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括与熙宁变法,任同斌

沈括与熙宁变法

沈括是一个伟大的科学家,也是一个能臣干吏。他兴修水利在宋朝是首屈一指。初出茅庐,任沭阳县主簿时,治理沭河,疏水为百渠九堰,得上田七千顷。协助其兄沈披,兴修芜湖水利,建成万春圩,垦辟良田千余顷。出使辽国,更是置生死于度外,为宋朝从强敌手中争取到疆土。察访两浙,处理朝廷棘手的水利困局。在被贬的时候,用九年时间,制成百万分之一的地图,成为世界地图史上的奠基人。鄜延路兵败,沈括作为鄜延路安抚使,应当承担责任,但实事求是的说,皇上神宗应是第一责任人。徐禧固执于死地筑城,在强敌面前,指挥失当,应负主要责任。沈括的学识,究其一生成就,放在当今社会也少有人能与其比肩。

《四库全书·梦溪笔谈》提要称:(沈)括博闻强记,一时罕有其匹,所作《笔谈》于天文算数,音律医卜之术皆能,发明考证,洞悉源流,而在当时乃不甚以文章著,然学有根柢,所作亦宏赡淹雅,具有典则,其四六表启,尤凝重不佻,有古作者之遗范。

沈括自己,也多次自称清白。说:臣出自寒门,茍循世绪,尫隤wangtui白首,无一亩以退耕,黽勉清时,希斗粟以自禄。偶圣神之委照,拔疵贱于片言。《长兴集·谢分司南京表》

李之仪在《沈存中画像赞》写道:“先天弗违,圣时以乘。人谋鬼谋,其谁与能。彼虽渊密,我则揆叙。万目交张,维钢之举。展也吾人,一世绝拟。孰友多文,宛在中沚。用此以通,亦以是穷。自崖反矣,凛然孤风。”(李之仪·《姑溪居士文集》

近千年来,沈括在人们眼里,都是以一个正面形象出现,天上有以沈括命名的行星,海里有沈括号科考船。但是到了今天,从某位“大家”发端,以至诸如“告密者”“奸诈小人”“科学巨人,人格上的小人”“千古通才,忠奸难辩”“反复无常的小人”各种各样的脏水,泼向这位古代伟大的科学家。

关于沈括是否诬告苏轼,笔者已有《沈括没有陷害苏轼》《从看苏轼与沈括的友谊》,而今天,主要想从沈括在熙宁变法中所处位置,出使辽国两个方面展现沈括的伟大品德。

一.空穴之风

你要说污蔑沈括的语言,是假的,也不完全是,其所本除《元祐补录》以外主要是一下几点。

在《宋史·沈括传》中载:(沈括)尝白事丞相府,吴充问曰:“自免役令下,民之诋訾者今未衰也,是果于民何如?”括曰:“以为不便者,特士大夫与邑居之人习于复除者尔,无足恤也。独微户本无力役,而亦使出钱,则为可念。若悉弛之,使一无所预,则善矣。”充然其说,表行之。蔡确论括首鼠乖刺,阴害司农法,以集贤院学士知宣州。(宋史·卷三百三十一 列传第九十)

在《宋史·蔡确传》中载:三司使沈括谒宰相吴充论免役法,确言括为近臣,见朝廷法令未便,不公言之而私语执政,意王安石既去,新法可摇耳。括坐黜知宣州。(《宋史》卷四百七十一·列传第二百三十)

宋·魏泰《东轩笔录》卷六载:“王荆公再罢政事,吴丞相充代行其任,时括为三司使,密条常平役法之不变者数事,献于吴公,吴公得之,袖以呈上。上始恶括之为人。而蔡确为御史知杂,上疏言“新法始行,朝廷恐有不变,故诸路各出察访以视民之愿否。是时沈括实为两浙路察访使,还,盛言新法可行。百姓悦从。朝廷以其言为信,故推行无疑。今王安石出,吴充为相,括乃徇时好恶,诋毁良法,考其前后之言,自相背戾如此。况括身为近侍,日对清光,事有可言,自当面奏,岂可以朝廷公议私于宰相,乃挟邪害正之人,不可置在侍从。”疏奏,落括翰林学士知制诰,以本官知宣州。”

