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孩童體”,被周恩來、沙孟海等點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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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代書壇70年回顧·人物

他的“孩童體”,被周恩來、沙孟海等點贊


徐生翁

(1875—1964)

浙江紹興人,因其父寄養於李家,故署李徐、李生翁,字安伯,晚年複姓徐,不用別字別號。10歲入私塾,僅一年而輟學,一生堅持自學,勤勉終日,30歲即有書畫名。其一生行跡,除去47歲去過一趟浙江淳安外,未離開過紹興。民國時期即得評價:“大江南北,僉(qiān)稱先生所作古木、幽花,自成馨逸,金石書畫,橫絕千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徐生翁書法峻健開豁、高古可愛,其創作一絲不苟、恥與人同。新中國成立後被聘為浙江省文史館館員。

神妙獨到秋毫端

——徐生翁書法簡述

■謝權熠

徐生翁在近代書法史中是一個極為獨特的人物。他的藝術高度在民國期間已經為有識之士所激賞,周恩來、蕭蛻庵、陳誦洛、宋雲彬、沙孟海等都給予了高度的評價,蕭蛻庵感嘆:“生翁之字,真不食人間煙火者,吾輩追蹤抗手,似須來生!”

在進入新時期以後,他的書法更加為書法界所關注,作品反覆刊發。但與此同時,大家對於徐生翁的生平卻知之不深,特別是關於他一生的行跡。徐生翁基本寓居於紹興,目前可知的唯一一次離開越地,是他47歲時受到徐氏族人的邀請,去過一次祖籍地浙江淳安。

他不僅僅常年生活在紹興,還很少出家門。按照他的後人介紹,徐生翁常年在家,杜門簡出,一生所作無外乎讀書與創作兩事。他的朋友張子京有詩評價:“羨爾幽居澹宦情,依依孺慕樂真誠。”淡薄幽居,亦足見其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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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生翁書畫冊選頁

徐生翁一生的署名先後為“李徐”“李生翁”“徐生翁”,如果將這三個時期同時看成是他書法風格的三個階段的話,雖不中,亦不遠矣。徐生翁早年書法還是受到晚清以來的書風影響,這是一種時代風貌。

他雖然學過顏真卿渾厚一路的書法,但落實到創作,相對偏向於輕靈峻拔一路,對於筆鋒的運用,熟練而靈巧,在結構上已經表現得極為成熟,收放、長短、粗細。

從傳統角度來看,是十分優秀的。這主要是在行書上面,從他寫給陳子慎的信札中有充分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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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生翁致陳子慎信札

目前署名李徐的作品,有相當部分是隸書,在用筆上也注重筆鋒應運,但已經開始追求於清雋之中帶有拙味,時出枯筆,不以精緻示人。以1917年左右的作品為例,他在書寫的時候,基本是一旦落筆,筆鋒方向不變,以中鋒為主,一筆寫就。幾年以後,隨著時間的發展,他的筆按得越來越低,他的風格也慢慢由清雋走向渾厚。

有些作品因為充分利用鋪毫書寫,效果明顯,筆墨間酣暢淋漓。其寫意之趣,與鄉前輩徐渭的作品有異曲同工之妙。也正是在那個時候,紹興的詩人們說:“生翁書畫古青藤,體貌清癯似老僧。三百年來一支筆,青藤今日有傳燈。”

與此同時,他在書體上也做了調整,隸書和行書逐漸融為一體,

或者說在作品上表現出兩者互相借用的傾向,尤其是在橫勢的運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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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生翁隸書對聯

此作署名“李徐”

50歲以後,徐生翁的書法又有一種新的發展。從表象來看,他似乎弱化了原先作品中的行氣,字與字之間的牽帶基本消失,長的筆畫逐漸縮減。同時,結構更加註重誇張,造成了無一字平正的奇崛。在一開始,甚至寫得有些支離破碎,在多字作品中尤其如此。之後,其作品中對聯的數量增加,併成為主要的表現形式。也就是說,

徐生翁對於單獨字的關注加大,利用對聯書寫中注重單字完美性,可以更好地凸顯這一優勢。

這個時期的作品也不能簡單看作是對於碑的取法,他的作品中原先具有弧度的點畫也被基本消解,有時候是通過兩個短的筆畫湊成一個弧度,這使得每個字看上去顯得生拙。加上結字上的誇張變化,產生一種反常的意外感,有一種孩童書寫的稚嫩感。

但這僅僅是在結構上的相似,而點畫的質量,他還是極為重視的,力求體現筆力的勁和澀。當一件作品打開的時候,每個字的變化其實充滿了匠心,使之互相協調,處處有意外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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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生翁 行書植松就石聯

