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子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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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套大房子
住在擁擠的北京城，一直有個夢想，有個期盼，有個渴望，夢想著、期盼著、渴望著，有套屬於自己的大房子。
如果有套大房子，該多好。
如果有套大房子，我最想要的，是一個洗手間。洗手間不要太大，十平米足夠，一個馬桶，一個浴缸。這個年代，人都在為吃喝絞盡著腦汁，算計著，謀劃著，今天該吃什麼，明天該吃什麼；什麼好吃，什麼不好吃；哪裡有好吃的，和誰去吃；吃什麼好，吃什麼不好；是喝酒，還是喝茶；喝酒，是喝高度，還是低度；喝茶，是喝綠茶，還是紅茶，等等。
人們為吃為喝忙碌著，所謂的價值，所謂的成敗，所謂的功名，沒有了吃喝的裝載，似乎缺少了實質。但很少有人關注拉撒，似乎拉撒是見不得人的囧事，有礙大雅，擺不上桌面。人一說拉撒，似乎顯得沒有品位，沒有素質，失去了高雅。
而我天生就對吃喝不太講究，不太關注，一直以來，只要填飽肚子就可。每天吃過飯後，每次吃過飯後，如有人問我吃的什麼飯，我肯定是回答不上來的。可吃過飯後，是一定記得上廁所的，否則，腸胃會提出嚴正抗議。而且，每次上廁所，大概都要蹲上一些時間的。所以馬桶合適不合適，舒服不舒服，之於我來說，是比吃什麼、在哪吃更為重要的。
所以，如果有套自己的大房子，我一定要買個全北京、全中國、全世界最好的馬桶，在上面蹲多長時間都不累，怎麼蹲都舒服。我可以自由地享受，自由地品味，自由地在馬桶上面打個盹，眯上片刻，說不定，蹦出一些思想火花，也是件幸事。人，不但要享受進的快樂，更要享受出的愉悅；要享受得的精彩，更要享受失的過程。
在自己蹲完蹲累的時候，或者在睡前的夜晚，放上一池不熱不冷的水，脫去自己虛偽的外衣，露出真實的自我，跳進浴缸裡。眼睛微閉，四肢放鬆，展開自己一身粗黑的皮囊，沉靜勞累一天的細胞，盡情享受無數個晶瑩剔透的水珠溫柔的撫摸，綿綿的擁吻。泡去滿身的塵埃，盪滌一身的疲憊。冒出的水汽，若有若無，如夢似幻，繚繞著，瀰漫著，朦朧著，似是天國瑤池裡的仙氣一般。我在這仙氣裡，自由地暢想著，不羈著，灑脫著，儼然一身白衣、滿臉紅光、長髮飄飄的白鬍子仙人，不，是太白真人。
“什麼都可以想，什麼都可以不想”，是啊，這一片天地真的是我的，蹲著馬桶，或者泡著浴缸，我覺得比月下荷塘裡的秋實先生神仙多了，我真的超出了平常的自己，到了另一個世界裡，著實一個自由的人。平時裡一定要做的事，一定要說的話，現在真的都可不理。若是秋實先生知道我有如此的一個所在，不知他老人家該何等羨慕，說不定不再絕食，也或許一時興起，再來一篇千古名作《馬桶浴缸記》吧！
還要有個書房。書房裡自然要擺張桌子的，還有椅子。桌椅最好是要紅棗木的，結實，耐用，柔和，還有點浪漫的感覺。當然還要有筆，有紙，能寫字。
更想要的，不是檯燈，而是一個嶄新的帶玻璃罩的煤油燈，那是我高中時的夙願。那時讀高中，住校，晚上要上晚自習。晚自習時，學校是用發電機發電的，燈火通明。但發電機那傢伙，是很不聽話的，那時生活條件也不好，吃的也差，估計它也鬧情緒，所以經常怠工，以示抗議。但卻苦了我們這等莘莘學子，只能點起煤油燈挑燈夜讀。