《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八三)载:蔡确见“上始恶括之为人”,于是迫不及待地上奏“括以白札子诣吴充,陈说免役事……。括为侍从近臣,既见朝廷法令有所未便,不明上章疏,而但于执政处阴献其说。兼括累奉使察访,职在措置役法,是时俱欲裁减下户钱,未尝言复差徭。今非其职而遽请变法,前后反复不同。朝廷新政,规画巨细,括莫不预。

其于役法,讲之固熟,如轻役之不用差法,括前日不以为非,而今日不以为是者,其意固不难晓。盖自王安石罢相,括恐大臣于法令有所改易,故潜纳此说,以窥视其意,为附纳之资尔。……括自主计以来,一无所补……而阴以异论于执政,欲更改役法一事尤为显著……。伏望陛下推括之情,特行罢黜。”

注意,是蔡确首先说沈括‘首鼠乖刺,阴害司农法’,蔡确就是一个靠王安石变法而爬上相位的阴谋家和野心家,是乘人之隙,擅生是非之徒。脱脱在《沈括传》中的这段话的本意,是说明沈括落翰林学士知宣州的缘由;而在《蔡确传》中是说蔡确的阴毒;魏泰的《东轩笔录》则表达蔡确的擅生是非,见风使舵。蔡确在历史上是以奸臣定位的。到了现在,我们一些所谓专家,用这些评判蔡确的话来否定沈括,不知是遵循什么逻辑?还是怀有什么居心?

李燾:《续资治通鉴长编·巻二百八十三》沈括自志云,公尝请事于相府,是时正肅呉公充当政,问翁免役之令,民之詆訾者今未衰也,是果於民何如,翁应之曰,以为不便者,无过士大夫与邑居之民。习于复除者,骤使之,如邦人其詆訾,无足恤也;惟微户素无力徭,今使之岁出金,此所当念也。括尝奏议两浙,岁入可減五万緡,而弛微户二十八万餘家,使天下悉如此微户尽除。其输虽小,徭不足为病也。(吴充)公以为然而表行之。

御史乃诋翁(沈括),始但议減课,今乃阴易其説,使悉除之。首鼠乖剌,阴害司农法。翁坐谪集贤院学士知宣州。事御史盖未尝思,以一路言之为減者,以戸言之盖除也。

李焘说的很清楚,本来沈括说的是减免微户即贫困户役钱,但蔡确一伙御史却“阴易其说,使悉除之,首鼠乖刺,阴害司农法”。李焘感慨地说到“以一路言之為減者,以戸言之盖除也”沈括本意减少贫困户的徭役钱,御史们偷换概念,说这是反对募役法,恢复差役法。

关于对熙宁变法的一些看法,应当允许别有意见。参与变法的人,就不能有意见,这是什么逻辑?何况这是与宰相交换意见。李焘在《续编》中说的很清楚。吴充是宰相,沈括是三司使,吴充是沈括的直接上级。沈括到相府请示工作,吴充征询沈括意见,沈括提出,只是对贫困户减免,没有说要把免役法改为差疫法,吴充认为可行,向神宗表奏,蔡确为了打击吴充,先以这件事向沈括开刀,日后又向吴充发难:《蔡确传》载:“吴充数为帝言新法不便,欲稍去其甚者,确曰:‘曹参与萧何有隙,参代为相,一遵何约束。今陛下所自建立,岂容一人挟怨而坏之。法遂不变。’”可谓一石二鸟。

