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名舉報白恩培的副部級,“反腐愚公”楊維駿逝世

實名舉報白恩培的副部級,“反腐愚公”楊維駿逝世

來源 | 瀟湘晨報

記者 | 王歡

面對著那架無形“風車”,舉著長矛的唐吉訶德倒下了。他活到了98歲。

“我活著就是對雲南地區腐敗的最大震懾,想再活久一些。”說這話的人,生命停止在2020年6月9日18時03分。他叫楊維駿,雲南官場“反腐鬥士”、“現實版陳岩石(電視劇《人民的名義》人物)”,他的另一個身份是雲南省原政協副主席。

6月10日,瀟湘晨報記者從楊維駿女兒楊多琪處證實,楊維駿於6月9日18時03分在昆明逝世。3個月前,楊維駿才過完98歲生日。5月份,楊維駿因感染肺炎住進醫院,一直在ICU搶救,因年紀大身子弱病情失去控制不幸逝世。6月12日,楊維駿的遺體告別儀式將在昆明跑馬山殯儀館舉行。

當天上午,有記者前往楊維駿家中。楊多琪對眾記者表示,家屬目前在家中設立了靈堂,“但只是供家人悼念追思,目前暫不接受公眾的悼念,感謝社會各界人士的關心”。楊多琪透露,今天晚些時候,雲南省相關部門將就楊維駿的生平、簡歷等發佈權威消息,相關信息以官方發佈的為準。

實名舉報白恩培的副部級,“反腐愚公”楊維駿逝世

01 舉報白恩培、仇和、張田欣等高官

實名舉報白恩培的副部級,“反腐愚公”楊維駿逝世

公開資料顯示,楊維駿1922年出生於雲南昆明;1945年畢業於雲南大學政治系,加入中國民主同盟;1949年,協助勸說盧漢起義;1949年至1959年,任雲南省政協副秘書長;1978年,恢復工作,雲南省政協副秘書長,後任雲南省政協副主席。此後曾當選第六屆全國人大代表。1993年,從雲南省政協副主席一職卸任;1993年至1998年,任雲南省民盟副主任;1998年,離休。

楊維駿退休後,因舉報白恩培、仇和、張田欣等高官,被稱為“年紀最大、級別最高、最不為己”的三“最”反腐鬥士。

他曾稱:“反腐是你死我活的鬥爭,不能停。”

舉報雲南省委原書記白恩培,是楊維駿最備受關注的“戰果”。

2001年,白恩培主政雲南後,曾一舉推行“一湖四片”的毀鄉造城大城市化運動,使雲南走上破壞生態、變賣礦產、強徵民地、強拆民房的道路。這時,楊維駿已離休8年。

農民多次上訪無果,楊維駿聽說有90多歲的老農不願離開土地,房屋又被強拆,投訴無門,病死在豬圈、柴房中。

他在老幹部座談會等多個場合批評白恩培的做法,白恩培不予理會。一位在職官員私下告訴楊維駿,自己聽到一位省級官員在一個公開場合說,要讓楊維駿“永遠閉嘴”。

愛人王婉琪一度擔心家人的安危,那段時間因時常看到陌生面孔在屋外來回走動,“好像被人監禁一樣,沒了自由”,她變得敏感多疑。

據新京報報道,去年10月份的有一段時間,因為丈夫楊維駿拖著病軀還在堅持反腐,讓同樣高齡的老伴感到疲累。“2019年10月21日下午四點半,97歲的楊維駿剛輸完液,從昏睡中醒來。幾個小時前,楊維駿和老伴吵了一架。因為半年前摔倒受傷,他每隔一陣就要到醫院掛水。這天,因為扎針位置的問題,楊維駿和老伴兒拌了幾句嘴。老伴兒王婉琦身體也不好,她提到自己生病,都是因為楊維駿反腐害上的。就這麼一句,觸到了楊維駿的‘底線’。他說,不和‘反對我反腐的人’回家。老伴慪氣走了。”楊維駿不願意隨老伴回家,一個人在醫院呆了一晚。

身為前雲南省政協副主席,楊維駿也是憑著這股倔強,成了雲南官場的“異類”,繼而為大眾所知。

2011年,他讓女兒開通名為“直言”的博客,將白恩培等省級官員的違法違紀材料公佈於網上。如今,“直言”博客最後一條更新是在6月5日,質疑雲南昆明市某看守所律師會見需自備防護服、護目鏡、口罩,提供健康證明和出具承諾書,“律師只能在看守所大門外用自己的手機撥打看守所指定的電話,隔空通話……請中紀委徹查!”

