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瓜,地瓜

原创首发

于明洲

前几日,吃饭时,母亲端上一锅地瓜粥。

“收地瓜了?”母亲种了三五垅地瓜。“还早。地瓜挖出几个,把土盖好,照样长呢!”母亲笑着说,她小时候,粮食不济时,外祖父会提前从自留地里挖几个地瓜,让饥肠辘辘的孩子们肚子里能有点东西。

地瓜,地瓜

外祖父对地瓜是存着一份特殊感情的。八零年代以后,生活越过越好,人们对这种从前顿顿不离饭桌的作物避之不及。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种植,育秧、打垄、插秧、翻秧……全部亲力亲为。对于收获的地瓜,他会精心翻晒到糖分最佳,然后一一分给回娘家的女儿们。我觉得姨妈们回家拿地瓜是他晚年最开心的事情之一。外祖父家的炕下还有一个专门储存地瓜的地窖。小时候,我常趁他不备,钻到那个神奇的地方,点着蜡烛,四处“探险”。在那里,炎炎夏日,你会感到阵阵凉意;三九寒天,却又温暖如春。那个充满地瓜霉味与泥土香味的黑暗空间,让一个小男孩忐忑不安的心里,生出一种说不出的亢奋和激动,满足了他小小的好奇心和探索欲。从地瓜窖上来时,自己必定灰头土脸,像个小泥猴儿,免不了引来一顿饱含怜爱的斥责……

地瓜,地瓜

后来,外祖父的背越来越弯,哮喘也越发厉害,已经不能胜任农事,土地给了左邻右舍,地瓜窖也让姨夫们填平了。母亲把墙外的一块荒地开垦出来,适时接过了种地瓜的“重任”。虽然种的不多,她却从不到集市买现成的地瓜秧苗,而是在院子里搭了个巴掌大的小育苗池。池子里一定要用一种叫“红浆板”的土。这种土只存在于村西的小河边,母亲每年都会费时费力地到那里采取。因为外祖父告诉她,用这种土培育的“地瓜芽子”会格外壮实。母亲一直践行着外祖父交代的每一句话,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种出和外祖父当年一模一样的地瓜。

“物亦知人意”,虽然那块荒地小而贫瘠,辛勤劳作的母亲却每年都能得到二三百斤的回馈。每到这时,圆乎乎、胖嘟嘟、直挺挺或弯曲曲的地瓜都会列在小院,乖乖接受母亲的检视。刚收获的地瓜上附着一层薄薄的沙土,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粉嫩可人。母亲会把她认为最好的地瓜挑出来,给外祖父及姨妈们送去。每当外祖父看到母亲种出来的地瓜,满是褶皱的脸上总会笑开了花儿。前年,84岁的外祖父走了。那段时间,母亲常常泪眼朦胧,隔三差五就把地瓜端上饭桌。

地瓜,地瓜

伯祖对地瓜也是带着几分偏爱的。我对他有限的记忆总是和黑黑的地瓜面馒头联系在一起。在四零年代,作为长子的他随曾祖父去了台湾省。两岸三通后,他总共回来过三次,都住在我家。每次回来,他必定要求母亲做地瓜面馒头。难为母亲还得精心去准备已被人们冷落多时的地瓜面。我觉得这种馒头不怎么好吃,他却吃得津津有味。临行,还必然要带一些回去。他说,这是家乡的味道。

年老的祖母对地瓜总是避而远之。概因祖父年轻时,好喝酒,常把一家人作为主粮的地瓜干换酒喝。甚至于,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他还会指挥他的儿子们在家怡然自得地做地瓜酒。去年冬天,我给祖母送去几个烤地瓜,祖母说,“我吃这个,‘烧心’呢!”

地瓜,地瓜

我对地瓜的眷恋停留在一盘炸地瓜干上。小时候,每逢二月二,母亲都会给我炸些地瓜干。因为做起来实在麻烦,她一年中只会做这么一次。那地瓜干炸得酥脆,又裹满糖浆,咬上一口,嘎嘣脆,口中满是香甜。我往往一两天就会吃完小半箩筐。长大后,我执着于购买各种地瓜干、地瓜条,却再也没能与从前的那份滋味相逢。

“薄薄的地瓜片在油锅里伴着阵阵气泡,翻腾、起舞,一个小男孩儿在厨房欢快地跑来跑去……”隔着二十余年的光阴,此情此景,恍如昨日,待要伸手触碰,却一无所得。

地瓜,地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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