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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述人:方媛
病 人:父亲
病 症:肺部大细胞癌
确 诊:2016年
主播/ 北辰 后期/ 北辰
插画师:小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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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兔暖心窝,记录癌友真实故事,癌友抱团取暖地。
本文由癌属方媛口述,兔兔记录成稿。
抱怨病情,并不是在比惨。
其实,每一个病友都认为自己在治病求医过程中,
是最不幸的。
01
大概这就是单亲家庭里
独生子女的悲哀吧
16岁后,我从没跟爸爸那么紧密的一起生活过,
一日三餐,从白天到夜晚,甚至不受控制的梦里,都是关于他的事情。
在我定居国外站稳脚跟,准备开始照顾爸妈的时候,
2016年爸爸患癌的一通电话,斩断了我所有的计划。
大概这就是单亲家庭里独生子女的悲哀吧,回国照料爸爸是我不可推脱的责任。丈夫非常体贴的放弃了国外的工作,跟着我参加了这一场不知道最后结局的战役。我变卖自己在国内的房产。我的朋友关心我说:“你这样下去,日子还过不过了。”我说:“
有父母在,才叫日子。”我跟丈夫说:“这日子怎么会一夜之间,就变成这样了呢?”02
我付出那么多
只想爸爸过的舒服,活下去
当惯性思维铸就的围墙被推倒的那一刻,所有人都不敢尝试往外走一步。不!是从来就没有这种想法,所以绝大多数人仍然被无形的墙基束缚着。
我们70+后正是围墙里的那些人,对于权威,照单全收,并报以崇敬/不反驳/敬畏的态度。
在爸爸抗癌的经历中,印证了这些。
刚开始跟大多数人一样,我从医院出来后,先门口坐会儿,哭会儿,想会儿,再回家;
现在却可以背着爸爸厚厚的病例,听着医生的方案,回家查资料,再去医院商量方案。我没奢求可以逆转这个病,我付出那么多,只想爸爸过的舒服,活下去。
转了几次院,换了几次治疗方案,爸爸的病却越来越糟糕。癌症,转的院 / 换的治疗方案越多,其实都不是什么好事。
爸爸的身体一直在变差,治疗上我托付给值得信赖的医生,生活上我一定会让爸爸过的不将就。每天三顿小米燎参再加煮鸡蛋,另外配上高质量的营养素,我就是不想让爸爸那么快就输。爸爸怎么不懂我的心思,每天的餐桌旁坐着我俩,我就这样看着他一口口的吃下去。
03
“等我好了,我一定会注意身体的
别给我闺女添乱了”
年纪大的人想的都很多,也许是他们经历过很多,也可能是害怕我们重蹈覆辙。爸爸也不例外,心思特别重,也尤其敏感。他想好好的活下去,但却怕因为治病受罪,又拖累了我们。
我很害怕爸爸提起之类的话题,因为我知道这是一个没有结论而且伤神的对话。所以每当他提起的时候,我总是会假装生气的打断他。有一次,躺在病床上的爸爸望着我,突然说了一句:“看把我闺女累的,头发也掉了,脸上也长痘了。等我好了,我一定会注意身体的,别给我闺女添乱了。”说完,爸爸转过身去,把头转向另一边。我心想:“干嘛说这些没用的,让彼此都难受的话。我们承受的痛苦难道还不够吗?”我尽力的控制住鼻息声,稳住已经颤动的声带,轻声说:“早点休息吧,我先走了。”
走出医院,原本我会大哭一场,可是并没有。
我循着路灯,走在路上偶尔会有擦肩而过的一家人或是父亲与孩子。我想,为什么我是不幸的那个,为什么其他人家庭会是那么幸福。
终于到家,打开了空洞一样的大门。我径直走进了浴室,当喷头的热水浇洒在我身上的时候,被解冻的手指麻酥酥的发痒,这时我才感觉到了一丝温暖,仿佛很久没有被这种温度包裹着。眼泪开始不停的往下流,也只有在洗澡的时候,混迹在热水中的热泪,才能粉饰我的坚强,释放出压抑的悲痛。当我擦干了身子,吹干了头发,
又是一个誓死保卫亲人的斗士。04
有医院收治,就说明还有希望
不顾丈夫的质疑,我带着爸爸的病例跑了一家业内很有名的肺病专科医院。给医生看了全部的资料,并谎称爸爸在外地,说自己先一步带资料来,随后爸爸就到。其实,我是害怕医生看见爸爸虚弱的样子,不肯收治。好说歹说,医生同意收治爸爸,并给出的治疗方案是先气管镜介入手术解决眼前的问题,末了还惋惜的说了声:“如果早几个月来会更好办一些”。
我没有应和医生说的那句话,只是和丈夫两人带着爸爸住进了用着公共卫生间的、多人间病房,此刻我不想再做任何的抱怨,我心想:有医院收治,就说明还有希望,只要有一线生机,我就会去试。如果这场战役都打不过,接下来也没什么机会了;如果真的斗不过天,那也只有认命的份了。
手术前一天下午,医生把我叫去了办公室,交代了术前须知及可能遇到的风险,然后给了一张表给我确认签字。我拿着手上的《手术知情书》,发现了内容中的不寻常,上面写着“病人情况危重,经多次解释,患者家属仍执意要求手术,风险自负!”