記得那時，好多同學都有一個帶玻璃罩的煤油燈，點上，白裡發亮，柔柔的光芒照在書上，笑出了一行一行的字跡，很美。那時的這種燈，大概需要幾元錢的，我由於經濟上的考慮，捨不得買這種燈，只能弄一個用完墨水的瓶子，用鐵皮做個細細的長筒，用棉花套子或者粗布做個捻子，但沒有玻璃罩，離得遠，光亮不夠；離得近，有時候會烤熱了臉。所以特羨慕那種帶玻璃罩的煤油燈。一直想著攢夠了錢買個，但一直到高中畢業，也終於未競。
由於以後學習工作，不再需要這種燈，這個夙願一直未能實現。但終究在心底，是一個未能實現的夢。如果有個大房子，有個自己單獨的書房，一定去買個，去實現這個夢，這個夙願。但不知這種東西哪裡還有賣，還不知有沒有這種燈。如果有，我一定去買的，一定去。
是書房，當然是要有書的。數學書是堅決不能擺的，大學四年數學專業，每天都在數學王國裡蹦躂，一門專業課兩個作業本，一個定理兩節課的講解，現在想想，都不知道那時怎麼過來的。枯燥，晦澀，乏味，深奧，數學書堅決不看了。
經濟學的，也算了吧，研究生畢業那年考中國社科院劉國光先生的博士，結果沒考上，很失望。雖然很喜歡微觀經濟學，喜歡用數學模型分析經濟問題與經濟現象，但終究是無緣，讓別人研究去吧，與我無關。
哲學的，是要看一些吧，雖然是哲學專業的研究生，但哲學素養不高，特別是中國古典哲學，沒有認真研讀過，比如老子、墨子、王陽明等人的思想，還是要了解一些的。至於中國現當代哲學，我覺得，就沒有必要了吧。中外名著、大師的散文隨筆等，還是買些放著，自己小時候看書少，現在有機會要補補，不看也要擺放在那裡，裝點一下吧，顯得自己還是有一定文學素養的。
當然，在書房的顯著位置，是要留一個地方的，留一個顯著的地方，放自己的書，已經出的那本“閒吟集”，雖然現在看起來自己不是十分滿意，也沒讓書店賣，但畢竟是自己的處女作，還是要炫耀一下的，以滿足一下自己美麗外表掩蓋下的虛榮心。
我覺得以後自己還是要出的吧，自己骨子裡的文字情節，內心深處的對書的崇拜，就出這一本，怎麼都讓自己死不瞑目的吧？不管外人喜歡不喜歡，買不買，自己都要出的，即使擺在那裡受冷落，無人問津，但只要自己靈魂深處滿足，就可以了，等自己入爐火化的時候，有這幾本書陪著自己，成煙、成灰，足夠了，想想，人生何求，丈夫何求？
書房裡，覺得還應該有個摺疊躺椅。據說，毛澤東最喜歡躺在躺椅上看書，書不離手，直到離開這個世界。想想，這一生，我見識狹隘，無知愚昧，但骨子裡卻自恃清高，狂傲不羈，沒有幾個人能讓自己從內心深處真正信服和崇拜，但毛澤東就是這很少的幾個人之一，然後是曹操和孫權。但曹操和孫權已經久遠，其影子我只能看到依稀的和模糊的。可主席對我來說，是那麼的熟悉，延安窯洞裡的燈光，楊家嶺的小石桌，棗園的半山坡，留下了多少名垂千古的輝煌和光輝。他是一個英雄，一個民族英雄，一個五百年才一遇的英雄。雖然有過錯，冒過進，失過誤，但仍然值得我一生崇拜。他躺在躺椅裡看書，我當然也要有個躺椅，不管看不看書。
如果房子足夠大，我還想有個獨立的房間，弄套架子鼓。雖然不會，雖然不懂，但內心真實的喜歡。自己從小出生在偏僻的農村，父母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農民，家裡條件很是不好。小時候沒電視，也沒演出，沒見過架子鼓這玩意兒。直到大學快畢業那年，學校搞畢業演出，有個樂隊演出，才第一次見到。那架勢，那氣派，那激情，那飛揚的長髮，那性感的節奏，那瘋子般的表情，讓我激動不已。後來每次在電視上，或者演出中再看到架子鼓，每次都是那麼的興奮，直到現在這把年紀，仍然是如痴如醉，如瘋如狂。曾經幾次想買一套放在家中，可狹窄的家裡實在放不下那玩意而作罷。如果有套大房子，一定去買套，放在那裡，不管會與不會，也不管玩與不玩，先放那裡再說，即使每天看兩眼，也高興。
