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公主病,是指那些自信心过剩,要求获得公主般待遇的年轻女性。
本文所说的公主病,是指福楼拜的小说《包法利夫人》中,主人公爱玛所害的一种病。虽然它与现代公主病略有不同,但它应该是现代公主病的始祖,也就是说,现代公主病是它在今天的引申。
出生于农民家庭的爱玛,从小接受贵族式的教育,读了许多浪漫主义小说,对书中贵妇人生活十分向往,尤其是那些贵族小姐与情人的桥段,令她十分神往。
她常常幻想有一天自己会与一个贵族青年相爱,能够嫁给他成为贵妇人,或者某一天遇到一个英俊的男子,和他私奔。
爱玛的脑瓜里装的都是这样一些上流社会流行的爱情故事,但现实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01 爱玛的丈夫夏尔
从一定意义上说,爱玛和丈夫夏尔应该还是“自由恋爱”结的婚。
夏尔·包法利是一个老军医的儿子,父亲是个放荡公子哥,成天在外鬼混,不怎么顾家。而母亲因为是带着巨额嫁妆嫁过来的,在家里十分强势,父亲不愿意回家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父亲曾试图将夏尔培养成斯巴达人一样,成为一个强健有力的男人,他让夏尔冬天在不生火的屋子里睡觉,教他抽烟喝酒,教他对宗教进行嘲笑。
但夏尔天性柔弱,他无法接受父亲的野蛮训练,父亲对孩子的三分钟热度也很快冷却,他的魔鬼教育以失败告终。
母亲却对夏尔十分溺爱,成天把他带在身边。丈夫的不成器,让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同时又对儿子有着极大的控制欲,什么事都为他包办。
她把夏尔送去读书,稍大一点送他去学医。夏尔对学医没有兴趣,但从小什么都听母亲的安排,也就顺从地学医,经过努力,还以很好的成绩通过了医务人员的考试。
母亲还为儿子开了诊所,为他娶了一个每年有一千二百法郎的寡妇当媳妇,尽管这个寡妇已经四十多岁了,比夏尔大接近一半的年龄,但夏尔还是毫无主见地听从了母亲的安排。
夏尔就是这样成为了一个平庸无能的、没有脾气的男人,他后来在家庭中成为被背叛却毫不知情、被欺负却忍气吞声的悲剧角色,应该说与他母亲对他的性格塑造有很大的关系。
对孩子的成长负有第一责任的家长,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什么事都包办,会让孩子丧失很多自我功能,缺乏学习的兴趣,社交的能力和欲望,没有兴趣爱好,遇事缺乏主见。
对天性懦弱柔顺的夏尔,父亲的教育方法也许比母亲的方法更有用,但父亲缺乏坚守,也拗不过妻子。
夏尔和第一个妻子结婚后,妻子比他母亲更强势,夏尔仍然没有地位。好在几年后妻子破产,气绝身亡,夏尔总算获得了一点自由。
夏尔在帮一个叫鲁俄老爹的人治疗伤腿的时候,认识了他的女儿爱玛,对年轻美丽、富有浪漫气质的爱玛心生好感。病人的腿治好了,他还常常找借口去爱玛家看她,和她聊天。
那时他的妻子还没有去世,妻子还曾为之吃醋,吵闹了好一阵子,懦弱的夏尔因为害怕和腻烦了妻子的吵闹,也就再不去看爱玛了。
妻子死后,夏尔鼓起勇气向爱玛求婚,居然成功了。结婚后,夏尔这样一个没有脾气、微不足道的男人,能够抱得美人归,他倒是心满意足。
但爱玛在进入婚姻生活后,却很快就开始失落。她发现没有得到想象的爱情,婚姻生活和她在书中读到的那些美丽的情节相去甚远,她很茫然。
02 心高气傲的爱玛为什么会嫁给夏尔这样的人呢?
爱玛的父亲鲁俄老爹是一个富裕的农民,有一个很大的农庄,妻子很早就离世了,鲁俄老爹一手把女儿养大,给她最好的教育。
他把她送去玉林修道院,学跳舞,学地理,还学钢琴、刺绣、绘画等等。总之,爱玛学会了一切贵族小姐应该学的那些技能,也养成了贵族小姐的一些生活习惯。
爱玛虽然是在修道院接受的教育,但她对宗教并不尊重,教会的清规戒律和她的性格格格不入。
修女们发现“她爱教堂是因为里面有花,爱音乐是因为它的歌词,爱文学也是为了获得感情上的刺激”。她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她要寻求的不是风景。
爱玛在修道院偷偷读了许多小说,谈的都是爱情、情人,寂寞的绣楼,昏厥过去的贵妇,被杀死的骑士,高贵的男人,生活在古老庄园里的女庄主,行吟诗人.....