二.沈括没有参与制定新法

蔡确说:朝廷新政,规画巨细,括莫不予。李燾:《续资治通鉴長編·巻二百八十三》

其实是王安石用曾布和吕惠卿共同创建了青苗、助役、保甲、农田法。《宋史·蔡确传》说:新政,役法除出自王,吕,曾之手外,尚有蔡确,“确得中丞犹领司农,凡常平、免役法皆成其手。”

《曾布传》:神宗召见(曾布),论建合意,授太子中允、崇政殿说书,加集贤校理,判司农寺,检正中书五房。凡三日,五受敕告。与吕惠卿共创青苗、助役、保甲、农田之法,一时故臣及朝士多争之。司马光为政,谕令增捐役法,(曾)布辞曰:“免役一事,法令纤悉皆出己手,若令遽自改易,义不可为。”

(吕惠卿)又用其“弟和卿计,制五等丁产簿,使民自供首实,尺椽寸土,检括无遗,至鸡豚亦遍抄之。隐匿者许告,而以赀三之一充赏,民不胜其困。”《宋史·卷三百二十一》说明遭众人诟病的首实法是出自吕惠卿之手。         

王安石在发现吕惠卿在《三经新义》中搞小动作后很生气,神宗查问此事,吕惠卿辩解道:“义有数本,义亦然。后有与臣商量改错者二三十篇,今市肆所卖新改本者是也。制置条例司前后奏请均输、农田、常平等,无不经臣手者。何至今遽不可用,反以送练亨甫?臣虽不才,岂至不如亨甫?”

所有这些都说明沈括不是熙宁变法的核心成员,也不是变法诸条例的编制。纵观熙宁变法,整个过程是以神宗为首领,王安石为主将,王安石、蔡确、吕惠卿、曾布、章惇等几个人主持完成的。蔡确、曾布、吕惠卿等都是干吏,但也同时都是心术不正的投机政客,王安石没有控制使用好这三个人,造成了变法派内部的三次大分化。使熙宁变法失败。

王安石在变法前后,未同沈括规画过新政(包括役法)。沈括不是王安石变法的“参谋”或“得力助手”。而是与王安石及其助手们有相当大的矛盾。

三.沈括升迁,是神宗皇帝爱沈括才能

熙宁十年秋七月初九,神宗颁诏:罢沈括为起居舍人,集贤院学士,知宣州。诏书曰:“具官沈括,朕自拔擢,置之侍从,创立法制,汝皆与闻。而始不熟计利害,终则挟持浮说,进退希旨,反复异言。腹心如此,朕望何哉!黜守方州,职兼书省,犹为恩贷,往自循思。”(《长编》)这个诏书不管是谁起草,但它得到神宗认可。沈括升官与王安石无关。 

看看沈括在官场升迁的轨迹,就会明白,沈括官场升迁,是他自己的才干与努力的结果,同时对所执之事认真细致,凡事究其本末。大胆任事,敢于负责,不推诿,不敷衍。也与神宗爱才惜才,知人善任有密切关系。

至和元年(1054),沈括以父荫入仕,任海州沭阳县主簿,率民开“百渠九堰,得上田七干顷”,根治了沭水水患,颇有政绩。

嘉祐六年(1061),其兄沈披任宁国县令,沈括协助沈披修筑秦家圩的水利工程,仁宗赐名万春圩,沈括撰写了《圩田五说》、《万春圩图记》。

嘉祐八年(1063),沈括三十三岁考中进士。治平元年,沈括任扬州司理参军。在任时深为淮南转运使张蒭赏识。

治平二年,经张蒭推荐,沈括被调入京师,编校昭文馆书籍,参与详订浑天仪,并在闲暇研究天文历法之学。参与详订浑天仪。熙宁元年沈括迁(大理寺丞)馆阁校勘,八月其母病逝。在家守制。

