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湖州到香草鎮大約三個多小時的路程，夜裡一兩點出發，五六點的樣子就到了。初夏的這個時候天已經亮了，東方零星地透著一些紅光，像散落的鹹蛋黃。五六點的香草鎮，我已經很久不見，那時候地上的路都是磚鋪的，人們早起到河裡挑水，所以五六點的路大概是溼的。我站在茶樓門口透了一會氣，裡面已經喊我進去。
進茶樓的時候，我看到一個腿有點跛的人，獨自進了茶樓，要了一份燙乾絲，一份甜生薑獨自坐在一邊，整個人很安靜。我問阿東這個人是誰，阿東說這個人不是香草鎮人，是外地來的，幾年前在抓捕過程中，腿受了傷。到茶樓來喝茶，老闆從來不收錢，不過他也很少去，吃完他也會找老闆結賬，老闆笑笑說“算了，算了”，他微微一笑。香草鎮人大多很客氣，買東西，不想收錢，都說“算了，算了”，也有人說，有人固定替他結賬。
這座茶樓已經有幾十年的時間，香草鎮的人，喜歡喝早茶，所謂早茶就是大煮乾絲，燙乾絲，醃生薑，各種小吃，各色麵點。我們的座位在樓上，靠近窗戶。吃了一會，大家已經有一些睏意，散去了一些人。老闆收拾了一下，給我們上了一些清茶。我靠著椅子已經有了一些睏意。
突然外面吵了起來，我一下被驚醒了，我朝窗外望去，幾個人抬著一個人匆忙的往醫院方向跑。這時候老闆進來，給我們送了瓶熱水，說是金刀，做生意虧了錢，還不上了，自己尋了短。我問了欠了多少錢，老闆說大概幾百萬，其實只有幾十萬，利滾利滾到了幾百萬。我說幾十萬慢慢還就是了，阿東說“項羽為什麼不肯過江東”，我聽了一楞，老闆笑了笑。
這麼一吵睡意全無，便和阿東聊了起來，阿東說香草鎮準備重建香草禪寺，大概需要幾個億。我說花幾個億修建一座廟，為什麼不建一所學校呢，阿東說香草禪寺是香草鎮人精神上的支柱，凡是外出的香草鎮人，闊了以後，都想回來重修香草禪寺。
聊了一會便下樓去，走到門口的時候，看到有人拿著花圈，老闆說金刀沒有搶救過來，我楞在門口，這時候太陽已經完全從東方露出臉來，下面飄著幾條雲帶，像一個豁了牙的孩子在張口大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