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宇森的巔峰之作中,居然藏著哲學和宗教問題

1986年,吳宇森通過《英雄本色》塑造出屬於自己的電影風格:血漿共子彈一色,玻璃與鴿子齊飛

。後來的他,在“東方暴力美學”的道路上越走越遠,越走越高。

雖然近年的《赤壁》《太平輪》等作品,讓吳宇森承受了很多流言和揣測,但那些他一手締造的經典和輝煌,卻不容忽視,也不可複製。

1997年,吳宇森手握派拉蒙注資的8000萬美元,拍攝了震驚世界影壇的《變臉》——這是“吳式暴力美學”的巔峰,也是“香港電影最後的輝煌”《無間道》的靈感來源。

片方原本鐘意阿諾施瓦辛格和史泰龍,但吳宇森接手後親點尼古拉斯·凱奇和約翰·特拉沃爾塔主演。只能說,每一部經典之作,都是機緣巧合之下的天時地利人和。

吳宇森的巔峰之作中,居然藏著哲學和宗教問題


就像後來大家看到的《無間道》一樣,《變臉》也在電影一開場就亮出了“底牌”——孰好孰壞,甲黑乙白。隨著情節的推動,兩個被徹底換臉的人的內心和思想,也無時無刻不在發生著巨大的波動——飽受煎熬。

雖然電影的結局是不出意外的“塵歸塵土歸土”,但電影中間有幾處細節卻非常值得考究。今天這篇文章就從《變臉》中“耶穌抬頭”的畫面說起,深刻探討吳宇森是如何將宗教、哲學等問題,融入到一部“爽片”中的。

宗教上升:“十架七言”的背後,是“耶穌低頭”的悲憫和無力

在電影接近結尾的“教堂群戲”,是《變臉》的經典橋段。漸次出場的正反雙雄,以及後面或被動或主動加入對峙的人,他們加在一起幾乎構成了電影所涵蓋的全部關係


吳宇森的巔峰之作中,居然藏著哲學和宗教問題

看到這張截圖,是否想起了昆汀?


但在這其中,有一處一閃而過的鏡頭很值得單獨細說——受難後低頭閉目的耶穌,在槍戰開啟的一瞬間,抬頭了。


吳宇森的巔峰之作中,居然藏著哲學和宗教問題


要想看懂吳宇森在這個地方的用意,就必須從“十架七言”說起。

十字架上的耶穌給這個世界留下的最後7句話——天黑前3句,天黑時1句,天黑後3句。分別是:

  • 父啊,寬恕他們吧,他們並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 我實在告訴你,今天你就要與我一同在樂園裡。
  • 女人,看,你的兒子!& 看,你的母親!
  • 我的天主,你為什麼捨棄我?
  • 我渴。
  • 完成了。
  • 父啊,我把我的靈魂交託在你的手中!

而關於耶穌何時低下的頭,在後世研究《聖經》的文獻中,說法不一。有人說,是在說完“我渴”後被喂醋喝時低的;也有人說,是在說完“完成了”以後低下的頭;最後一種說法最直接:靈魂交付後低下的頭。

無論哪一種說法,其實對於受難的耶穌來說,其根基是一樣的:悲憫,無力。

或許,說“無力”會引來不同、不滿的聲音,但在耶穌為全人類的過錯承受苦難的時候,他最希望看到的結果或許不是贖罪,而是救贖——這兩者,並非一個概念。前者是在已有罪過的情況下,後者有先知先覺的意味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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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電影《變臉》中來。在槍聲響起、火花四濺的同時,起飛的鴿子背後,耶穌抬起了頭,是在召喚父看此時此刻發生的轉機——這裡,有了“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希望。

而《聖經》中很多錯誤和罪孽,都是建立在“混淆自我”的基礎上——看不清自己的信仰、懷疑著自己的起終、分不出忠奸和善惡,以致於最後都認不清“自己”這一存在。

這也恰好和《變臉》的主題吻合在一起:換掉你的臉,你還是你嗎?

換言之:所謂的“你”,是誰定義的?所謂的“我”,是如何構成的?