熙宁二年(1069),王安石被任命为宰相

熙宁四年十一月,任检正中书刑房公事。熙宁五年,主持汴河修浚,兼任提举司天监,职掌观测天象,推算历书。七月为史馆检讨。八月淮南饥荒,沈括受命巡察,发放常平仓钱粮,疏通河渠,修治荒田,迁集贤校理。奉命考订郊礼沿革并重新订制郊祭仪式,沈括主张废除烦杂并主张礼节从简,重新编修出《南郊式》,改革祭祀仪式,节约祭祀费用。

熙宁六年五月甲寅,检正中书刑房公事、太子中允沈括详定三司令敕。六月 戊子,神宗命太子中允、集贤校理、检正中书刑房公事沈括,相度两浙路农田水利、差役等事兼察访。这是在郏亶兴修两浙水利“措置乖方,民多怨愁”而作罢的情况下,神宗“命括相度两浙水利。”

熙宁六年,沈括还撰写了《浑仪议》、《浮漏议》、《景表议》、《修城法式条约》、《营阵法》等。

熙宁七年(1074)四月王安石第一次罢相,出知江宁府。

熙宁七年六月,“司天监呈新制浑议、浮漏于迎阳门,帝召辅臣观之,数问同、提举官沈括,具对所以改更之理,……七月以括为右正言。”(《律历志》)八月谏止籍民车和官卖蜀言,“帝颌之。明日,二事俱废。擢知制诰,兼通进银台司,自中允至是才三月。”(《沈括传》)

熙宁八年沈括以翰林侍读学士的身分,出使契丹交涉划界事宜,获成而还。

熙宁八年闰四月:壬寅,知制诰沈括上熙宁奉元历。诏进括一官,司天监官吏进官、赐绢银有差。《长编卷二六三》

熙宁八年(1075)二月王安石第二次拜相。

熙宁八年五月丙戌,命知制誥沈括、宝文阁待制李承之詳定一司敕。《长编卷二六四》

熙宁九年(1076)十月王安石第二次辞相位,判江宁府。

熙宁九年十一月壬午,命知制诰沈括为淮南、两浙灾伤州军体量安抚使,太常少卿、权判大理寺許遵同糾察在京刑獄。

熙宁十年(1077)沈括以起居舍人、集贤院学士、知宣州

元丰元年(1078)六月壬子,以起居舍人、集贤院学士、知宣州沈括为知制誥、

知潭州。既而御史中丞蔡确言括反复附会,谪不逾岁,復列侍從,其罰既薄,而

復之太速。詔罷括知制誥,依旧知宣州。《长编卷二百九十一 》

元丰三年,改知延州,兼任鄜延路经略安抚使。五年,升龙图阁直学士。

说明神宗对沈括充分信任,因为鄜延,泾原,环庆、熙河诸路是对西夏斗争的前线,而鄜延一路则是最接近北宋的腹心,距离长安最近,这一路的守护人选是非常重要。历史上担任鄜延路经略安抚使的大都是名臣,如范雍、庞籍、范仲淹,陆诜、吕大防、富弼,欧阳修等。这时王安石已经退居金陵,在众人攻讦之下,依然能升任要职,足以证明沈括的升迁与王安石没有关系。

四.察访两浙农田水利,引起吕惠卿激烈地攻击

神宗皇帝对沈括是十分爱惜的。《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百六十四载,熙宁八年五月丁亥:安石曰,‘不知惠卿有何事不可于意。’上曰,‘忌能,好胜,不公。如沈括李承之虽非佳士,如卿则不废其长,惠卿即每事必言其非,如括言分水岭事,乃极怒括。’安石曰,‘惠卿于括恐非忌能,如括反复,人人皆知,真是壬人。陛下当畏而远之,虽有能,然不可亲近。惠卿屡为陛下言之,非不忠,陛下宜察之。’上曰,‘大抵兄弟总好胜,忌能。前留身极毁练亨甫,亨甫机警晓事,观惠卿兄弟,但才能过己便忌嫉。’

