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01
“姐姐，我跟你不一樣，我想要做個人，得先把靈魂賣給惡魔才行。”林安喬笑得涼薄。
“你活得那麼幹淨，受過良好的教育，永遠清白正直，當然可以理直氣壯的譴責我。但你譴責又有什麼用呢？我做都已經做了，你能讓時間倒流一切重來嗎？”
江晚對著林安喬那彷彿看透一切的眼神，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總之，那些人該死，我便給了他們一個痛快。”
林安喬說著，還彈了彈指甲裡不存在的灰塵，漫不經心地道：“我雖然要跟你交換身份，但也不想接了你的身份，每天費心力跟一些臭蟲打交道。所以乾脆把你的人際交往圈全都毀了。”
“姐姐，我不是說你，你看看你嫁的人。何天佑雖然長得還算可以吧，對你也是一片痴心，但除開這些之外，他哪裡拿得出手了？工作成天混吃等死，人品也低劣得可以。你真是半點看男人的眼光都沒有。”
林安喬很是嫌棄地撇了撇嘴：“所以，我幫你跟他離婚了，說起來，你也得感謝我才是。”
江晚被她這一套強盜邏輯說懵了。
她強忍著憤怒，身體因此而微微顫抖，咬牙質問：“就因為這個，你給了李樂希望，又讓她徹底絕望，還要了她的性命？”
江晚對李樂的感情很複雜。
她們畢竟是這麼多年的朋友，李樂在江晚困難的時候也多次伸出援手，朋友這一層關係是實打實的。
但李樂也的確破壞了江晚的婚姻。哪怕她是被林安喬利用，從李樂的日記本里可以看出，她只是意外收到了林安喬的視頻而已。
林安喬並沒有給她什麼指示，剩下的事情，都是李樂出於自己的意願而做下的惡。
李樂利用視頻，引得何天佑家暴江晚，讓江晚掉了一個孩子，還跟何天佑上床，把一個小三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
而江晚現在已經得知何天佑是騙婚，甚至是害了餘明朗六年的罪魁禍首。對於李樂插足婚姻的事情，她心裡已經沒有了什麼芥蒂。
唯一不能原諒的，只是她那個還未成型的孩子罷了。
但再怎麼不能原諒，李樂也罪不至死啊！
林安喬為什麼偏偏要讓李樂以那樣一種被侮辱的姿態死去？
02
誰想，林安喬面對江晚的逼問，沒有半點心虛，反倒還露出幾分不理解。
“我為什麼不能殺了她？”
江晚沒想到她竟然如此不可理喻，怒吼道：“那是一條人命！”
“人命怎麼了？人活著就是要死的啊，不管是你還是我，總有一天都會徹底醒不過來，不過是早晚的問題罷了。我讓李樂的死期稍微提前了那麼一點兒，也不算什麼吧？”林安喬的態度始終漫不經心。
江晚心頭一涼。
她發現了，林安喬這個人很不正常。她不僅沒有普通人的羞恥心，更沒有對生命和死亡的敬畏。
在林安喬眼裡，死了一個人，就跟捏死了一隻螞蟻一般，是稀鬆平常又隨處可見的。
她甚至無法理解江晚為什麼要為了李樂的死這麼激動。
林安喬的內心，就像是一片荒漠，沒有任何的顏色。她無法理解人類的喜怒哀樂，所以也無法與普通人共情。
尤其她這種對生命的漠視態度，往江晚心裡冒出一個猜測。
——人格障礙。
尤其，很有可能是反社會人格障礙。
這種苗頭，在林安喬小的時候就有所體現了。
她異於常人的聰明，不僅如此，這個世界上幾乎沒有事情能讓她感覺到恐懼。
就好比江晚跟林安喬一起被困在拐賣窩點的時候，江晚不哭，是因為她沒有理解當時的狀況，她太笨，太懵懂。
而林安喬不哭，是因為她不覺得害怕，甚至還能從其他小孩的哭聲裡感受到樂趣。
這就已經十分不正常了。
尤其她還生活在一個顯然更加不正常的環境裡，長到這麼大，性格加倍扭曲，最終在江晚面前呈現出這麼一個與普世價值觀完全格格不入的形象。
跟這樣的人，是沒有辦法講道理的。
因為她理解不了，也不會嘗試去理解。
甚至，反社會人格障礙的人說話做事都具有極強的隨機性，經常是腦子裡冒出來一個想法，就立刻去執行。
江晚無法保證林安喬會不會下一秒就突然想殺死自己，她決定不再與林安喬理論，還是靜觀其變比較好。
見江晚安靜下來，林安喬勾唇笑了笑：“我發現你越來越聽話了，真好。我是不是讓你感到很害怕啊？害怕就對了，你要是不怕我，那才不好玩兒呢。”
03
江晚眼底掩不住的恐懼取悅了林安喬，她更加興致勃勃地說起了李樂的死。
“我跟你說，我原本沒打算讓李樂死得那麼早的。她畢竟是你朋友，跟你認識這麼多年，對你也很瞭解。我就想著，我用你的身份，去跟她接觸一段時間，看她能不能分辨出我們倆。”
“於是，我就去她那兒蹭了一頓海底撈。”林安喬舔了舔嘴唇，似是在回味當時的味道。“辣鍋的巴沙魚可真好吃。我從來沒吃過那麼好吃的魚。”
雖然只是一句隨口感嘆，江晚卻能從裡頭感受到說不出的心酸。
一個二十六歲的年輕人，究竟要怎麼活著，才會連一頓海底撈都沒吃過？
江晚腦海裡，對於林安喬這麼多年的“悲慘”，已經有了一個越來越具體的想象。
