊。魏達志說,沒什麼,你來一趟也不容易,我們聊吧。結果一聊就是兩個多小時。他的言談並沒有迴避對病情的擔憂和對生命的眷念,尤其是對與他相依為命的老母親的牽掛和歉疚,但更多的是對深圳的熱愛和對自己所從事的特區經濟研究的痴迷。

先後上醫院採訪魏達志三次,又到賽格集團採訪了他的同事和領導後,我以崇敬的心情進入了寫作。一稿,情難自禁,淚溼稿箋;二稿,冷靜思考,去除渲染,三稿,定下主調,謳歌生命。一個星期後,5000餘字的報告文學《生命的註釋》完成。是晚,迫不及待地敲開同事孫韻的房門,讀給她聽。讀畢,孫韻說了一句話:寫出來了!她沒說,但我知道她說寫出來什麼了。

當期的《深圳青年》在頭條位置刊發了《生命的註釋》,張遠林書寫的標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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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挺立潮頭的改革探索家魏達志


《生命的註釋》迅速在深圳特區內外引起強烈反響,魏達志的事蹟,感染和激勵著千千萬萬的讀者。緊接著,《賽格報》全文轉載,賽格集團邀請雜誌社,聯袂舉行了《生命的註釋》作品討論會。再接著,雜誌社報請團市委同意,以團市委的名義召開了魏達志事跡報告會,全市各區、各大企業、各條戰線共青團組織的負責人和團員青年代表1000多人聽取了魏達志事跡報告。同年,共青團深圳市委授予魏達志“特區模範青年知識分子”光榮稱號,時任市委書記李灝題字,號召全市人民“學習魏達志的拼搏精神。”原市委常委、宣傳部長楊廣慧親自組織,由中宣部與深圳市委宣傳部攝製電視專題片《魏達志——一個深圳人的故事》,魏達志的事蹟被全國70餘家媒體廣泛報道。之後,深圳市政府撥出20萬元專款,請北京301醫院專家為他主刀換腎,手術成功。

1997年,魏達志被深圳市委組織部確認為市傑出專家,同年調入深圳大學任教,主要研究方向為特區經濟、城市與區域經濟、產業經濟和科技經濟。先後出版《達志文集》《特區企業集團跨國經營論》《體制選擇與結構預期》《轉型期社會與經濟》《高科技產業化的十大條件》《危機與重構——世界國企研究》《市場經濟的兩大結構》《城市群與城市國際化》等16部專著。

2007年,魏達志被評為博士生導師。現任深圳市政協常委、深圳市政協提案委員會副主任,廣東省產業與區域經濟研究會副會長、廣東國際經濟研究會副會長、廣東跨國公司研究中心副理事長、深圳市城市化研究會會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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