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它慢、悶、亂,被不少人一集棄,可一旦你能堅持下去,就會跟他們一樣尖叫,年度十佳劇集已經預定。美! 驚豔!
《女鼓手》
The Little Drummer Girl
跨國劇,製作方,英國BBC&美國AMC。
復仇三部曲國內電影大獎拿遍(青龍獎、大鐘獎、百想藝術大賞最佳導演);幾乎每次新片都能入圍戛納(人送外號樸戛納)。
《我要復仇》《老男孩》《親切的金子》《小姐》
繼把英國著名歷史懸疑小說《荊棘之城》改編成《小姐》後,他又把目光瞄準了約翰·勒·卡雷的《小鼓女》。
約翰曾供職於英國某間諜機關,離開後他拿起了筆,成為間諜小說家。
他已經出版的21部作品裡,有一半都被翻拍過:《柏林諜影》《鍋匠,裁縫,士兵,間諜》《夜班經理》……
但讓他變成間諜小說大家,還是這一部。
著名評論家兼作家威廉·F·巴克利曾在《紐約時報》上實名點贊。
《小鼓女》之於間諜題材,就如同《包法利夫人》之於通姦、《罪與罰》之於犯罪題材一般。
名導+小說家代表作,怎麼就拍出了“一集棄”?
第一集。
剛開頭是一場爆炸。
兇手,是一個綠衣男和她的女票。
他們引爆了德國某猶太外交官的家,致使他的孩子和父親當場喪命。
接著,進片頭。
一個陌生女人,在試鏡。
字幕來源人人影視,下同
試鏡到一半,鏡頭一切,德國。
毫無聯繫地轉到了那場爆炸案的調查室。
一個捲髮的老男人,以協助調查的名義正在盤問倖存的猶太外交官。
白襯衫的就是那個可憐的猶太外交官
而這個協助調查的老男人,在10多分鐘後,又出現在了以色列。
片頭試鏡結束後,那個女演員被劇團安排,來到了希臘。
時長已經過去了近1/4。
地點就已經變了3個,裡面涉及綠衣男、金髮女郎、猶太外交官、調查老男人、女演員……
沒有主次、沒有旁白介紹,只有一個又一個片段式的小故事。
雲山霧罩,摸不著頭腦。
亂
是《女鼓手》缺乏路人緣的原因。
但它的亂不是導演不懂行、功力差,而是他任性。
任性地不平鋪直敘,任性地不交代任何背景,任性地不關照觀眾。
如果這樣你就對劇不耐煩了,那說明你還不瞭解它真正的亂——
故事的背景,巴以衝突。
一場綿延了兩千年的遺留問題:
公元2世紀(101年至200年)前,巴勒斯坦國的原住民是猶太人。
但在一場由羅馬帝國發起,喪生150萬國民的屠殺後,猶太人被驅逐出巴勒斯坦。
隨後的1800多年裡,猶太人經歷了好幾次大規模的屠殺、歧視後,建立了猶太復國組織。
1917年,彼時託管巴勒斯坦的英國出臺一份文件,公開支持猶太人復國。
1948年,英國託管權到期,聯合國按照英國當時那份文件宣佈恢復其對巴勒斯坦的所有權,是以,猶太人回到巴勒斯坦,成立了以色列。
但周邊阿拉伯人建立的國家卻拒絕承認,並組成聯盟向其宣戰。
5次中東戰爭,3次以色列發動,2次阿拉伯國家發動,但每次都是以色列勝利。
每一次勝利,以色列的領土就向外擴張,並將96萬在前巴勒斯坦生活的阿拉伯人驅逐出境。
因為其他國家的介入,巴勒斯坦和以色列的衝突至今不斷。
《女鼓手》的故事,發生在1970年。
彼時,猶太人復國不到30年,卻不斷忍受戰爭。而阿拉伯人流散歐洲,在各國製造,專門針對猶太人的恐怖襲擊。
殺盡歐洲境內的猶太人
我們也要懲罰他們散居在外的人民
把我們的苦痛昭告天下
瞭解故事背景後你才知道,《女鼓手》的亂,不可避免。
那場爆炸,讓兩隊人浮出水面。
爆炸現場,紅色車裡的綠衣男,是巴勒斯坦某恐怖襲擊家族組織中最小的弟弟,多次在歐洲作案,已經引起官方注意。
調查的老男人,是設法潛入德國的以色列某情報科頭頭庫茨,他盯了那個家族組織很久。
他是推動劇情的關鍵人物。
庫茨正在謀劃一場好戲。
一出誘敵深入,把敵人一鍋端的間諜戲。
如果你想獵一頭獅子
用一隻玩具羊是不行的 諾亞
我們的羊必須是活生生的
必須聞起來、嚐起來都對
哪怕那顆心現在站錯了立場
你應該猜到了,引誘獅子的那頭活羊,就是開頭試鏡的女演員。
查理。
她這次要扮演一個挑戰性空前的角色——
綠衣恐怖分子的女友,然後打入他的家庭內部。
怎麼打?