還應該有個健身的所在吧？人要享受生活，要實現自己的價值，必須要有個好的身體。好的身體如何有？一靠心態，二靠飲食，三靠鍛鍊。我心態尚好，飲食也湊合，那就鍛鍊再加點油。籃球場太大，足球場更大，乒乓球場地也不小，那就弄個檯球廳吧。檯球是項不錯的運動，練臂力、練腰功、練眼力，還練頭腦。像我這樣的人，最需要打打檯球。因為老寫文字，沒有臂力是不行的；因為不願彎腰，所以吃了不少苦頭；因為眼力不好，老是認不清狗和狼，所以經常被嚇；因為頭腦太簡單，所以經常在生活中出醜鬧笑話。
最主要的，是受過一次刺激。記得九十年代末，那時候還在水利部門工作，一次去郊區開會，晚上幾個同事拉我去打檯球。檯球這東西，已經認識好多年了，但就是沒打過。我覺得挺簡單的，就是用個杆通過彈擊一個球而把目標球打進網裡，沒什麼技術含量。一哥們叫我跟他幹一仗，我毫不客氣，毫無懼色。但一起杆，卻立即惹得幾個醉鬼大笑不止，因為我老是打不到球，而且動作太生硬，那時候才知道自己的腰太不靈活。打了一局，沒進一個球；第二局，又沒進一個球；第三局，進了一個球，卻是黑球。我那個羞愧呀，那個尷尬呀，那個無地自容呀。
後來就下決心找時間好好練練，再有時間，讓那些醉鬼刮目相看。但，過去就那麼過去了，多少年也再沒練過檯球，那次難堪也就再沒提起過。
如果有了大房子，那是要買個檯球案的，弄個檯球廳，自己沒事就練，練臂力，練腰功，練眼力，練頭腦。更重要的是，練技術，當再有朋友邀請打檯球的時候，讓他們見識一下我的天賦：看，我可沒打過檯球的，這是第一次，第一次打檯球就把他們都幹掉，讓他們目瞪口呆去吧。
還想要什麼呢？想了想，覺得還應該有一個大大的房間，大大的房間裡，弄些貓食、貓玩具，還有一些貓床，安置那些無家可歸的流浪貓。那些貓，在夜裡，無家可去，呆在一個角落，悽慘地叫著，像一個失去了母親的嬰兒的啼哭，讓人撕心，讓人裂肺，讓人夜不能眠。
我也算是在北京流浪，但好歹有個自己的窩，有時想想，假若沒有自己的一個窩，沒有自己的一個安置所在，夜無歸處，自己該是何等的悲慘和淒涼！也和這流浪的貓沒什麼區別吧！
杜甫曾經說過：“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風雨不動安如山？”杜甫是一個偉人，我是一個凡人。我沒有杜老兄那樣的胸襟和情懷，沒有那樣的雄心和壯志，但如果有個大房子，我想，安置幾個流浪貓，總可以做得到的吧？
應該能做到，我想。但大房子哪裡來呢？我突然清醒，想想，如果我有套大房子，可以收留幾個流浪貓，但大房子從哪裡來呢？誰能給我套大房子呢？誰能給我套大房子呢？誰能給我套大房子呢？唉，還是別說瘋語瘋話了吧，夜已深，睡覺去。
（後記：本文原寫於2015年5月30日，五年後的今天首發。
夢想已經成真，雖然房子不大，但至少已經在北京買房了。
人生美好，值得為之努力打拼。
人間值得，好好活著。
珍惜時光，照顧好家人和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