这些东西构成了她对生活的全部解读。回家后,她什么都不会做,父亲农庄的事,她更帮不上忙,所以她更加烦闷,只能借助幻想书中的生活来打发时光。
夏尔第一次来到农庄时,正是爱玛最感生无可恋的时候。夏尔无论如何是“城里人”,是体面的医生,她急于改变环境,希望有一个白马王子带她远离她早已厌烦的乡野。
人就是这样,总是不满足于现状。城里人不喜欢喧嚣,要到处于远离喧嚣的乡下去寻求安静之所。而当处在寂静的环境时,又渴望过不平静的生活。
爱玛讨厌乡下的生活,渴望住到城里。夏尔不英俊,也不是贵族,但夏尔出现得太是时候。而且,夏尔也是她的第一个追求者,他让她情绪波动,她以为这就是爱情。
现实的平庸,与想入非非的浪漫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差异。只是从书上了解爱情和婚姻,其实是盲目的,太过理想化的幻想,会让人少了理性的思考,这就是悲剧的根源。
03 诱惑
爱玛变成了包法利夫人,最初她以为她终于得到了“不可思议的爱情”,对婚姻生活充满了激情。
在很快发现“不过尔尔”之后,她也曾作过一些尝试,企图对夏尔进行改造,设法培养爱情,以适应她的浪漫需求。
她为夜里要出诊的夏尔做夜宵,为他管家,邻居来吃饭,她也能弄出几个像样的菜来,她把水果、点心装盘,摆得十分好看再端上桌,为夏尔赢得了面子,也让他大大提升了自信。
但爱玛弹钢琴的时候,画素描的时候,吟诵情诗的时候,低回婉转地唱情歌的时候,夏尔除了表现出极大的崇拜,爱玛看不到他的感动,得不到她的回应,引不起他的共鸣。
她发现夏尔太寻常了,谈话刻板、平庸,衣着也平常,有时候还很好笑,比如他戴不惯新的丝绸睡帽,老是喜欢戴那种难看的尖顶布帽。
而且,他没有任何兴趣爱好。游泳、击剑、玩枪,那些上等人会的玩意,他一样都不会,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看一场歌剧。
爱玛按照她对生活的理解,认为一个男人天生就应该懂得这些,在各方面都能让她领略爱情的力量,体验到人生的美好,并获得神秘的快乐。
可是夏尔如此愚钝,却还那样安详自若,爱玛极度失望、灰心,同时也很生气。
一位贵族邻居请他们夫妇去庄园参加Party,爱玛开了眼界,亲身体验了她在书中看到的贵族生活。
同时她又感到命运的不公——那些公爵夫人腰比她粗,也赶不上她漂亮有风度,凭什么她就不该有一个侯爵或子爵做丈夫!
自我认知的偏差,常常会让人对自我评价过高,过分放大自己的优势,看不到别人的长处,从而造成心理失衡。
爱玛在舞会上她大放光彩,所有的男人都来找她跳舞,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回家后,她又陷入了虚空,长时间陷入对舞会的回忆,情绪却越来越惆怅。舞会让她对夏尔、对现实更加不满,她开始憧憬着,舞会上某个子爵带她去巴黎,去更大的世界。
对爱情和自由的追求无可厚非,但好高骛远,不切实际的幻想,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的。
04 背叛与堕落
夏尔的医术一般,无非就是给病人开些感冒药、镇静剂,放放血,或烫一下脚,但他的好脾气为他赢得了人们的认可,他也想提高一点水平,订了一本医学杂志,每天吃过晚饭后看一会儿。
但他每次看书,总是因为吃得过多,或光线太暗,或房间太暖,不超过五分钟就睡过去了。
爱玛见此情景,心生悲叹:我即使是嫁给一个勤奋一点的、在60岁还能赢得一枚勋章的一般人也好啊!
