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书》:物哀、含蓄、生死,日本文学特有的文化审美

日本文学作家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在创作日本民族特色的文学作品的时候,都拥有极其细腻的感受力和笔力,把生活中日常场景切换成文学作品。在日本文学作品中,不需要宏大的叙事,不需要史诗级别的批判,仅仅只需细腻的情感表述,就可以将文字转化成日本文学特有的美。正如日本人所认为的一样,“花是樱花,人为武士”,而在他们的文学作品中,也有特有的文学审美。而岩井俊二的经典作《情书》可以说在一定的程度上解释什么是日本文学作品的审美,即:物哀、含蓄、生死.

《情书》:物哀、含蓄、生死,日本文学特有的文化审美

经典电影原著小说《情书》

岩井俊二是日本著名的导演,作家,他的作品,总是以唯美和忧伤的文字,书写那精致,每一个字符,都在跳动着,如同随风飘动的樱花花瓣,让人在不经意之间,红了眼睛,哽咽了喉咙。岩井俊二的代表作品有:《情书》、《燕尾蝶》、《关于莉莉周的一切》、《花与爱丽丝》和《华莱士人鱼》等。

《情书》:物哀、含蓄、生死,日本文学特有的文化审美

花是樱花,人为武士

作家安妮宝贝曾这样评价:《情书》的简单纯粹像一个鲜明的不假思索的记号存在于中国读者的心中。

下面就是我根据文学作品《情书》详细解读什么是日本文学作品的审美,即:物哀、含蓄、生死。

日本文学审美的“悲伤”基调,其实是“物哀”的延伸

说起《情书》,好多人第一反应应该是那部带着淡淡的悲伤的电影《情书》,可是却很少有人关注同样是由日本著名的导演兼作家岩井俊二所著的同名小说《情书》。我记得我在读《情书》的时候,是被那里面唯美的文字所吸引的,就像是日本的樱花一样,在盛开的刹那,清风徐来,带动的是樱花花瓣的飘零,唯美却带着淡淡的忧伤,索性熬夜一口气就读完了,那个深夜,似乎心情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在日本文学中,“物哀”是一种文学审美。其中“物”是客观存在,“哀”是主观情感,两者“物心合一”就是“物哀”,而“物”可以是人,也可以是自然风物,更可以是社会世象,人情百态等,这种“物哀”之情包含着赞赏、亲爱、喜爱、可怜、共鸣、同情、悲伤、怜悯、壮美等诸多情绪。

《情书》小说一开始,就是一场笼罩着悲哀的祭奠,这种悲伤的氛围,一下子就奠定了小说哀伤的基调,同时,也意味着,初恋和青春,也是一场祭奠。这种淡淡的悲伤,正是符合日本人的文化审美。在日本的文化审美中,有一个专业术语叫“物哀”,这种独有的文化审美贯穿在日本大和民族的文化创作过程中,当然岩井俊二的文学作品《情书》也不例外。正如我国文化大家元天庆所指出的一样,“物哀”是日本的一种文化符号,是一种美学的形态。

《情书》:物哀、含蓄、生死,日本文学特有的文化审美

物哀之美

我读完小说版《情书》后,一下子就冒出来了纳兰性德的一首词:

木兰词·拟古决绝词柬友

[ 清 ] 纳兰性德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这是我最深的感受,而且就像是看完那樱花盛开后,在清风带走的飞舞花瓣中,只能有一声可有可无的叹息就完了,可以说,用这句词“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来表达我的阅读感受是最为恰当的。我想大概初恋都是记忆尤深的,可却是令人无法企及的,时间变化了沧海桑田,而所有的记忆,可能被雪藏,但是却无法忘怀,因为她被掩藏在内心的深处。

《情书》:物哀、含蓄、生死,日本文学特有的文化审美

《情书》电影海报

小说版《情书》的故事情节特别简单,三月三的这一天,神户下了很大的雪,整个世界都被这场大雪所笼罩,一名叫渡边博子的女士去给因登山而故去的男友扫墓,在男友家的同学录里面找到了一个叫小樽市的地方,并且由于自己太过思念自己的男友而写了一封有去无回的天国信件,可是却意外地收到了回信而揭开了小说的序幕。

渡边博子通过与女藤井树的往来信件中发现,原来和她通信的是与自己男朋友同名同姓的女藤井树,为了更深入了解男藤井树,渡边博子开始了解两个藤井树之间的种种,后来才发现,自己只不过是女藤井树的替身而已。读到这里的时候,我其实感觉到的是淡淡的鼻酸,似乎清冷的冬风吹过,红了人的鼻头,酸涩了人的眼睛一样。

日本文学审美的“含蓄”基调,其实是“隐而不露的爱是至高无上的爱”的表现

日本文学的审美其实是很含蓄、很朦胧的。

有一次,日本著名作家夏目漱石在给学生上翻译课的时候,一切都充满了含蓄的唯美,他在英语课堂上给自己的学生提出了一个问题:

“你们觉得‘I LOVE YOU’怎样翻译符合日本文学的审美呢? ”

学生们争先恐后回答道:“我爱你呀!”

