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出公司打卡的時候,時間居然又顯示21:42。
加班半個月後,李默的情緒逐漸開始不穩定。白日裡高負荷的腦力勞動,讓她感覺壓抑而急躁。
在走進地鐵站之前,李默打算從便利店買個飯糰。回家之前解決好晚飯,回家直接洗澡上床睡覺是李默長期以來的作息習慣。
付過款,李默機械性的走到微波爐前,將時間旋鈕旋轉至30秒的位置。
就在這30秒,李默將目光飄向門外。路邊的行道樹已經逐漸吐露出嫩嫩的綠色,李默被這生機盎然的景緻所吸引。
“叮~”微波爐加熱結束的聲音,將李默拉回便利店。
李默拿出加熱好的飯糰,走向門外,想在行道樹下吃完再走,結果看著剛剛發芽但依舊光禿禿的行道樹,感覺甚是無趣,便轉頭走了。
人就是這樣,很多想象中美好的事情,等實際去操作時,就未必有那種感覺了。
Part 2
王翠美低頭看了看手錶——20:32,今天出攤的時間比往常整整少了1小時32分。
最近城管嚴查的厲害,旁邊那對鐵板燒夫妻的車便被沒收了。但即便如此,也沒有影響王翠美對出攤的執著。
最近北京連續幾天都是好天氣。與這棟樓裡工作的白領每天思考的國際經濟問題以及變幻莫測的K線相比,王翠美更關心當天的天氣和城管。
一個小時過去了,王翠美的生意並不理想,只售出3份烤冷麵。
所以,大部分時間,王翠美都是在自己攤位前發呆,看看匆匆而過的白領,看看即將開放的杏花。
她沒有華麗的辭藻來形容剛發芽的柳樹和含苞待放的杏花,只是感覺這嫩綠色和淺白色交相輝映甚是好看。
Part 3
不知不覺,手上的飯糰被李默一口一口吃光,走近地鐵站時,烤冷麵的香氣慢慢飄來。
大概是春天舒適的溫度,讓李默放慢腳步,心血來潮,走到攤前,“要一份烤冷麵。”
王翠美早就注意到這個女孩子,看她望向自己的攤位,便知道,她會走過來,這種隨時準備進入工作狀態的精神,很值得李默這種職場老油條學習。“好的,加腸嗎?蔥花香菜辣椒要嗎?”
“不要腸,少放醬,其餘正常。”李默口輕,吃不來這種路邊攤的重口味,但又對小吃沒有抵抗力。
“好的,姑娘口輕吧,我給你放點醋,這樣能中和一下鹹味。”王翠美一邊做一邊開心的說著,“上次有個小夥讓我多放油、多加辣椒,真是什麼口味的人都有。”
王翠美在鐵板上將一整塊的冷麵切成方便夾起的塊狀,在兩個鏟子的相互協作下,將鐵板上的冷麵盛入一次性紙碗裡,滿滿的冒尖。
剛剛吃過一個飯糰後的李默,顯然被這大分量震撼到,邊搖頭邊說:“老闆娘,您拿出來一些,我吃不了這麼多,太浪費了。”
Part 4
“哈哈,你是不是第一次吃我家的烤冷麵啊。”王翠美對自己量足的評價甚是滿足。
李默看著這滿滿一碗的烤冷麵,想了想還是在這吃完再走吧,看著這老闆娘人也很親近的樣子,不如閒談會兒。
“剛下班嗎?是在這附近上班嗎?”還沒等李默開口,剛剛做完烤冷麵的老闆娘倒是先打開了話匣子。
“是的。”
“這麼晚才下班,住得遠嗎?還有末班車嗎?”
“坐地鐵要一個多小時吧,中間換乘一次。金臺夕照站的末班車要到十一點,不著急。您住得遠嗎?”
“我就在附近住。”
“啊,那房租應該很貴吧,這裡是三環。”
“哦,那是我自己的房子。”
“您是北京人啊。”
“也就算是有地住吧。”
旁邊麻辣燙的大叔打趣道:“人家可是有錢人,好幾套房呢!”
王翠美反而有點不好意思起來,絲毫不像傳說中北京人的驕傲和跋扈。“我那是拆遷,就分了兩套房,別瞎說,啥有錢人啊。”
Part 5
在李默的印象裡,晚上出來擺攤的人都是外來人口,為的是讓鄉下的父母孩子能夠生活的更好一些。沒想到這麼一個拆遷戶,竟然在街頭巷尾擺攤做烤冷麵。
“既然您都實現財務自由了,怎麼不出去旅旅遊呢,幹嘛還辛苦的烤冷麵。”李默說出了內心的疑問。
“嗨!我啊,從小就生活在農村,喜歡熱熱鬧鬧的。也總感覺這路邊攤是最有人間煙火的地方。”王翠美沒有絲毫傲慢,那語氣彷彿在說一個不相干的人。
“還有就是,小姑娘,我這烤冷麵啊,用的都是好東西,香菜蔥花是我自己洗的,辣椒醬是我自己做的,豆瓣醬用的六月香,油是金龍魚。”王翠美說起自己烤冷麵的用料反而驕傲起來,“我打算以後弄點橄欖油,你們這些小姑娘都愛美,都嚷嚷著減肥,我也得跟你們接軌。”
“哈哈哈哈哈哈,阿姨您可真逗。”
“不過,阿姨跟你說,還是要珍惜自己的健康身體。適量運動,健康飲食。不要執著於外表,別總覺得身材不夠完美。健康,不只包括身體,也包括心理上、情感上、精神上的幸福。”
李默被王翠美猝不及防的人生哲學震驚到,便脫口而來:“阿姨您要這麼說,那我以後就不能來你家吃烤冷麵了啊。”
王翠美反而仰天大笑,似乎不在乎是否會失去一個顧客。
“我知道你們女孩子都愛吃這種路邊小吃,我儘量做到健康,都用好東西。我閨女跟你差不多大,看著你們吃我的烤冷麵,我放心。”王翠美大笑後,反而臉上有意思憂傷。
李默剛要繼續詢問關於女兒的事情,來了一個食客,看著阿姨迅速投入新的一輪熱情中,李默便決定回家了。
“阿姨您這分量真足,下次我不吃飯過來的話,肯定能吃下。”李默抱歉的拿著剩了一半的烤冷麵對王翠美說道。
“沒事,能吃多少吃多少,吃不了就丟在那個框裡吧,趕緊回家吧,下次再來啊。”王翠美一口氣說完這一段話,就像是相聲裡的貫口一樣。
吃了一個飯糰,半份烤冷麵,聽了幾分鐘的人生大講堂後,李默心滿意足的走向地鐵站。李默想,雖然她的烤冷麵並不好吃,可能是因為材料過於健康,與傳統路邊攤的氣質不符吧,但有時間還是要來聽阿姨講講她的故事,尤其是她女兒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