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十五年,亦即公元1587年。
那一年,有人生,有人死。有名臣,亦有良將;有權臣,還有諍臣;在明朝的歷史上是平淡的一年,但從大歷史的角度看是壯闊的一年。
其實歷史和人生一樣,當我們回望過去時,那些改變我們人生軌跡的事。在發生的那一刻,卻是一個平凡的悶熱午後。萬曆十五年,就是中國歷史的那個午後。
1578年,歐洲正憑藉科技的精悍力量茁壯成長;而臃腫的中國,則躺在道德的吊床中被繩索逐漸勒死;
用作者的話來說:“一個人口眾多的國家,各人行動全憑儒家簡單粗淺而又無法固定的原則。法律缺乏創造性,必然限制社會的發展。即便道德宗旨是善良的,也不能補助技術之不及。”
01技術還是道德
萬里十五年的主題,是談論技術和道德。
西方的技術,不僅指科學和法律,而是一種如同齒輪般精密絞合的思想觀念。嚴密的推理邏輯和縝密的思維。
體現在法律上就是內部的嚴肅推論,以及容納新興事物的接口;體現在科技上就是對已有理論的內部自洽,對未知理論的空間留存。西方世界在這種思維的指引下,穩步上升。
而中國式的道德,也遠非“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那麼簡單。歸根到底是一種對世界的模糊總結,中國人喜歡稱之為陰陽。這種歸納認識很是宏大,但卻沒有細節。
西方人可以從細節的堆砌中認識到宏大,而中國人卻不能在宏大中探索細節。
02失控的道德
漢朝之後,儒家思想成為治國的基本方針。中國開始使用道德來治理國家,初始是以道德來輔助法律。而到了明代,為了進一步集權,道德的輔助作用被空前放大。原本輔助皇權的道德,開始失控。
明朝後期,甚至連皇帝本人也要受制於道德的約束,可見此時的道德已經超越了一切。比如萬曆皇帝的立儲問題,從法律上和以往的經驗中,皇帝完全可以立皇三子為太子,而朝臣則堅持立嫡長子為太子。
當國家的理論根基是模糊的道德時,任何人都可以利用這種模糊。
比如明朝中後期,文官集團利用道德去攻擊別人。往往一件很小的事情,就可以引起一場巨大的波瀾。因為日常生活中,不可能每個人都嚴苛的按照道德行事,所以文官集團幾乎可以隨意攻擊任何一個人。
良將戚繼光,作為一個抗倭名將,後來更是調任薊州總兵,負責整個京城的防衛。張居正死後,文官集團又一次亮出道德底牌。所有和他親近的官員,都一併被清算,戚繼光就此落寞。
而新中國成立後的十年浩劫,和“道德為上”也有很深的關係。
黃仁宇在書中寫了萬曆皇帝(那個時代的掌舵者)、申時行(一個只會折中的首輔)、張居正(目無皇帝的權臣),海瑞(道德模刻出的官員),戚繼光(想有作為的孤獨將領)和李贄(錯生時代的哲學家)。
03高尚的骯髒
萬里十五年裡,包括了那個時代的所有群體。
那些人都有各自的理想,都有做各自的事業,卻被同一個東西困擾著。
身為天子的萬曆皇帝,在道德的束縛下,不過是紫禁城中的一名囚徒。至高無上的皇權,只是一個象徵,權利在道德的裹挾下,帶有很大的被動性。認識到這種被動的萬曆,在後期選擇消極怠工。
道德治理下的中國,在一方面擁有嚴苛的禮儀規則。另一方面則是隨性的朝令夕改。兩者的界限是模糊的,而中國人很喜歡這種模糊。
比如皇帝本人,所行所說都要符合禮儀,不能翹起二郎腿,不能隨意外出,還要受到來自柬臣的批評。而明朝的官員們,一邊用道德大棒揮舞他人,一邊貪汙喝酒好色。
作為皇帝,為了顯示自己的聖德,甚至不能懲罰批評自己的官員。皇帝只能做的,只是看著糜爛的官員們,拿著道德的大棒鞭打自己。
04.技術史觀看歷史
黃仁宇的《萬曆十五年》,提出了大歷史觀。
他主張要“從技術上的角度看歷史”,而不能簡單地以道德評價籠罩一切。
在中國,這平平淡淡的一年中,發生了若干為歷史學家所忽視的事件。比如清官海瑞,站在道德的立場上,無節制的指責皇帝;比如權臣張居正,因為沒有完善的法律規則,所以人亡政息。
這些事件,在中國歷史上總是重複出現。本質上也體現了政體與思維模式的癥結。
而這種重複,也在明朝最後的幾十年裡反覆出現。而看最近的中國,影影約約還有那些影子……
用“大歷史觀”來分析社會,觀察中國,的確能給人很多啟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