2014年8月,浸淫雲南官場十多年的原雲南省委書記白恩培落馬。在不少媒體的報道里,楊維駿成了“憑藉一己之力拉下大貪官”的鬥士。雖然這種說法難免溢美成分,但楊維駿和白恩培的“較量”,貫穿白恩培的整個雲南從政史,在當地可謂盡人皆知。

白恩培落馬後,楊維駿曾對媒體說,“這才是開始”。這些年來,他敢於同腐敗之風做鬥爭的行事風格獲得了各界盛讚,也得到中紀委的肯定。一位中紀委人員評價他創下了舉報“三最”記錄:“年齡最大、職務最高、反映問題不為自己而是最為老百姓著想。”

02 “一定向真理低頭,絕不向謬誤退讓”

“我是烈士之子。”楊維駿念念不忘,立志成為父親那樣正義且純粹的人。

楊維駿走的路,和父親楊蓁的路相似。“我父親一身正氣,為窮人翻身求解放,是個鬥士,是個英雄。”

三歲時,楊蓁慘死軍閥之手。父親的故事仍在五個兄妹中流傳開來:父親加入中國同盟會,參加雲南重九起義,是朱德的結拜兄弟、孫中山的參謀長。

母親時常提起往事,告訴楊維駿父親如何愛民愛兵。昆明崗頭村村民的牛羊被土匪搶走,楊蓁帶兵追了一百多里奪回。

小學五年級,楊維駿便加入全校抗敵救亡會,討論時局,呼籲抗日。大學期間,他擔任雲南大學自治會主席,帶領400多名學生參加抗日民主運動,之後加入雲南省民主同盟會,在策反盧漢起義中發揮關鍵作用。

楊維駿談起少年時光,總會說個不停。他彷彿還活在那段崢嶸歲月。

此後,楊維駿的意氣風發曾一度被消磨。經歷文革浩劫,他變得慎言慎行。那些年,在女兒楊藝的印象裡,都是父親在田間犁地和在書桌上伏案的背影。他很少和妻兒交流,也沒有開懷大笑過。

1978年,楊維駿恢復工作,擔任雲南省政協副秘書長,後任政協副主席。

楊維駿思考,以前自己為建立新的國家和制度而革命。現在改革開放了,要保證人民真正享受到改革的福利,一定要抑制腐敗滋長,他開始行動。

省人大會議上,楊維駿開始就政府報告工作內容提出異議,他認為經濟發展的指標過高,會損害人民利益。也有人反映昆明鋼鐵公司片面追求發展速度,導致鋼鐵質量和產量上不去。楊維駿聽聞後,帶著經濟學家去調研,將報告遞交到國家相關部門。

“他什麼都想管,性子又直,開會時當面反對,批評,讓很多省級領導下不了臺,別人自然排擠他。”王婉琪說。

有人說這樣會影響仕途。王婉琪也擔心,時常勸他不要太固執,鑽牛角尖,楊維駿沒有聽勸。

上世紀九十年代初,雲南省組織全國人大代表視察,楊維駿接到一家金銀首飾廠經理的舉報,稱在某省級領導的包庇下,有商人將舊機器設備高價引進該廠。楊維駿掌握證據後向上反映。不料案子沒破時,他的名字從下一屆人大代表候選名單上消失了。

1993年,楊維駿離休。離休後,楊維駿每天從未在12點之前睡過覺。即使躺在床上,他說自己滿腦子想的都是國家的發展形勢、雲南的政治生態和百姓的困難。

“世路艱辛荊棘阻,甘當除棘一愚公”,這是楊維駿掛在書房自勉的一首詩。“以丹心照萬民,甘造坎坷不甘馴”,這是他自己書寫並掛在屋內的一句話。

2017年1月1日,楊維駿拖著每天需要1.67ml胰島素注射液、17.5粒藥片、1包沖泡顆粒的身體,走到了95歲。

他曾說,與腐敗作鬥爭,是他最大的心願,“我活著就是對雲南地區腐敗的最大震懾,想再活久一些。”他同時也清楚,大限之日終將到來。他想要在有生之年解決好昆明、晉寧失地農民的問題。

2017年,楊維駿出版《楊維駿爭鳴文集》,58萬字,涉及史學爭論、政治理論學習、國際觀察等等,最關鍵的部分是他多年來的反腐鬥爭和為民請命的經歷和經驗。

這本書的扉頁上寫著:一定向真理低頭,絕不向謬誤退讓。

當時間來到2020年6月10日,人們會知道,楊維駿的一生當得起這沉甸甸的14字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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