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與疫苗.mp324:20
來自公子故事會
截至4月8日，全球研發出115種候選新冠疫苗，最快速者已進臨床。可以說，這次的疫苗研發，無論規模還是速度都前所未有。
但有效疫苗多久會出現呢？鍾南山先生前幾天說，最少一年；而最多，誰也說不準。疫苗研發平均10年，即使是加速開發的埃博拉疫苗，也花了5年。
只能說，與傳染病鬥爭，人類的能力很有限。
自有人類始，就有瘟疫。古人披荊斬棘篳路藍縷的進化史，也是一部與瘟疫鬥爭的歷史。而人類用最科學的方法來對抗瘟疫，還不到 100 年。
人類目前唯一消滅的烈性傳染病是天花。而從天花出現到最終被消滅，花了三千年。
天花傳染性強，死亡率高，歷史上7次爆發殺死全球近5億人。因為患者愈後臉上會留有麻子，“天花”由此得名。
有歷史記載的第一個天花病例，是古埃及法老拉美西斯五世，死於公元前1145年；公元前1000年，天花由埃及商人傳到印度；在肆虐了歐、亞、非以後，16世紀西班牙殖民者把天花病毒帶到了美洲大陸，阿茲克特和印加兩個文明因此滅絕。
人天花病毒沒有其他宿主，也就是說天花只能從人傳到人。這可能是個好消息，想象一下，如果牛羊豬都會得天花，人類防疫工作大概率是沒法開展的——牲口都宰了，就沒法耕種收穫了。
另一個壞事裡的好事是：如果得過天花不死，會終生免疫。康熙能當皇帝，有一部分願意是因為他出過天花，有免疫力，至少不會因此染病而死。
中國古人用“人痘”接種預防天花。宋朝人用天花患兒身上的痂或膿汁作為痘苗，吹進健康人鼻孔，使之感染，出一次症狀略輕的痘，獲得免疫力。
這是一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以毒攻毒思路，風險太大，後來就沒流行開。
十七世紀末，俄國人在北京學到了種痘之法，由此傳到了歐洲。
1774年，歐洲農場工人本傑明，從牛身上取下痘種，用刀劃破家人的胳膊，再把痘苗揉進破口。當時天花流行甚廣，但是他們都沒有得病；1791年，德國人普萊特也做了類似試驗。
這兩次有記載的試驗，引起了英國醫生愛德華·琴納的注意。
琴納發現很多擠奶女工不得天花，經詢問後得知她們得過症狀非常輕微的牛痘。牛痘和天花？兩者什麼關係？那個年代的人沒有病毒的概念但他隱隱約約覺得，這裡有點蹊蹺。
琴納給得過牛痘的擠奶女工接種從天花病人身上採取的人痘，其中有人康無恙，有人出現症狀。為什麼牛痘對有的人有效，對有的人無效？這個問題困擾了琴納十幾年。
直到1793年，琴納家的牛得了一次牛痘之後，他才恍然大悟：牛痘是否有效跟牛痘病毒本身生長的時間密切相關！
如果在牛發痘的早期感染人，病毒不強，不足以抵抗天花；在牛痘晚期感染人，病毒已經被牛的免疫系統弱化，同樣不能抵抗病毒；只有在牛痘在牛身上出的最兇的時候，用這時的牛肉感染人，人才能抵抗天花。
1796年5月，琴納在八歲孩子詹姆斯的手臂上接種了兩次，各半英寸長的牛痘。現在看來，這是非常冒險的行動：牛痘在女工身上無害，不見得在小男孩身上無害。
接種之後，琴納記錄了詹姆斯的反應：第七天胳膊不舒服；第九天發冷，沒有食慾，頭疼睡不著覺。但是，第二天所有的症狀全好了。不久，詹姆斯出痘然後脫落，換句話說，他出現了牛痘的症狀，然後恢復了。
用現在的話說，這算臨床一期，驗證了牛痘的安全性：接種是安全的。然而有效性呢？因為牛痘對天花的抵抗作用還沒證實。恰恰在這時，天花在琴納的家鄉伯克利出現了。
7月1日，琴納在詹姆斯的雙臂上接種了人痘，沒有出現任何症狀；一年之內，一共給詹姆斯接種了各種人痘20次，詹姆斯沒有出現任何天花症狀。首戰告捷！
兩年後天花和牛痘在伯克利一同爆發，琴納先給七歲的姑娘漢娜接種牛痘，等症狀出現後，又從漢娜身上取樣給自己的孩子接種。每次接種後都立即給孩子們接種天花，孩子們都沒有出現天花的症狀。
終於成功了！
1798年，琴納發表了著名的《對發現於英格蘭西部格洛斯特郡的一種病——牛痘的病因和影響的探討》，這宣示著：人的牛痘接種法正式誕生。
歐洲人聽聞天花有了疫苗，都瘋了一樣排隊來打。三年裡有10萬英國人接種了牛痘疫苗，繼而在世界範圍推廣；1802年，印度開始接種牛痘；1803年，西班牙在美洲的殖民地開始接種；1807年，德國強制接種牛痘；1811年，法國超過170萬人接種了牛痘疫苗。
這不僅僅是人類征服天花的開始，更重要的是，這是人類第一次意識到：疾病是可以預防的。從琴納開始，人類意識到，原來我們有能力來制服疾病，即使治不好，也可以讓人躲開它。
無數的榮譽接踵而至，而琴納則依舊在老家鄉下行醫，每週一天為窮人免費接種。不論颳風下雨，每週接種幾百人。
琴納接種牛痘100週年紀念郵票
1823年，74歲的琴納與世長辭，無數受其恩惠的人從各地趕來參加葬禮，詹姆斯·菲利普——當年那個小男孩站在第一排。琴納的墓碑上刻著“這裡是人類最偉大的醫生的場面之地，琴納以他的智慧把健康和生命帶給全世界半數以上的人。”
從1798年開始牛痘苗接種，到1979年世界衛生組織正式宣佈天花作為一種疾病被剿滅，足足經過了181年，而這也是人類與病毒幾千年的鬥爭中，唯一的一次勝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