带着爸爸求医过程中,也算是遇过事的,但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内容,心里特别不是滋味。我知道医生会将手术中可能会出现的所有的结果都告诉家属,但这样的情况、这样的表达,我真难以接受,就好像他们预料的最坏的结果一定会发生,而我现在强行要求他们做的这个手术。可是一想,又何尝不是呢?
05
哭一下,就一下!
明天还要继续保持乐观积极,给爸爸信心
我还是在那份手术知情书上,签下了我的名字,如同这一年来我签下的所有名字一样,一步步见证了爸爸的衰弱。
街灯闪烁着的白炽光把12月份的北京夜晚照得更冷了。顶着寒风流泪特别难受,因为热泪还没流过脸颊,就变成冰冷的泪珠,风干在脸上干扯着疼。
我跟自己说:哭一下,就一下!明天还要继续保持乐观积极,给爸爸信心。可怜的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多发转移,三期变四期、肺腺变大细胞!我要瞒着他,我要等他明天手术成功,缓过劲来再进行下一次治疗。会好的,总会好的,只要过了明天。
虽然医生说爸爸挺不过春节,让我做好心理准备、准备好爸爸的寿衣,虽然我签了那个“家属执意要做手术”的知情书,但我权当是好心劝慰,对于家属我来说,我必须放手一搏,因为我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手术算是成功的,爸爸睡眠可以持续五个小时,也不发烧了,可是痰咳却愈加严重,好几次都需要我辅助他吐痰,而且他身上可以直接摸到的硬块也更多更大了。这说明了,爸爸自身的免疫力几乎被摧毁了,病情继续恶化了。
06
爸爸进了ICU我坐外面
我和爸爸被无情地大门生生的分割两边
2018年元旦,爸爸说反正最后一个元旦了,想回去。我虽然嘴上责怪他乱说话,可我们心里都清楚他说的可能是对的,于是答应带他回家了。
仅仅在家待了几天,5号凌晨爸爸被救护车拉到了家附近的医院,一通检查下来:白细胞3万9、肺炎、积水、血氧吸着才94。急诊的大夫非要让我签插管的字,说是抢救时候用,我没签。我早就想好了这个字我不能签,我不能让我爸爸临走了还遭罪,我要让他舒舒服服的。
爸爸的呼吸越来越难,医生说呼吸解决不好,一切治疗都是零。于是我才同意上无创呼吸机,爸爸戴的非常不舒服,用他极其虚弱的双手扒着呼吸面罩,声嘶力竭的说:“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他不想就这样走了,他想要活下去啊!
第二天凌晨,我成了重症患者家属,爸爸进了ICU,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里面。
我坐外面,我和爸爸被无情地大门生生的分割两边,我害怕极了,害怕爸爸送进ICU时的无助、孤独、绝望、恐惧的样子,是我见到他最后的样子。
这真的是绝路了。
07
癌友群是这个世界上最坚韧最执着的群体
爸爸还是走了,去了一个不再有痛苦的地方,
却留下了我独自痛苦。
回顾这一年多的治疗,有过坑,有过后悔,有过纠结与彷徨,但感谢梦想、兔兔等好心人对我的帮助,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拉了一把。
我觉得癌友群是这个世界上最坚韧最执着的群体,他们面对着自己或是最亲的人生命危险,争分夺秒、不顾一切的为之抗争。他们不是与某些具体的人或事抗争,这是在与命运激烈的对抗,他们没有任何的功利心,他们想要的只是活下去。如果由这种精神激励鞭策,活着的世界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呢?
我没有像其他家属一样,人不在了就退出癌友群。我不舍得离开那里,因为那里还留有爸爸的痕迹,有我们曾经的希望。看着群里病友一针针打下去,危险的状况得到缓解,我会替他们高兴,也会隐隐的替爸爸不甘心。
爸爸真的没能挺过2018年春节。
那年除夕是2月15日,
情人节的第二天。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