熙宁六年六月沈括察访两浙农田水利,这时在郟亶兴修水利,受到吕惠卿干扰,以致“措置乖方,民多怨愁”而作罢的情况下,沈括上书建议,神宗“从之,仍命括相度两浙水利”。

沈括察访两浙后,提出“使無役者輸錢,役重者受祿,輕役自依徭法。”吕惠卿说:苏州臣等皆有田在,……上田得米三斗,斗五十钱,不過百五十钱。而令一亩田率二百钱,有千亩即出钱二百千,如何拚得此钱!《长编·卷二百六十六》

《长编》卷二六九,熙宁八年十月,御史蔡承禧奏:惠卿之舅监簿郑膺,始寄居秀州华亭县,以惠卿之故,一路監司如王庭老之輩皆卑下之,而招弄权势,不复可数,至奪盐亭戶百姓之地以为田。而提刑卢秉挫其所为,仍发觉惠卿党人张若济奸脏公事,遂急移秉淮东,以張靚充兩浙路转运。靚遂阴求秉罪,无有,即將秉所行盐法亏坏,欲成其过,而大失递年課額。惠卿既喜靚,即以妹妻其弟规。此惠卿之朋比专权,坏失国家利源也……

惠卿作兩浙水利攻郟亶之法,伪为溫卿之名投进;又作造簿手实之法,为和卿之名投进。不度天下之可否,姑欲以此欺陛下,而進其子弟。此惠卿之奸邪欺蔽也。

顷者沈括自兩浙察訪回,其所措置少异其說,則惠卿沮难誣毀,力欲黜除,賴陛下之圣明辨直。而今括又為兩浙察訪,恐發其在兩浙奸贿之狀,遂严為飲食之会,曲加喣喣,以结其欢心。括所嗤笑,士人莫不知之。此惠卿之奸邪翻复也。

从蔡承禧所说,可以知道,由这次查访两浙水利,触犯了吕惠卿一伙的利益,引发对沈括的仇恨。不惜拉邦结伙,捏造事实,极力攻击诬陷沈括。

熙宁七年四月壬辰,检正中书刑房公事沈括言:“察訪浙東,溫、台等州,自熙宁四年以后,監司未尝巡历州县,事废弛无人点检。蓋監司止在浙西乘船往來,文移旁午 bàng wǔ ,指揮不一,州县莫之适从,远民无所赴愬 fù sù(申诉、求告) ,近郡困於將迎。欲乞以浙東、浙西及转运副使、提点刑獄、提举官六員,分為兩路:杭、苏、湖、润、常、秀、睦七州县为浙西路,置转运、提具于杭州,提点刑獄于润州;越、明、婺、溫、台、衢、处七州为浙东路,置转运、提举於越州,提点刑獄於溫州。”从之。

整顿吏治,拆分机构,得罪了原两浙路的官员。原两浙路转运使、提点刑狱、提举常平仓等官员权力缩小,还告他们一状,说他们“監司未尝巡历州县,事废弛无人点检。蓋監司止在浙西乘船往來,文移旁午 ,指挥不一,州县莫之适从,远民无所赴愬 ,近郡困於將迎。”这些人对沈括心怀不满,于是与吕惠卿结成一伙,处处与沈括作对。

五.出使辽国,沈括展非凡的外交才能,也是蔡确等攻击的缘由

面对北方的辽国,以及西北的西夏,宋朝君臣,内心始终有一种恐惧,一种亡国灭种的深度恐惧,不自信。辽国萧禧来宋朝争地,这件事中表现的尤为充分。沈括出任回谢辽国使之先,满朝文武,对辽国提出的领土要求,束手无策,神宗“上意颇欲从敌所请”,准备放弃争执。会王安石再入相,独言‘将欲取之,必固与之’,放弃领土,以笔画地图,命韩缜悉与之。