但是夏目漱石却说:“这不符合日本文学审美的范畴,太直白了,很多时候,说一句今晚的月色真美啊,足矣。”

《情书》:物哀、含蓄、生死,日本文学特有的文化审美

唯美的《情书》,悲伤的爱情,含蓄的文学

其实夏目漱石的这个典故,恰恰反映了日本文学审美的“含蓄”基调,是“隐而不露的爱是至高无上的爱”的表现。这在小说《情书》中也得以体现,通过渡边博子与女藤井树的回信展开的回忆来看,男藤井树与女藤井树之间的爱情是特别隐晦的,就像是蒙着一层纱,看不清,看不透,却在灯光的照射下,散发着晕染的光芒,不明媚,不刺激。

小说《情书》中有这样几个情节,以含蓄的方式表现两人之间的爱慕:

两个藤井树由于是同名同姓的缘故,被同班同学各种打趣,比如安排在一起值日,安排在一起去图书馆做管理员整理书籍,还有考试因为名字的缘故搞错等等。但让我记忆最为深刻的是,男生藤井树对女生藤井树爱恋的隐忍,是在87本图书借记卡的每一个藤井树的记载,尤其是后来男生藤井树带着那本名为《追忆似水年华》的书本去女生藤井树的家里让其帮忙还书的情景,欲语还休,真的是把初恋的含蓄表现的淋漓尽致。而女生藤井树因为与男生藤井树慢慢接触后发现,这个不善于言辞的男孩,早已拨动了她的心弦,所以她越是暗生情愫,越是想方设法与男生藤井树保持距离。

《情书》:物哀、含蓄、生死,日本文学特有的文化审美

《情书》电影片段

在《情书》中这种含蓄的场景,正好是少男少女情愫萌芽的表现。正如歌德所说的,“道德纯洁的少男少女的初恋永远趋向‘崇高的目的’”,这种崇高的目的,其实很是符合日本文学审美的“含蓄”基调。而这种“含蓄”的背后,其实是日本这个民族自我克制的延伸,美国文化人类学家鲁思·本尼迪克特在《菊与刀》中就这样揭露过,比如孩子从小的时候就要接受各种训练,衣食住行、为人处世等都会受到刻意的训练。正因为训练,才要求自我克制,自我克制的另一种表现就是日本文学审美的“含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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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书》电影图书馆场景


日本文学审美的“死亡”基调,其实是“求得美的瞬间永恒存在的寂静之法”的体现

在日本的文化审美中,对死亡的上升到了生命哲学的高度,这是其他国家文学作品所没有的一种特有的审美。在日本学者的眼中,认为生死中,其实是通过死来表现生的看法的。尤其是日本经典文学作品《失乐园》、《挪威森林》、《心》、《雪国》等无不在讨论生死的哲学高度,而《情书》其实也不例外。2003年9月日本作家渡边淳一在接受中国新浪网的采访中,就对日本生死的文化审美进行了高度阐述:

我认为,死是一种强烈的自我表现的方法,是一个人为了能够强烈留下一种印象的方法。比如说一个人有可能一辈子平平淡淡庸庸碌碌的死,也可能在非常年轻的时候一下子死去,后一种死法可能给别人留下了更深的印象,也可能是一种积极的方式。

我认为在岩井俊二的作品《情书》中,对于男藤井树的死亡,恰恰是渡边淳一所说的后一种死亡,即“也可能在非常年轻的时候一下子死去,后一种死法可能给别人留下了更深的印象”。正因为如此,渡边博子在在自己的男朋友因为登山遇到雪难而久久无法忘怀,让生者对逝者通过哀悼和祭奠达到“向死而生”的目的。

《情书》:物哀、含蓄、生死,日本文学特有的文化审美

电影《情书》渡边博子祭奠男生藤井树

《情书》中有这几个情节很明显地表明了日本文化审美的特有“基调”,即求得美的瞬间永恒存在的寂静之法。渡边博子三月三是去神户参加男友藤井树去世的两周年祭奠,渡边博子寄往有去无回的天国之信,冻死在雪地中的蜻蜓,以及女藤井树最后因为生病在面临死亡的那一刻,她似乎听见了来自天国男藤井树的问候“你好吗”“我很好”“我很好”“你好吗”这种恍惚的对话。

渡边博子是因为自己所深爱的男友因为雪难而亡,在她心中再也无法忘怀,直到后期了解事情的真相后才得以释怀,而女藤井树在与渡边博子来往的书信中渐渐回忆起了与男藤井树的点点滴滴,尤其是那掩藏在记忆深处的情愫,再到后来的那87张写有藤井树的借书卡,以及《追忆似水年华》后面的那张少女的肖像,反而让女藤井树对男藤井树的记忆越来越深,直到明白事情真相后的微微一笑。

正是因为日本文化审美的这种“向死而生”的“死亡”基调,才让男藤井树跃然纸上,深深雕刻在读者和渡边博子及女藤井树的心中,也让男藤井树的死亡,成为求得美的瞬间永恒存在的寂静之法。

《情书》:物哀、含蓄、生死,日本文学特有的文化审美

《情书》电影唯美场景

《情书》读完后,我的感触就是“此情可待成追忆, 只是当时已惘然。”如果当初男藤井树在让女藤井树帮忙还书的那一个雪天,没有欲语还休,而是表明了自己的心意,是不是就是另外一种结局呢?而“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其实就是我读过《情书》后的一种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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