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工,等下大老板要来工地检查工程进度,你们要注意一点,别在这节骨眼上犯错误。"李经理对着易峰说。"您就放心吧,我会交待兄弟们干活仔细点。""那就好!"李经理满意的点点头,走了。
易峰是这个工地一个小小的包工头,手下有几个从老家带过来一起干活的民工,专门负责这工地的木工活。
上午十点,工地大门驶入几辆铮亮的小车。早就守候一旁的几个管事赶紧迎上去。车门打开,下来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跟工地管事点过头,一起候在一旁。这时,只见中间那辆车下来一位穿着职业装的女人,略施粉黛,画着淡妆,看不出真实年龄。
那几个管事精神一振,快步上前:"欢迎刘总来工地检查工作!"
"大家辛苦了!"刘总跟几个管事打了声招呼,就往工地里面走去。
"刘总,现在太阳这么大,先到办公室坐坐,我们给您汇报一下情况吧?"管事说道。
"不用了,我就到施工现场看看,等下还要回公司开会。"
刘妍正走着,突然眼角瞟过一个人影。这身影是那么熟悉,不由得停下脚步"李经理,那个抬木头的是谁?"
李经理快走一步上前,"那是我们工地负责木工的工头,叫易峰。"
"易峰!"刘妍脚一软,好像力气瞬间被抽空一样。那个经常在梦里才能相见的人如今就在眼前,刘妍心里不由得激动起来。
"你把他叫过来,不……不,还是我去叫他!"刘妍有点语无伦“”次。"那好吧!"李经理一头雾水。
易峰正跟老刘扛木头,突然耳边传来一个声音"易峰……"这声音,有些颤抖,还有些激动。易峰一呆,木头从肩上滚下,老刘被带得一个趔趄。"易峰,你干………干……刘……刘妍?"老刘一转头,结巴了。
易峰回过神来,看着眼前带着泪光的笑颜,二十几年魂牵梦绕,心心念念的人啊,就这么突然出现在眼前,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思绪万千。又回到二十几年前……
易峰是家中老二,上面还有个姐姐。父亲早逝,留下母亲与姐弟俩相依为命。在那个年代,家中没有一个壮劳力到生产队拿工分,一家人吃饭都成问题。
母亲依然想尽办法把易峰送进了学堂,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易峰学习很刻苦,名列前茅。发奋要通过知识来改变自己的命运,突然有一天,母亲晕倒,送到医院因为脑出血造成了半身瘫痪。易峰不得不终止学业,回家照顾起了母亲。母亲常常抚摸着易峰的头。
“娃啊,是娘害了你啊!”
易峰仍然没有放弃任何读书的机会,村里钟老师家有许多书,他经常到钟老师家借书来读。
这天,易峰跟往常一样到钟老师家还书。钟老师很有学问,写得一手好字。听说以前在城里是教师,下放到村里后就没有回城,算是在这里养老了。
刚进老师家门,就听见老师在那大笑,好像在跟谁说话。仔细一看,一个姑娘在和老师聊天,桌上还放着一包茶叶,包装很精美。看见易峰进来,钟老师招呼他过去。
"这是刘妍,我以前的学生,今天过来看我。这是易峰,也算是我的学生。"
"你好!"刘妍伸出手来。
"你好!"易峰看着姑娘伸出的手,脸刷的一下红了,手上拿着的书掉在地上。姑娘抿嘴一笑。
看着易峰把书捡起来,刘妍有点惊讶。那是一本海明威的小说《老人与海》,一个农村的小伙子,居然会看这本书,不由得有点好奇。于是跟易峰聊了起来,谁知越聊越投机,两个人都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居然把钟老师撇在一边了。
刘书记感到有些奇怪,最近女儿经常往外面跑,还时不时的一个人傻乐。不由得留了个心眼。一位老领导的儿子偶然间见过刘妍一次就念念不忘。今年是他关键的一年,老领导明里暗里表示想跟他结个亲家。如果有老领导相助,今年的升迁可就……。
易峰一个人坐河边,枕着手臂,呆呆的看着河水。想着刘妍如花的笑颜,不由得有些痴了。"嗨,想什么呢?"刘妍轻轻地走过来,拍了他一下。易峰转头看见刘妍,觉得整个世界都明亮了好多。他们并排坐下,靠在一起。
就这样,小河边,山坡上,都留下过一对年轻的身影。易峰的踏实稳重,善良乐观。跟她之前见过的那些男孩都不一样。而在易峰心里,这个城里的姑娘没有一丝骄横,落落大方,为人真诚。他们聊海明威,聊苏轼,聊江南烟雨,漠北草原,有着永远也说不完的话。
这天,刘妍刚回家,就看见她爸爸妈妈坐在家里好像在等着她。"爸,妈。"她打了声招呼。"妍妍,过来坐,有事问你。"刘妍妈妈说道。
待刘妍坐下,她妈妈就迫不及待的说"你跟易峰那孩子谈对象了?"
"你们怎么知道的?"
"我跟你爸爸不同意!"
