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人的宿命:“社會”即是“歸處”

現代人的宿命:“社會”即是“歸處”

現代人的宿命:“社會”即是“歸處”

人物檔案

姓名:古倉惠子

所屬時空:《人間便利店》

創世者:村田沙耶香

國籍:日本

性別:女

年齡:36歲

婚姻:未婚,獨居

學歷:大學

職業:未就業,微笑便利店兼職店員

階層:社會最底層

屬性:自認為是“非人”的生物

古倉惠子是村田沙耶香所著小說《人間便利店》中的虛構人物,她既是故事的當事人,也是故事的敘述者。

惠子的異常行為報告

  1. 幼兒園時,與其他小朋友在公園發現死掉的小鳥,別的小孩都為此感到悲傷,而惠子卻跟母親說把小鳥吃掉,因為家人愛吃雞;
  2. 小學時,兩個男生在體育課上扭打,旁人都在高喊誰來阻止時,惠子則找出一把鏟子直接朝其中一名男同學的腦袋砸去,因為她認為這是制止暴力最快速、最有效的方法;
  3. 還是小學,有個女老師忽然在課上歇斯底里起來,正在所有同學都束手無策之時,惠子用力扯下老師的短裙和內褲,因為她在電視或電影中看到過“成年女人被扒掉衣服就安靜”的情節;
  4. 大學時,開始在名為“微笑便利”的便利店裡做兼職店員,畢業後,卻繼續留在這家店做兼職,一直做了18年;從未就業,對物質與金錢毫無慾望,不存在所謂的企圖心;
  5. 36歲未婚,從未談過戀愛,對情愛也不曾有過慾望,更沒有結婚的念頭;

顯然,惠子從小就有別於“正常人”,實屬“異類”。然而,為何會如此?

根據惠子的敘述,她生活在一個普通的四口之家,除父母外,還有一個妹妹,是接受著“普通的愛”長大的小孩。即使因為自己的“怪異”行為而給家裡了添了許多麻煩,但父母依然遵照心理醫生的建議,給予她最大的關愛。

在惠子身上,不存在所謂的童年“心理創傷”,她的“異常”基本上出自於天性本能,沒什麼特別的原因。

現代人的宿命:“社會”即是“歸處”

《人間便利店》日語原版封面

被“邊緣化”與主動“邊緣化”

當然,給父母帶來困擾與難堪,並非惠子的本意。於是她決定在家以外的地方,只模仿他人,遵從指示,除非必要,絕不說話,絕不行動。

惠子的行為與言論是“正常人”無法理解與贊同的,一如她自己也無法理解與贊同“正常人”。她常常思考“什麼是人”這個問題,並以自認為“非人”的角度觀察“人”。

她“存在於”這個世界,卻又同時“不存在於”這個世界。

如果說,惠子從出生開始就註定了無法逃脫被“邊緣化”的命運,那麼,她選擇“便利店店員”這一身份則是一種主動“邊緣化”。即,她“自知異常”,並以“躲進便利店”的方式“掩飾異常”。

但,為什麼是便利店?

惠子將她工作的便利店比作“透明盒子”,而裝在這個“透明盒子”裡的,則是一部功能完善、穩定運行的機器。這個機器中的零件,即組成人員的結構是持久穩固的(儘管會出現人員更換的情況,但職責結構是不變的)。

而對於惠子來說,她只需要按照員工手冊及店長的指示行事,即維持儀容儀表,留意應對客人時的態度及語氣,負責商品訂貨、上架、收銀等。同時,在相對簡單的人際結構中,她可以方便地模仿店長或是店員的語氣、舉止、穿著等,使自己像個“正常人”一樣安然地存在。

可以說,“便利店”已經完全融入了惠子的日常生活。她吃的、喝的、用的,全部來自便利店;上班、下班、休息,上班、下班、休息......“便利店店員”的身份在一開始,便幫助她獲得了“應有的”生活節奏與秩序,也使得她的家人得以安心。

現代人的宿命:“社會”即是“歸處”

