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系遍地,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1.

曾有不少讀者問過我同樣一個問題:生命的意義是什麼?我們奮鬥來,奮鬥去,是圖個啥呢?

生出來沒幾年就開始讀小學,讀完小學讀中學,讀完中學考大學,大學畢業找工作,工作以後攢錢買房娶老婆,生個娃,就此過上了上有老下有小中有中年危機的日子。好不容易都熬過去了,自己也老了,醫院住上幾個月,倆腿一蹬,人走了。

全程看下來絲毫沒有樂趣可言,也沒啥值得你努力操心的地方,跟還債似的。

你說,活著到底為什麼?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好麼?這麼累,世界上的人為啥都不隱居山林呢?

類似這樣追問意義的問題不少,但我一條都沒回答過。

並非沒有答案,只是這個答案,不好說,一說就錯,一碰就沒有了。

2.

記得高考結束的時候,爸媽為了讓我放鬆一下,帶我去了趟遊樂場。

我從小到大都沒坐過過山車,那天父親說什麼也要讓我體驗一把。

可一方面,我心疼錢,有那個錢能吃好幾頓飯呢。

同時,我也真心覺得這事沒啥意思。

於是,當父親拉著我去買票,我便死活不去,父親也急了,反覆追問:來,你告訴我,你為啥不去?為啥不去?

我底氣十足反問道:您告訴我,我為啥要去,為啥要去呢?

父親一愣:因為……好玩呀。

我說:我可不覺得,有啥好玩的?那不就是把人綁在一個凳子上,然後用機器來回晃悠你,讓你害怕嗎?玩完以後啥也撈不著,就花錢買了回害怕,這有啥好玩的?把人綁凳子上讓他嗷嗷喊一陣子,就好玩了?

父親啞口無言,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

我終於得逞,自以為抓住了問題的命脈與實質,且對他下結論道:回家吧,家裡也有凳子,晚上把我關屋裡我喊幾嗓子就是了。

這話徹底氣壞了父親,他揚起大手暴喝一聲:你給我坐!

我便老老實實地坐了一次過山車。

坐完以後父親問:好玩嗎?

我由衷回答:太好玩了!

母親逗我:你說說哪裡好玩,那不就是把你綁凳子上嗷嗷叫嗎?

我也說不上來,只站在原地回味,傻樂。

3.

人生也是一樣的,如果你站臺下不動,靜止觀摩,你會覺得索然無味。

都不用聊太多,從最根本上講,人這一輩子用“創造矛盾解決矛盾”這八個字便足以概括。

就像過山車這種玩意,你要光說,那無非就是把人綁在凳子上嚇唬他罷了,有什麼呢?

但意義這個東西,不是靠說出來的。

電影《心靈捕手》中有這樣一段臺詞:你根本不曉得你在說什麼。我問你藝術,你可能會列舉藝術書籍中的粗淺論調,跟我大談特談米開朗琪羅,關於他滿腔的政治熱情,與教皇相交莫逆,關於他所有的事情,你知道很多。但你知道西斯廷教堂的氣味嗎?你從沒試過站在那裡,昂首仰望它天花板上的名畫。

如果我問你關於女人的事,你大可以向我如數家珍,你可能與幾個漂亮姑娘交往過。但你從不知道在心愛的妻子旁邊,一夜夜醒來的感覺——那份來自內心的喜悅與平和。

你年輕剽悍,我如果和你談論戰爭,你會洋洋得意地向我大拋莎士比亞,背誦“共赴戰場吧,我親愛的朋友!”但你從未親臨戰陣,未試過把摯友的頭擁入懷裡,再安放到膝蓋上。

每當我又想對人生的意義做出什麼論斷與判決,這段臺詞總能提醒我:別太早興高采烈,也別太早心如死灰,我們對人生的真正瞭解,實在是太少太少了。

佛系遍地,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4.

我一度是一名單身主義者,更覺得生孩子是全世界最沒有必要的事情。

我曾居高臨下地以為:養兒一為防老,二為解悶,如果還有別的動機,也無非是從眾心態,看別人生自己便生了。

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又還能有什麼呢?

這種驕傲竟驅使我採訪了一位父親,我問他:有孩子前跟有孩子後,你的身上發生了哪些改變?