"为什么不同意,我喜欢他"
"易峰虽然是个好孩子,但是你们差距太大,不合适。你爸爸的老领导的儿子,跟你差不多大,很合适你,明天去见见。"
"我不觉得我和易峰有什么差距,我们很相爱。"
“我们调查过他,他家里还有个瘫痪在床的母亲,你嫁给他会受苦的。再说了,他那有一点配得上你?”
"我不管,我爱他,这辈子一定要嫁给他。"
"好了,妍妍,"刘妍她爸爸打断了她的话"这事先这样,你以后少跟易峰接触。好好准备去单位上班。"
一场谈话就这样不欢而散。
已经有三天没有见到刘妍了,易峰心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时刻煎熬着。想着和刘妍在一起幸福的时光,总觉得像在做梦。那么一个漂亮又才华横溢的姑娘,居然会看上他这样一个穷小子,他很忐忑,又很激动,更多的是迷惘。想着自己的情况,有些无力,能不能让她以后过得幸福呢?
刘妍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从家里溜出来,在河滩上见到了易峰。"易峰"刘妍紧走几步。"妍妍,这几天怎么了?"
"没事,出了一趟门。我们走走吧。"刘妍说道,开始沿着山坡往上走,一路上默默无语。
"妍妍,不要再走了,前面没路了。"刘妍停下,看看四周,坐到草地上。
"妍妍,你怎么了?感觉你今天很不开心。"
"易峰,如果哪天你找不到我怎么办?"
易峰心里一突,"找不到你,怎么会找不到你。"
"我是说如果。"刘妍白了他一眼。
"妍妍,如果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跟我说。"易峰看着刘妍的眼睛,郑重的说。"真的哪天找不到你了,我会一直找下去,一直找,直到我走不动路为止!"
刘妍看着易峰真诚的眼神,眼圈渐渐红了,伸出双手抱着易峰。
温香软玉在怀,易峰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闻着佳人的体香,看着近在咫尺的娇嫩的双唇,易峰有些醉了。轻轻的吻上去,怀里的人一僵,更激烈的回应起来。
回去的路上,看着刘妍走路很是勉强。易峰心里满是愧疚,"妍妍,对不起!""不要说对不起,是我自己愿意的。"易峰背起刘妍,慢慢的朝山下走去。
刘妍回到家,坐在床上,想着与易峰发生的一切,不由得笑出了声。父亲走进房间,板着脸道:
“明天去见王伯伯家儿子。”
“我不”
说完,刘妍用被子蒙着头一言不发。
换届的日子越来越近,老领导由不动声色的暗示变成了赤裸裸的明示。面对触手可及的进步,刘妍的父亲终于下定决心。
"妍妍,我和小飞的爸爸商量好了,下个月就给你们订婚,年底结婚。"
刘妍看着这个曾经最疼爱自己的人,心如刀割。"爸爸,你知道我爱的人是易峰。"
"知道又怎样,他配不上你,给不了你幸福"
"他能不能给我幸福我不知道,但是不能跟他在一起,我不会有幸福!"
"你还不懂,以后你就会明白,我和你妈妈是为你好!"
"为我好,是为你自己好吧?"刘妍终于爆发了,"你不就是想拿我来换你的利益吗?"
"啪!"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在了刘妍的脸上。"放肆,我白疼你了,这样跟我说话。这个事情就这么定了,你要敢再去见易峰一次,我让你这辈子都见不到他"
刘妍摸着被父亲打过的脸,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愤怒的望着父亲。
“你太过份了!”
很快,订婚的日子到了。刘妍不止一次想要逃离,但想到父亲那句话,又只能强忍着。因为她知道,如果她真的跑到易峰身边。迎接易峰的绝对是难以想象的灾难。
心如死灰的刘妍在家人的配合下木然地完成了整个订婚仪式。小飞欣喜若狂,他父亲也表示老怀大慰,然而刘妍确晕倒了。
易峰已经半个月没有见到刘妍了,半个月前的温柔还在指尖,浅唱低吟还在耳旁。想起那天刘妍的异常,易峰快要疯了。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找了,没有半点音讯。甚至连她父亲的办公室都闯过,也没得到消息。易峰想要出门,去他们曾经说过的地方找她。可是看到家里腿脚不便的母亲,只能安下心来,煎熬的等待着,等待刘妍的再次出现。
刘妍静静的躺在病床上,医生的话不停的在耳边回响:"你怀孕了……你怀孕了……。"摸着肚子,感受着新生命的孕育。"这是我和他的孩子,刘妍的脸上闪过一丝欣喜。
怀着对易峰无比的思念,刘妍穿上了洁白的婚纱,泪水无声的滑落。抚摸着腹中的孩子,又有着一丝安慰。
父亲终于如愿以偿,然而刘妍痛苦的婚姻才刚刚开始。小飞得知刘妍怀了别人的孩子,打了她一记耳光,从那以后对她不闻不问。五年后,小飞主动结束了婚姻。刘妍在寻找易峰无果之后独自带着孩子南下至今。
而易峰把母亲托付给姐姐之后,也踏上了寻找刘妍的旅途。这些年,走南闯北……
一声轻咳,打断了易峰的思绪。是老刘,跟易峰从小玩到大的邻居。
看着眼前的人儿,易峰泪如雨下。刘妍伸出双手,一如当初那个下午,抱住了易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