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倫·坡《紅死魔的面具》:死亡前的狂歡

“他一口氣衝過六間屋子,生命也如白駒過隙。”

愛倫·坡《紅死魔的面具》:死亡前的狂歡

  • 死亡前的狂歡

在紀曉嵐的《閱微草堂筆記》〈灤陽續錄二〉中有這樣一則趣事:

說有一郎中殷贊庵醫病回來,病家主人派了個叫楊橫虎的僕人護送他,到了夜裡,無處住店,二人借宿在一所傳聞有鬼怪作祟的寺廟裡。

“...人定後,果有聲嗚嗚自外入,乃一麗婦也。漸逼近榻,楊突起擁抱之,即與接唇狎戲。婦忽現縊鬼形,惡狀可畏。贊庵戰慄,齒相擊。楊徐笑曰:“汝貌雖可憎,下體當不異人,且一行樂耳。”左手攬其背,右手遽褪其褲,將按置榻上。鬼大號逃去,楊追呼之,竟不返矣。遂安寢至曉。”

如此看來,厲鬼也懼怕惡人三分,真是“世乃有逼奸縊鬼者,橫虎之名,定非虛得”。

在我小時候,很流行《雞皮疙瘩》一系列的書,與我同齡的,也許有人看過。“鬼屋”,“木偶”,“拎著腦袋的騎士”令人著迷也多成了小時候的噩夢。

隨著年齡增長,窺見到人世間的髮指,想那說鬼說神的無非只是說人罷了,鬼神不再讓人懼怕,可怖的永遠是人心。現在翻看愛倫·坡的小說,驚悚懸疑的氣氛已不見蹤影,只當作了一篇篇寓言看,這未免不是一種可惜。

《紅死魔的面具》情節簡單,講述了紅死病肆虐期間,普洛斯佩羅親王在封閉的城堡中舉行假面派對的故事。

“當他領地裡的老百姓死了一半的時候,他便從宮裡武士和命婦中挑了一千名體壯心寬的伴當,把他們召到跟前,然後帶了他們隱居到他治下一座雉堞高築的大寺院裡。”

在堅固的高牆裡,親王早已安排好一切尋歡作樂的設備,這裡應有盡有,儘可以安享太平。高牆外,卻是“紅死病”猖獗。

臨死痛苦的哀嚎與歇斯底里的歡聲輝映成將臨的喪鐘。

劇痛的掙扎與如瘋如狂的舞動扭曲了這個世界。

一群夢中人,醉生夢死的人,以縱情聲色麻痺對死亡的恐懼的人,在鐘聲敲響後又不得不面對“等待死亡”的現實:“紅死”總有一天會找上門來。

鐘聲響起,死亡逼近,鐘聲響過十二下,死亡降臨。

“這個人身材瘦長,從頭到腳裹著壽衣。一張面具做得和殭屍的面容相差無幾。他的罩袍上濺滿了鮮血——寬闊的前額和五官都灑滿恐怖的猩紅點。”

“紅死”是個公道的傢伙,親王築起高牆來躲避死亡,用財富和權勢來麻痺恐懼,但“紅死”還是找上了他。

鮮紅的血,生命的活力;猩紅的血,生命的衰敗。

七間房子是生命的輪迴,猩紅的房間是生命的歸宿。親王氣急敗壞,追隨“紅死魔”從藍色房子走到最後一間屋子的盡頭,也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他一口氣衝過六間屋子,生命也如白駒過隙。

七彩斑斕本是生命的嚮往,在這裡卻成了墜入死亡的通道。

“烏檀木時鐘的生命也終於隨著放蕩生活的告終而結束了。香爐的火光也熄滅了。只有黑暗、衰敗和“紅死”的一統天下。”

  • 坡的一生

與眾不同的人生浸潤出了與眾不同的文筆。

“坡”被譽為偵探小說鼻祖、恐怖小說大師、科幻小說先驅等等,但他在世時卻一生悲苦。“坡”的作品充滿恐怖、死亡和精神錯亂,這與其悲慘的經歷是分不開的。

“坡”幼年時,父親出走,三歲時,母親去世,坡被收養長大。成年後連續失去至愛親朋。他本人生活習慣也不甚好,酗酒。曾吞鴉片自殺,後又精神失常。死後,他的作品被天才詩人波特萊爾翻譯介紹到歐洲去才獲得了應有的尊重。

作家蕭伯納說:

“坡的成就主要表現在三個方面:評論家、詩人和短篇小說家。坡是在他那個年代最偉大的作家、雜誌評論家,他的詩精緻優雅,他的小說是藝術的傑作。”

坡的作品流傳很廣,又年代久遠,後世模仿抄襲者很多,直到今天,坡的魅力依然絲毫不減。

1832年春天,德國詩人海涅在巴黎寫下了一篇與《紅死魔的面具》相近的記錄,附於最後:

“3月29日當巴黎宣佈出現霍亂時,許多人都不以為然。他們譏笑疾病的恐懼者,更不理睬霍亂的出現。當天晚上多個舞廳中擠滿了人,歇斯底里的狂笑聲淹沒了巨大的音樂聲。突然,在一個舞場中,一個最使人逗笑的小丑雙腿一軟倒了下來。他摘下自己的面具後,人們出乎意料地發現,他的臉色已經青紫。笑聲頓時消失。馬車迅速地把這些狂歡者從舞場送往醫院。但不久他們便一排排地倒下了,身上還穿著狂歡時的服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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