他沉默了一會說:當我第一眼看見我女兒的時候,我忽然發現,我不怕死了。

我這輩子第一次不怕死,我這輩子之前困擾我的很多問題和心結,在我看到我女兒後,都沒了。

那些煩惱,糾結,也不是說憑空消失,只是像三維空間的人看二維狀態下的事物,它們是那麼的小,那麼的不值一提。

那一刻,不怕死的我告訴我自己:打今兒起你得好好活著。

這位父親的話讓我想起了我小時候的一件事。

那年我過生日,爺爺給我買了個玩具。

我興致勃勃地拆開包裝,發現只是一張類似於地毯的東西,上面烏漆麻黑,連個字兒都沒有。

我大失所望,哭得直打滾。

爺爺說:不能光看,還要踩。踩上去才能看見,不睬看不見的。

我半信半疑,一腳踏上去,發現腳下出現一片草地,右腳再踏過去,腳下是一片銀河。

原來,那是一件靠施加壓力才能呈現曼妙圖案的玩具。

原來,很多人找不到意義的樣子,只是活得太淺太飄太輕了。

佛系遍地,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5.

梁漱溟曾在他的一篇文章《我的人生觀如是》中寫道:

吾每當春日,陽光和暖,忽睹柳色舒青,草木向榮,輒為感奮興發莫明所為,輒不勝感奮興發而莫明所為。

吾每當家人環處進退之間,覺其熙熙融融,雍睦和合,輒為感奮興發,輒不勝感奮興發而莫明所為。

吾每當團體集會行動之間,覺其同心協力,情好無間,輒為感奮興發,輒不勝感奮興發而莫明所為。

又或讀書誦詩,睹古人之行事,聆古人之語言,其因而感奮興起又多多焉。

初讀時尚且年少,心裡不免犯嘀咕:這老人家真是莫名其妙,以上這些事件實在稀鬆平常得很,甚至不乏苦楚與勞累在其中,有什麼好感奮興發的?真的有那麼快樂?

後來再長大些,經歷得多了點,才發現生命的負擔背後,總是藏著種種並非苦樂二字便足以概括的況味。拿加減法或比大小的功利邏輯去清算人生的意義與價值,去考量值不值得奮鬥值不得活,真真是把人生看窄了,看小了,看扁了。

佛系遍地,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6.

現在都流行一個詞:佛系青年。

其實,我從小學四五年級開始,便”一心向佛“。

那時的我總覺著:一切都沒啥意思,事事都挺遭罪的。長大的路是那麼漫長,還要用數不盡的汗水,淚水,誤會,皺眉,反覆,分歧等去換,可最終除了填飽自己的肚子和他人一時的認可,似乎也收穫不到什麼。不如就這麼對付,湊合,四大皆空,得過且過。

好在尚有父母威逼,師長鞭策,現在如果讓我穿越回去,定會給那時幼稚的自己一記耳光。

並對他說:真正的佛法,並不要求所有人都當和尚;刻意消極避世,因怕受苦或結果不定而不敢讓塵世將自己打磨,不光是種怯懦,更是種貪毒,是佛家最想破掉的執著。

況且,你知道用盡全力完成一件事的感覺,有多爽嗎?

你知道終於想通了一件事情,或與某位先賢就某個問題一拍即合的感覺,有多爽嗎?

你知道當這個世界有人因為你的存在,而更加幸福的感覺,有多爽嗎?

你知道因不成熟與人分別,又因你的成長再度與人相聚,那種感覺,有多爽嗎?

你不知道,因為你只是在聽我說說。你無知到連一個水杯都沒有體察到位,因為你還沒有把一個玻璃杯從上到下擦拭過。

既然人生都如大夢了,何不乾脆利用好這個設定,在夢中勇敢地成功失敗,無畏地體驗,不惜力氣地付出,然後找樂子般地看看會發生什麼呢?

佛曰:我們家的好孩子,並非那些長慼慼的偽佛系;真正的佛法,屬於每個敢於入世修行的好少年:他們不是乾脆啥都不追求,而是當有一天追到手裡的一切都一把輸光,他們也覺得沒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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