一頭。
在德國,把綠衣男截胡,關了起來。
另一頭。
在希臘,庫茨手下加迪緊急培訓女主。
他演綠衣男,帶她覆盤了和“男友”戀愛的全過程:
一見鍾情,然後寫信往來,接著在希臘約會,遊石宮、送寶石手鍊、吃午餐、酒店纏綿……
在實景實地體驗過後,女主的人物身份才算加載完畢,終於可以進入綠衣男的家族組織了。
好戲正式開始。
而之前的彩排,居然就花掉一半的篇幅。
接下來的故事正式進入《色,戒》——
訓練多時的女間諜上了戰場,卻迷失了立場。
她被戰爭撕成了碎片,交戰的兩個民族,卻都標榜自己是正義的化身。
同是以色為刀,王佳芝因情入戲,最後不忍以刀尖對準惡敵(易先生)。
而查理,卻握著刀,不知道哪一邊是惡。
在每一方,她都能切身感受到,那種堅定的恨,和深沉的痛。
以色列方,她在模擬戀愛中,愛上了“教練”加迪。
是他,讓她有了愛的感覺,讓那枚寶石手鍊有了靈魂和寄託。
可打入敵方內部,她發現他們是被驅逐的難民,拿起武器不過是為了重返家園。
演得像不像,關係到性命問題。
但她更深處在質疑的是——
究竟該扮演誰?
這麼深的局。
第一集沒踏進去,實屬正常。
再往下看,才會越陷越深。
樸贊鬱的鏡頭裡還是強迫症一般的精緻。
顏色鮮明,濃綠、酒紅、明黃、寶石藍……只要有顏色,都是那個色系的最高飽和度,搶眼而不流俗。
構圖巧妙,光線、空間、音樂甚至顏色搭配,每一幀都在給劇情作註腳。
庫茨跟助手、加迪在旅館因當晚的計劃碰頭。
對於加迪的“訓練查理入戲的辦法”,庫茨和助手的態度在這張圖裡,就有喻指。
房間不大,被一面斜切的牆分成兩邊。
在整個計劃裡,傾注自己感情作為計劃一部分的加迪全身出鏡,意味著他是坦誠的。
庫茨是整個計劃的策劃者,但對於女主角查理的態度,卻有點曖昧不明,因此他沒有露臉。
而助手對這個計劃是不信任、且反對的,所以他的上半身幾乎被切掉。
諷刺加迪以愛行兇
序幕故事到達高潮時,你甚至還能從運動的每一個鏡頭,找到導演說故事的新意,以及他賦予故事背後悲壯的美感。
就說第三集最後,綠衣男被打暈,綁上正衝往高速的紅色車,那是庫茨確保他的女主角永遠不會被發現的最保險方式。
與此同時,是查理正在家裡讀二人互陳心事的“信”,信假,但裡面的內容取自綠衣男在論壇的演講。
他說,族人流落在外,世界無人關心。
只有一種方式才能被看見——
讓恐襲,成為最奪目的亮相。
兩個場景因為這同一句話被聯繫到一起。
綠衣男在的那輛車,失控撞上了高速護欄。
查理看著信,對照著回憶裡這個“最熟悉的陌生人”的陳述,若有所思。
只見周身冒火花的車駛過信封,沿著那行“恐襲是華麗的舞臺”下滑行,駛向毀滅。
又是樸贊鬱獨有的驚豔形式感——
既有一語成讖的悲,也有善惡難斷的灰。
海明威曾提出個冰山原則:
“冰山運動之雄偉壯觀,是因為他只有八分之一在水面上。”
《女鼓手》恰好也是這樣一座迷人的冰山。
有大把的爽劇,總喜歡一覽無餘,喜歡讓觀眾不費吹灰之力就能get到。
但最一流的爽劇一定不是這樣。
它所見極小,所指極大。
於《女鼓手》Sir想說的是——
千萬別被你的第一眼騙了。
對著海面上的一角說,切,這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