林安喬回味完之後，接著道：“吃海底撈的時候，李樂還很正常。但就是分開之前，她隨口問了一句手腕上的傷，我就知道，她發現了。”
江晚記了起來。
她右手腕上的割傷，是在見李樂之前的四天剛割傷的，傷口還很新，癒合得也不是很好。
但林安喬手上的傷不是，那是一道三年前的舊傷，看得出來不一樣的。
尤其上午江晚剛跟李樂見過面，不可能上午還沒癒合的傷，下午就變了樣。
李樂向來細心，這樣明顯的區別，肯定能讓她聯想到很多事情。
林安喬接著道：“所以我就先裝作跟她分開的樣子，回到你的公寓附近，在監控裡留下證據之後，再想辦法了結了她。”
說著，她“嘖”了一聲：“誰想她還留了後手，在短時間內把那些新聞都給你寄了出去。不過也不礙事，全都是意外，找不到證據，你就算懷疑也沒用。”
林安喬底氣十足。
事實上，警方也沒能從那麼多起意外中找到任何有用的線索。
只能以意外結案。
江晚覺得自己嗓子乾啞，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像在砂礫上磨過一般：“所以，你讓李樂以她最討厭的樣子死去？”
“是啊。”林安喬聳了聳肩，一副很無奈的樣子：“誰讓她眼神那麼好，發現了我不是你，本來還能留著她多觀察一段時間，好讓我知道我模仿得怎麼樣。可這不是逼著我提前殺她嗎？換了你，你不生氣？”
04
江晚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林安喬也不是為了尋求江晚的同意才問的，她自顧自地說著：“李樂死了就死了吧，反正有大把的人可以替代。”
江晚知道，她口中的“替代”就是指何天佑。
難怪林安喬要頂著“江晚”的身份出現在何天佑身邊。
何天佑是江晚的枕邊人，跟江晚朝夕相處，如果連何天佑都分辨不出江晚跟林安喬，那麼林安喬的模仿才能稱之為完美！
江晚甚至想到了一個重點。
或許林安喬要讓江晚離婚，最終的目的就在於這裡。
要想以江晚的身份接近何天佑，總得先把他們兩個人分開，才會神不知鬼不覺。
但與此同時，江晚的心裡還冒出了一個猜測，把至今為止的很多細節都串聯了起來——
她喃喃道出一個名字：“餘明朗。”
如果說林安喬的最終目的只是為了跟江晚交換身份，那麼在她的計劃裡，餘明朗的出現很多餘。
她要殺了愛寵天堂的高層，是因為那些人知道林安喬的身份，對她十分了解，並且會對林安喬的計劃產生干擾，這些人非死不可。
她要殺了李樂，是因為李樂發現了她的身份，同樣非死不可。
至於江晚的前老闆常鴻飛，江晚猜測，他也曾是林安喬的客人，林安喬利用跟常鴻飛上床的視頻，讓江晚被解僱。目的是為了讓林安喬跟江晚交換的時候，不會因為工作能力跟不上而露餡。
常鴻飛同時知道林安喬跟江晚的存在，存在洩密的風險，所以也是非死不可。
到這裡為止，林安喬奪人性命的方式沒有留下任何可以指向她的蛛絲馬跡。
愛寵天堂高層的意外死亡，李樂的自殺，常鴻飛被自己老婆毒殺。
一樁樁一件件都能夠邏輯自洽，沒有給警方任何深入調查的餘地。
但是下一個，何天佑的死不一樣。
在何天佑的命案中，牽扯到了鄭堯——林安喬的愛慕者。
可以這麼說，如果不是鄭堯主動跳出來，沒有人會把這一系列的事情跟林安喬這個名字聯繫上。
這就相當於是林安喬在自投羅網。
為什麼？
05
江晚想起了鄭夫人臨死前的那番對話。
鄭夫人很肯定，鄭堯去殺何天佑的原因，是因為餘明朗想殺何天佑。
江晚覺得，自己之前的推測是沒有錯的！
林安喬的確喜歡餘明朗！
所以她才會這樣不惜暴露自己，犧牲一個自己的愛慕者，也要讓何天佑慘死！
她是在替餘明朗報仇！
還有，江晚一直忽略了的一個細節，也讓她更加堅定了這個想法。
鄭夫人想跟江晚做交易，為什麼偏偏要江晚嫁進鄭家？還說只有這樣，才能讓江晚跟餘明朗獲得自由。
鄭夫人顯然是知道一些真相的。
那麼她會提出這個條件，就一定有她的用意。
假如林安喬只是單純地想跟江晚交換身份，那麼江晚跟誰結婚，其實都影響不到林安喬。
更別說，鄭夫人的條件是跟鄭堯冥婚。
跟一個死人結婚，不用費盡心力地去演戲，按理來說，對林安喬應該是有利的條件。
但鄭夫人卻以此作為報復林安喬的手段。
那就說明，林安喬已經有了認定的另一半，除了跟這個人在一起，其他人的親密關係、哪怕是名義上親密關係，對於林安喬來說都是不可接受的。
那個人——只可能是跟林安喬有過接觸的餘明朗！
想通了這一點，江晚豁然開朗。
事情的真相其實很簡單，只需要把沈嘉樹暗戀江晚這件事，替換為林安喬暗戀餘明朗就可以了！
林安喬的最終目的，是跟餘明朗在一起。
她想要沒有後顧之憂，所以要跟江晚交換身份，甚至讓江晚以林安喬的身份去死！
江晚想起林安喬給她聽的那段錄音，猛地抬起頭，彷彿要看透林安喬這個人一般。
“你難道……？”
（第四十一章完，明晚十二點，更新第四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