在沈括出使辽国之前,(熙宁八年四月)辛酉晦。神宗“召回谢辽国使沈括、副使李评对资政殿。括於枢密院阅案牍,得契丹頃岁始议地畔书,指古長城为分,今所爭乃黄嵬山,相远三十余里,表论之。是日,百司皆出沐,上开天章阁门,召對资政殿,喜愕,謂括曰:‘兩府不究本末,几误国事。’上自以笔画图,使内侍李宪持诣中书、枢密院,切让輔臣使以其图示敌使(萧禧),议乃屈。上遣中贵人赐括银千兩,曰:‘微卿无以摺边讼。’微,即无。是说,假如没有沈括,就没有人能平息宋辽两国边界争执的意思”(见《续资治通鉴长编》)

宋出使辽国的官员,都是出身显赫,忠于王事,敏于语言,长于文词,相貌端正,年富力强,体魄健康的国之栋梁。但皆是庆生吊丧,礼节往来。唯一的沈括,是为解决边界纠纷,争取宋王朝的利益而去,这次出事难度极大,也有危险性。但沈括圆满地完成任务,从辽国争得回三十里宽的土地。这在宋朝是空前绝后,绝无仅有的胜利。

《资治通鉴长编》记载:熙宁八年三月癸丑,右正言、知制诰沈括假翰林院侍读学士,为回谢辽国使,西上合门使、荣州刺史李评假四方館使副之。蕭禧久留不肯还,故遣括诣敌廷面议,括时按獄御史台,忽有是命,客皆为括危之,括曰:“顾才智不足以敌忾为忧;死生禍福,非所当虑也。”即日请对,上谓括曰:“敌情难测,设欲危使人,卿何以处之”括曰:“臣以死任之。”上曰:“卿忠义固当如此,然卿此行,系一时安危,卿安则边计安。礼仪由中国出,较虛气无补于国,切勿为也。”

沈括在赴辽国之前,已经做好最坏 的打算。沈括同父异母兄沈披,时任北缘边安抚副使。括初至雄州,敌遮境不納,责地不已,数火边候,以示必举。留雄州二十余日,蕭禧还,乃納使人。

括草遗奏,付其兄雄州安抚副使披,其大意言:‘臣不还,敌必傾国为寇。敌之器甲、材武皆不逮中国,所恃者惟觽而习劳苦,不持粮。制敌之术,惟聚兵定武,合西山之觽,以守磁、赵。黎阳河狹而岸近,折箠可济,当分澶、魏之甲,以塞白馬之津。怀、卫堅壁,以塞洞道。敌不得而西,必出中路以趨河桥,則決齐賈原武天臺齊賈皆河埽名以灌之,虽百万可使之为鱼矣。唐河出于西山,以囊壅之,待其师还,決囊以断其军。镇、定之师尾其后,可蓬卷而覆也。’由此可见沈括大无畏的气概,和精于谋略的智慧。

《长编》卷二六七,载:熙宁八年癸巳,定州路安撫司上相度到沈括所奏敌人出入道路,合先据地利,安置營寨事。詔枢密院籍纪。

先是,括察訪河北,言定州北蒲陰、滿城皆有废壘,若北騎入寇,可以发奇遮击故也。括初至定州,日与其帥薛向畋猎,略西山、唐城之间二十余日,尽得山川险易之详,胶木屑鎔蜡,写其山川以为图,歸归则以木刻而上之。自此边州始為木图。定州城北园有大池,谓之海子。括与向议展海子,直抵西城中山王冢,悉为稻田,弓新河水注之,弥漫凡数里,使定之城北不复受敌。议者或欲傍西山阻嶮为山寨,以处避寇之民。括以为不然,曰:‘民当使之同安逸、共患难,若纵其寇至而溃,则君谁与守!兼頓斃道路,先自屠戮,足以助敌勢,非策也。’乃严为入保之法,仍设关梁以止逃者,设旂鼓兴召之令,举河北西路可得丁百万,以临边圉皆兵也。