一次夏尔被一位同行当众羞辱,回来对爱玛诉说,爱玛非常生气,她气夏尔被侮辱,也气夏尔的没出息。
夏尔的无能越来越让她感到羞辱,她对他越来越厌烦,对自己的处境也越来越悲悯,天天盼着贵族邻居再次邀请她去参加舞会,灵魂深处在等待着发生点什么都好。
精神境界的不对等,的确是婚姻生活的一大障碍。两种不同类型的人,在一起相处,的确要困难许多。
但并不能说明他们不会成为好的夫妻,如果夫妻双方能够正视障碍,积极沟通,避开冲突,优势互补,也会使婚姻更幸福,爱情更美满。
问题的关键是,爱玛始终沉侵在虚幻的世界,不愿意沉下心来面对现实,而夏尔又甘于平庸,无心进步,他的思想达不到爱玛的“高度”,因此,爱玛就始终无法得到爱情的满足,走不出心灵的困境。
“就像遭难的水手,她用绝望的眼睛望着自己孤凄的处境,想在远处雾气笼罩的天边,发现一叶白帆。”
爱玛因为内心绝望,又无人倾诉,性情越来越怪癖,身体状况也出现问题。夏尔以为是水土不服,他们搬家到了一个叫永维的市镇,这里离巴黎稍近一些。在这里,爱玛遇到了莱昂。
莱昂是一个学法律的大学生,在市镇的公证处实习,他和爱玛很谈得来。他们一起聊旅行和音乐,一起谈论时新的戏剧,交换各种喜欢的浪漫主义小说,还一起散步,唱歌,他们相互都陷入了情网。
但此时两人还有理智,爱玛收心,一心抚养刚出生的女儿,莱昂也匆匆告别回巴黎继续念完他的法律学科。
分离使爱玛害起了相思病,这时,一个叫鲁尔道夫的人来勾引爱玛,他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乡绅,擅长勾搭女人,爱玛很快成了他的情妇。
当心灵空虚时,邪念就会趁虚而入。
他们常常幽会,爱玛尝到了偷情的刺激,渐渐到了疯狂的地步,她要求和鲁尔道夫一起私奔,但鲁尔道夫原本就是逢场作戏的老手,他抛下爱玛,一个人远走他乡。
爱玛生了一场大病,夏尔一刻不离的在她身边照顾,四十多天后病才好。正当生活渐渐恢复平静时,在卢昂的剧院,爱玛又遇到了莱昂。
两个人旧情复燃,迅速开始幽会。为了每周都能见到莱昂,爱玛骗丈夫说去学钢琴。为了幽会的花费,她背着丈夫向高利贷者勒儒借贷,还私自卖了一处房产。
勒儒抓到了爱玛的把柄,不断向她推销那些高档、时尚的消费品,还怂恿爱玛用期票购买。
爱玛一方面怕暴露丑闻,一方面也很爱虚荣,为了营造小说中浪漫的贵族生活环境,在勒儒那里赊了许多贵重物品,签了无数张期票,债台高筑。
莱昂顾及自己的前途,决定断绝和爱玛的关系,爱玛又一次被抛弃。此时,爱玛又收到法院的传票,勒令她限期还款。爱玛向情人莱昂、鲁尔道夫分别求情,都被残忍而婉转地拒绝,走投无路的爱玛吞了砒霜。
05 结语:公主病的始祖——爱玛
十九世纪四十年代,资产阶级兴起,并不断发展壮大,欧洲浪漫主义文学盛行,产生了许许多多优秀的浪漫主义作家和作品。
但所谓泥沙俱下,其中也有一些消极浪漫主义的作品,反对现状,对没落贵族念念不忘,极力美化贵族生活,沉迷其中的人,容易进入虚幻的理想境界,不能正视现实。
正像塞万提斯写《堂吉柯德》对泛滥成灾的骑士小说进行讽刺一样,福楼拜在《包法利夫人》中,也对那些过度渲染贵族生活的所谓浪漫主义小说进行了批判,隐射了造成爱玛悲剧的社会环境。
福楼拜塑造的主人公爱玛,固然是一个失败的追求爱情和自由的化身,作者也对她寄寓了极大的同情。
而在今天我们看来,爱玛也是一个害着公主病的文学形象。我们来看看现代“公主病”的几个临床特征在爱玛身上的体现:
一、不合理要求别人迁就自己。爱玛自己想入非非,幻想过上等人的生活,在嫁了夏尔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后,不是正视现实,而是放纵自己,想让夏尔改变,迁就自己的理念。
二、讨厌工作,不顾家务,重视物质享受。爱玛为了与情人幽会,顾不上对女儿的爱护,自己烦闷时还推到哭闹的女儿。
为了满足对贵族奢侈生活的渴望,不停的让丈夫买一些不食用的家具、用品,与情人交往,也学贵妇人去住高档旅馆,送情人贵重的礼物。
三、感情上极度情绪化,这在爱玛身上有典型的表现。莱昂第一次与她分手,她把愤怒发泄到别人身上,随意开除了毫无过错的女佣。
四、自我放纵专断,缺乏理性的自制力,不顾规则和道德标准。爱玛有了情人,少有羞耻感,反而认为是实现了少女时期的梦想,通奸让她感到得意,她甚至对自己曾经有的道德心感到罪恶。
今天我们的生活中,是不是依然可以看到她的身影呢?
作者:荷声,一个因为读书而走上人生新里程的美女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