比徐生翁早一代的書家中,趙之謙就提出一個書學觀點:“書家有最高境,古今二人耳。三歲稚子,能見天質;積學大儒,必具神秀,故書以不學書、不能書者為工。”

徐生翁說自己學書法是沒有老師指導靠自己學習的。他也不僅僅通過碑帖來學書法,更觀乎自然、事理。這頗為暗合趙之謙說的“故書以不學書、不能書者為工”,如果他要去追求這個“工”的高度,就要關注3歲稚童或者積學大儒何以能見天質、具神秀的問題。

70歲以後,徐生翁的書風又較之前做了調整。在筆墨上更加簡單,更加追求含蓄,但是字的開合被縮小,字的大小比例也縮小了,字與字之間雖然依舊沿用一種誇張的手法,並借用筆畫往四周靠而形成寬綽的效果。在空間的運用上,他迴歸到對於顏真卿書法的借用,但是他是以一種新的、自己的方式,這使他的作品更加通向樸拙、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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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生翁書作

此作署名“李生翁”

徐生翁除了堅持慣用的對聯形式創作以外,他也書寫了一批小楷作品,力求通過字內本身的動感來引導行氣,使整件作品看似字字獨立,但又互相之間渾然一體,並具有自然的筆勢貫穿其間。

相比於之前書法中大開大合的寫法,晚年的徐生翁做了減法,力求筆少而意足。他收攏了恣意,點畫也變得越來越短。他要避免取巧,又出諸自然。因為點畫短了以後,銜接的位置變得更多,這時候筆畫的銜接處顯得尤其重要,他在這方面有自己的思考,通過不同的形態,使之凸顯拙味,同時也消解了雷同和瑣碎。

徐生翁的創作態度是極為嚴肅的,相對於同時代的書家而言,徐生翁是更加純粹的書法家,正如他自道甘苦那樣,他是“寫一幅字,要換上多少紙,若冶金之鑄,而就者極罕”。他的夫人也曾經向朋友敘述他的創作態度:“每成一聯,撕而複寫,寫而復撕,累日不休。”只要一有不如意就棄之不用,哪怕是印章鈐蓋得不滿意,也要推倒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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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生翁題石拓片

徐生翁的書法創作過程常人未見。在徐家,他們把徐生翁進行書畫創作看成是一件大事,徐夫人幫磨好墨,就離開書房,把門關上,獨留下徐生翁一個人,有時候一寫就寫到了天亮。

徐生翁極嚴肅的創作態度,源於他對書法的嚴要求和高追求,“翁年來作書益苦,謂筆筆要脫盡碑帖”,何謂之“脫盡碑帖”?徐生翁自謙地解釋為“自造”。他說自己“習塗抹數十年,皆自造,未嘗師過一人,宗過一家”“我學書畫,始終在學造我的書畫”。他實際上是要和歷代碑帖保持距離,是要開拓屬於自己的藝術領地。

學習書法,臨摹前代法書往往是不二途徑。徐生翁的方法則不然,他是將法書臨一遍,然後全部拋棄,再以反其道的方法將內容重新寫一遍。

學習古人法書是為其“自造”提供些許素材,他把古代經典作品做了一種“反面”教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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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生翁 行書又有時見聯

另外,他又自道:“我學書畫,不欲專從碑帖古畫中尋求資糧,筆法材料多數還是從各種事物中,若木工之運斤,泥水工之堊壁,石工之錘石,或詩歌、音樂及自然間一切動靜物中取得之。”

這兩種方法,前一種可以說是逆勢而為,與一般學書的模式迥然相反;後一種是靠悟性,真要說起途徑來,也是無跡可尋。所以徐生翁自己也承認,為了自造,他不事臨摹,但是總免不了走向歧途,乃至於花費了很多的時間。

逆向思維在藝術中往往能出奇制勝,但是也需要作者具有更高的審美素養,具備對於藝術創作的自我警覺能力,在創作過程中又需要更多的付出。這種付出不僅僅是體力、財力、智力、時間的付出,也包括對原有利益、聲名顛覆的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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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生翁 行書有麟鳳圖條幅

這裡首當其衝的就是藝術風格的認同問題,徐生翁晚年的書風在當時越來越多地不被理解,有人名以“孩童體”等,他對此不以為然,他心中早已具有了一個更高的藝術追求。對於社會認識的不及,他的回覆很簡單卻振聾發聵,“吾書吾自樂耳,詎必人知”?充分體現了一個大藝術家一意孤行的堅守與孤獨。

供稿:2020《書法報》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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