日本便利店 | 圖片來自flickr

同時,這個身份也確實讓她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得以與他人進行“正常”的連接。

上大學時,沒交過幾個朋友的惠子,以“便利店店員”的身份參加同學會,反倒與從前學生時代老家的“舊識”交上了朋友。

因為,她可以利用從便利店成員那兒學來的語氣和話題與人交談,就像“正常人”一樣。

於是,便利店給惠子提供了相對可靠並簡單易行的“人”的“行為準則”。

然而,“便利店”卻是日本社會底層人群之所在:學生,待業者,無業者,家庭主婦,外籍廉價勞工等等,他們並不擁有正常的“社會人”身份,即正式的職業身份。即使“便利店”能夠給予惠子“正常人”的身份,但卻無法確立她“社會人”的角色。

也就是說,她在“像人”的同時,卻將自己“邊緣化”了。

個人無法逃脫的“社會魔咒”

不過,隨著惠子年齡的增長,老家的朋友、便利店的同事已漸漸覺察出她的“異常”,並不斷詢問她為何只做兼職?為何不找工作?為何不找個男人嫁了?

儘管她從妹妹那裡“學來”了不少藉口,但也已經快無法應付了。她曾經構建起的“正常人”的形象早已搖搖欲墜,而她的家人實際上也為此擔心不已。

因為,所謂的“正常人”,進一步便是“社會人”,勢必要依照主流社會的價值規範,通過正式職業或婚姻實現與社會或家庭進一步的連接。

為了自己能繼續保持“像個正常人”的狀態,為了讓家人與朋友接納自己,惠子決定結婚,即與在同一間便利店打過工卻被辭退的男子白羽結婚。

另一方面,白羽這個男人也實屬“異類”,他是35歲的無業遊民,與惠子一樣無法融入主流社會。他被惠子收留,而惠子的家則是他躲避旁人“目光”的藏身之處。

與惠子不同的是,白羽極力批判社會對於男性的要求與規範,即必須擁有正職,組建家庭與養育下一代,卻又以充滿社會階級偏見的輕蔑言語謾罵便利店店員及其工作,還曾希望在便利店找到結婚對象,擺脫他人異樣的目光。白羽更傲慢地認為,通過婚姻,自己可以讓惠子符合社會對於女性的要求與規範,並以此將自己的“寄居”合理化。

而惠子,她並不持有如此的“厭世情結”,她持有的是“無法理解”,無法理解“人”這種生物與“社會”這部機器。

惠子辭去兼職後,在白羽的“協助”下,尋找“正式工作”。但是,在首次面試的途中,她進入一家便利店上廁所,卻在那裡發現她自己原來是“便利店店員”這種生物。

她一進入這家便利店,就發現了這裡的運作問題。通過她的現場指點,店內的一切立刻井然有序,引得店員驚歎。

可以說,在此刻,惠子第一次產生了某種“慾望”,即另外找一家便利店,重新開始“便利店店員”的工作。作為“便利店店員”的她,根本不需要白羽。她再一次主動將自己“邊緣化”,而這一次她已無暇顧及家人與朋友。

因為,只有如此,她才能夠感覺自己是真實存在的,而這種“存在”是有意義的。

弔詭的是,儘管惠子不稱自己為“人”,但她依然擁有著某種人的本能,一種渴望“被需要”、“被接納”的本能;即使她已經徹底放棄社會既有的價值規範——婚姻,重新拾起“便利店店員”的身份,而這種身份卻分明包含著某種社會屬性——讓惠子成為社會運作所需的零件,而她也只有在以此身份使便利店正常運轉之時,即實現個人之於社會的價值之時,才能感受“存在”之真實與意義。

應該說,小說中的“便利店”實際上正是隱喻“社會”這部機器。

如此看來,即使個人無法認同主流社會的價值觀念,無法遵循主流社會的行為準則,但個人的存在仍然逃離不了社會,個人存在之真實感仍然依託於社會。這似乎是一個無法解開的“魔咒”。

現代人的宿命:“社會”即是“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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