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存在夏季

那些參與我們人生的人呢?過去、現在、未來,大抵也是如此,沒有多麼強烈的愛恨,只是漸漸生疏,漸漸陌生,漸漸消失。

封存在夏季

1


是在高中時遇到這首歌的吧,不經意間從網易雲的歌單中翻出它,或許是貪戀那一種高中時期難得的自在愜意,隨手點了小紅心,又將它忘到腦後。


真正有那一種發現寶藏的心情時,是在高二暑假補課。


難得的,上完晚自習被允許回家,忘記了是幾月份,只記得天氣很熱。


即便是晚上,教室依舊悶得像只不斷加熱的水果罐頭,老城區有很多小蟲子。


我一邊忍受著汗水從脊背滾落,又被衣物吸收那種黏膩的感覺,一邊小心翼翼躲開從窗戶衝進來狂歡的各式各樣的小蟲。


只等放學鈴響,衝出教室的那一刻,夜風才真正有了存在感,燥熱感與一整天的煩悶焦慮也被徐徐吹散。


我偏愛公交車倒數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偷偷給校服袖子裡藏著的手機插上耳機。


小城市的夜晚沒有那麼的流光溢彩,燈火輝煌,只有偶爾的商鋪燈牌的光映著斑駁的樹影闖進車裡。


拉開車窗,享受這一刻難得的自然風的涼爽,恰是在這時再次聽到這首歌,輕巧跳躍的鋼琴樂聲,孩童的嬉笑聲,小貓細細的叫聲,流水翻騰出小小氣泡的聲音,說不出是什麼,只是讓我的心有種微微的悸動,覺得此刻是如此的澄澈。


好奇怪,我對兒時的回憶似乎永遠封存在了夏季,無論我如何回憶,腦海裡第一時間浮現的總是夏天,夏天,還有夏天,冬季的回憶好像被裝進了磨砂的盒子,怎樣努力也看不真切。


2


已經是難得的幸運了,十多年前,我家附近並沒有那麼快的被開發,我的童年也不是被鋼筋水泥、車水馬龍層層圍起。


出了小區,南邊是我們秘密花園的主陣地,有參天的桐樹,沉甸甸的掛滿了粉色的桐花,小時候懵懵懂懂,最喜歡想辦法打下幾朵,舔舐那一點甜甜的不知是花粉還是什麼的東西。


封存在夏季


再往深處走,會經過一片小樹林,裡面雜草叢生,幽深而神秘,像愛麗絲的仙境,穿過樹林,蒼耳會黏在我白色的裙襬上。


再往前走,會有一道淺淺的小溪,乾枯的樹幹橫跨兩側,是我們天然的獨木橋,小區東邊是一大片過分耀眼麥田。


玩累了,我和我的小夥伴們會偷偷鑽進去,折幾隻麥穗,去姐姐家的院子裡,壘幾塊磚頭,就是個簡易的爐灶,生起火,將偷來的麥穗架在上面烤,再配上幾顆無花果,就好似嚐到了人間美味。


夜晚,東拼西湊搬來幾張小凳子,想好要許的願望,躺在上面守著流星經過。


明明躺得彆扭得要命,卻還是眷戀那夜風吹亂髮絲,捲起裙襬。


這一縷清風,從小院吹向了外婆家,大人們坐在院子裡聊天,桌子上擺著幾牙西瓜,我跟著表哥他們打著手電去捉知了,說是捉,其實我不過是提著小袋子跟在他們屁股後面等著分贓罷了。


滿載而歸,外婆會替我們炸香辣的知了,可惜我年紀太小吃不了辣,只用舌尖嚐了一小口就被辣的眼淚爭先恐後地往外冒,於是抱著外婆家的白貓猛擦眼淚。


封存在夏季


只記得很香,也很辣,可到如今也沒有機會再吃一次了。


莫非時間是一把掃去塵灰的掃帚?


是窗間過馬,曾經一起上課的時候說悄悄話、傳小紙條,放了學也滿世界的撒歡兒,那些麥田與小溪,樹林與蟬鳴,一時不留意,竟恍惚是夢中景色。


是遺憾嗎?


3


時間的長河中,形形色色的人與事或是路過,或歇腳,又是否會有能夠長久停留的呢?


亦或是都被奔騰而去的水流衝散了,只留下輕淺的水痕。


那些參與我們人生的人呢?


過去、現在、未來,大抵也是如此,沒有多麼強烈的愛恨,只是漸漸生疏,漸漸陌生,漸漸消失。


封存在夏季


或許吧,比起被時間磋磨,溫情也沒有了,眷戀也沒有了,這樣才是最好的方式。


聽說過這樣一種說法,記憶是有選擇性的,於是我們記得夏天的晴朗,卻不記得熱。


時光為回憶加上了濾鏡,只留存那些無憂無慮的影像,於是長成大人的我們為瑣事牽累時,也有可供人會心一笑的小小橋段。


人似乎總是在追尋回不去的時光,比如我在懷念我的童年,爸爸媽媽在追憶與我一般大時的學生時代,爺爺奶奶在感慨當年崢嶸歲月……


我喜歡單曲循環聽歌,它是最簡易也最生動的時光穿梭機,無論何時再將這首歌翻出來,從前的所見所聞,所思所感,都會再一次湧上心頭,這是任何留影機都做不到的,如此美妙。


此時此地,今時今日,再次插上耳機靜靜聆聽,再次打開我已新添幾筆的時光日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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