在電影中,“置之死地”的方法就是殺死對面那個戴著自己的臉的那個人,“而後生”即不論生死,都必須將屬於自己的身份拿回來。

哲學難題:“身份認同”的前提,是分清“內”與“外”的區別

哲學看起來高深莫測,但行至深處大繁至簡,對於日常生活中的所見所聞、乃至一蔬一飯都可以用哲學思想去思考。

就拿最古老的“我是誰,從哪來,到哪去”這個問題來說,它的內核就是“身份認同”——主觀構建的主體的“你”,和被客觀存在反射後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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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電影《變臉》中,23年前的吳宇森就將這個問題大刀闊斧地剖開來,單刀直入地給出一個強設定:換臉——等同於字面意思,直接換掉好人阿徹和壞蛋特洛伊的臉。

在這一切發生後,帶著壞人臉的阿徹失去了自己的家人、同時,以及前幾十年辛苦搭建的社會關係網——所以他一直想要拿回屬於自己的一切。

而戴著好人臉的特洛伊,則身負“重中之重”的戲碼:面對“妻子”和“女兒”,他對自己的認知逐漸模糊,甚至承認“彷彿在過日子一樣”。就連親兄弟在他面前失足摔死,也沒驅散他眼前的迷霧。

那麼對於英雄來說,迷失的只有“集體身份認同”。除了一瞬間——在面對和自己死去的小兒子很像的男孩時,英雄產生了恍惚的錯覺,但自始至終也沒有改變自己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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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場景的背景音樂,堪稱一絕


而對於梟雄來說,溫香軟玉的妻子和外厲內荏的女兒,一次次地喚醒他那被獸性壓制多年的人性甚至“家庭責任”這種和他本一生無緣的認知感受。

由此可見,英雄分得清內與外,梟雄卻沒有

。他和自己的兄弟美名其曰:佔據這個身份,逐步塑造對自己恐怖事業有利的條件。但事實卻是:一切都在悄然發生著改變,而他本人也察覺到了。

在梟雄身上,才能看清問題的本質和電影的核心主題:當社會關係、家庭背景、身份名字、甚至這張臉都發生改變後,用什麼來維持“本來的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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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則是“破題”之所在:信念,是抵抗文化衝擊、集體更換的最終方法。

英雄的信念從一開始就很簡單:找到兇手,為兒子報仇。之後所有的變化,都只是在這個基礎上“增加籌碼”而已。

而梟雄的所謂“信念”似乎很反人類:炸個痛快?還是殺他個落花流水?總之,所有都是建立在“快感”的基礎上。而他智商卓絕的兄弟,更是其天才般犯罪的最大前提。或許,兄弟的離開加重了他的自我動搖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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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是答案,梟雄是常態。就像那個裝滿慣用物品的盒子一樣,很多人都有類似“提醒自己存在”的東西——金錢、權力、容貌、名頭......那麼除了這些外在的客觀附加,是否想過內在的真實主體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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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是《變臉》拋出的終極問題,也是《無間道》和《無間道風雲》的文本主題。

關於吳宇森:暴力是場面效果,美學是精神內核

不管吳宇森的電影中,被放飛了多少白鴿、又有多少人化身為“雙槍老太婆”、亦或是玻璃火花都能綻放出不一樣的美......他為電影畫面設置的基礎設定,才是容納這些元素的根本——寬幅滿鏡

雖然在《變臉》中,吳宇森終於在西方文化背景下,名正言順地在教堂中放飛白鴿。但他巧妙地將東方文化放置其中,這一點也不容忽視。

所謂“東方文化”是什麼?是中庸之道,是求索精神,是在進步與發展的衝擊之下、在知覺和思想日漸豐富的前提下,追求清醒的自我。但同時,也包容著客觀世界賦予的“不可碰”和“不可說”。


吳宇森的巔峰之作中,居然藏著哲學和宗教問題


用狙擊鏡開場的《變臉》,不同於跟隨一顆子彈周遊列國的《戰爭之王》,吳宇森就是要將觀眾扔進這場“分不清你我”的漩渦之中,共同去尋找屬於自己的答案。


而吳宇森在電影中,刻意或無意製造的

疏離感,則是源於他內心對自我和主觀的一種剋制,也是對觀眾的一種溫柔——說到底,這只是別人的故事。如果你願意,大可以只當做“爽片”來看。


吳宇森的巔峰之作中,居然藏著哲學和宗教問題


最後想說,吳宇森不是第一個也不是唯一一個將東方文明和美感融入好萊塢電影中的人,當然,筆者更真心希望的是:他,或那一代導演,不會是最後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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