这次对辽国的外交胜利,是北宋历史上的唯一一次,沈括不自觉的出尽风头,但也把他放置在满朝文武的对立面。因为沈括的出色表现,朝中一些重臣、庸官受到神宗的批评。神宗喜曰:‘兩府不究本末,几误国事。上自以笔画图,使内侍李宪持诣中书、枢密院。’神宗倒是高兴了。枢密院、中书省颜面全失。神宗“自以笔画图,使内侍李宪持诣中书、枢密院”,这简直是对两府的直接羞辱。这为沈括被贬埋下隐患。

因为出使辽国,沈括迁翰林学士,这是沈括仕途上的一大步。苏轼称翰林学士“非徒翰墨之选,乃是将相之储。”翰林学士除了为天子代言,典掌诰命外,还是皇帝参谋和顾问,翰林学士以道德、学术与词章为当代推重,为后世垂范。三国·魏 李康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仔细看来,沈括这是这样,他的优秀,为那些庸官所不容,于是群起而攻之。特别是出使辽国以后,神宗对沈括刮目相看,此时沈括离宰相仅一步之遥。蔡确觊觎宰相位置已久,他必须阻止沈括的升迁。于是以王安石、蔡确等,由于变法而在朝廷占据要位的一些人,都在神宗面前不断地非议沈括,直至赶出朝堂,贬到宣州。

车战优劣之争,使王安石心怀芥蒂。 熙宁八年三月,神宗与王安石等议论御敌攻占之法,安石曰:“军法成于卒,然用车须一军乃可。但师御法久废,若以官募人习学,必有精其事者。”上曰:“古人坐席用俎豆,今日坐椅用碗楪,随时不同,车未必如骑之便。”安石曰:“马上弓矢不若车。”惠卿曰:“七十五人之将,三人在车上,非特弓矢,又以居高指麾。今若用军器监所造战棚车,甚便。”《长编·卷二六二》。而沈括的观点是“车战之利,见於历世。巫臣教吴子以车战,遂霸中国;李靖用偏箱、鹿角以擒颉利。臣但未知一事,古人所谓轻车者,兵车也,五御折旋,利於轻速。今之民间辎车,重大椎朴,以牛挽之,日不能三十里,少蒙雨雪,则跬步不进,故世谓之太平车,或可施於无事之日,恐兵间不可用耳。”沈括强调强弓利箭,在执掌军器监时,研究强弓的制作,在守鄜延路时,开展射箭比赛,培育弓箭手,以加强防御。这与王安石的思想是有分歧的。

沈括对李逢谋反案的审核,也使王安石对沈括有所戒备。 熙宁八年三月甲午,神宗命知制诰沈括、同知谏院范百禄赴御史台,推李逢等公事。《长编·卷二六一》李逢的谋反案,涉及到宋太祖的四世孙赵世居,还有一个术士李士宁与此案有关,李士宁这个人曾出入王安石宰相府半年多,与王安石子弟交游。安石丁父忧,出居金陵,李士宁也随之前往。神宗需要一个各方面互不牵扯的人来审核此案,就选中了沈括。沈括据实审核,知悉了王安石与李士宁的交往,这就引起王安石心中的戒备。当然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沈括远离神宗。这也许是王安石不断地对神宗说沈括的坏话的原因,加上蔡确一伙的攻讦,终于神宗将沈括赶出庙堂,贬到宣州。

沈括与苏轼,在熙宁变法中,其态度与司马光不同,不是盲目赞同,不折不扣执行;也不是全盘否定,全部抛弃。而是在实践中,逐步认识,承认其合理部分,指出,并试图纠正其不合理的部分。这却被包括王安石,司马光在内的大部分官员所不容,其实这正是宋王朝的悲剧。历史明明白白地记载着个人的作为,只是我们由于种种原因,使得我们知之不深,或知之偏颇罢了。

任同斌 2020.09.28于北京北苑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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