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讚新中國成立70週年】粥裡歲月

父親喜歡喝粥,紅棗薏米粥,香菇雞丁粥,鮑魚海鮮粥……熱騰騰來一碗,悠悠然慢啜著,時不時,心滿意足地來一句:“好粥道!”

好粥道,本是銀鷺速食粥,說多了,便近乎成了父親的口頭禪。問父親,父親頗為得意:“好粥道,此‘道’於我,是粥之味道,更是國之運道。喝了八十來年的粥,這粥道可是越來越好啦!”

【禮讚新中國成立70週年】粥裡歲月

原來,父親的粥裡,裝著往事,藏著歲月,連著國運……

父親的童年,是在新中國成立前渡過的。那個久遠的從前,是父親內心無法癒合的隱痛。

那時,爺爺患眼疾,身體極差,只能靠著微弱的視力,幫人抄抄寫寫,掙些微薄的工錢。奶奶踮著三寸小腳,走路顫顫巍巍,無法出門幹活。日子,也像纏了足,過得顫巍巍,有了上頓沒下頓。

家貧無田,為了果腹,年紀尚小的父親,便拎著小鋤頭到山上開荒種菜。人小力薄,種出的瓜果蔬菜也縮了版,總比他人的要小許多。瓜菜收得少,不夠填肚,父親就跟著鄰居到山間採野菜、挖草根。

山野有種蕨類植物,根部結著塊莖,曬乾磨成粉,屏南人稱之為山餈粉。加水煮成糊粥,味道雖不如米糊,但在飢餓年代可是難尋的寶。

父親每挖得山餈,奶奶就將其和入青菜,煮成稀薄的山餈菜粥。對著撈不到飯粒兒的所謂粥飯,父親默默嚥著,而爺爺,便埋怨奶奶不煮米粥。聽著數落,奶奶只能委屈地別過臉,望著空米簍落淚。

一次,在飢餓中等待多時的父親,一接過爺爺剛到手的幾元工錢,就興沖沖拎著小米簍,加入擁擠的購米長龍。念想中的飯粥香,在父親的舌尖繚繞過無數次,終於,父親站到了售米臺前。可父親一摸口袋,買米的錢沒了!擁擠中,不知何時,米錢竟被偷了!父親大哭著跑回家,準備被奶奶一頓打。奶奶含著淚,高舉的手,隨著兩行淚水的滑落,也緩緩無力地落下。孃兒倆緊抱著,默默垂淚。當晚,一家人空著肚子睡下。一整夜,營養不良、三歲還未能走路的小叔叔,哭著喊餓。

第二天,親戚送來了蘿蔔葉和山餈粉。爺爺告訴奶奶,不要煮透,吃著耐餓。那餐,爺爺心滿意足吃了個飽腹。為了耐消化,爺爺還特意不嚼菜葉而囫圇吞下。哪承想,不多時,爺爺又吐又瀉,把本就消瘦虛弱的爺爺折磨得脫了形。

每說起這些,父親便紅了眼圈。父親痛惜,爺爺一輩子都沒能吃上一餐飽粥,假如能趕上好時代,吃上飯,爺爺就不至於過早離去,連孫子輩的面都未曾照過。

這是父親難解的一個心結。早前,父親幾乎不提;而今,因有了穩實富足的幸福做底氣,父親才有了回視傷痛的勇氣,與我們憶起童時往事。

熬過苦日子,終於迎來了新中國成立,也迎來了好機遇——識字的父親,小小年紀便參加了工作。

建國初期,國家經濟還極端困難,但父親有了工作,每月都能購得國家供應糧。而且,家裡也分到了田地。工作之餘,父親就種番薯,曬成屏南人當時墊肚的主糧——番薯米。終於,一家人可以喝上零星點綴著白米粒的番薯米粥了。不再忍飢挨餓,奶奶臉上也泛起了笑意。

捱過餓,似乎只要能天天喝上番薯米粥,父親就心滿意足,從不奢望白米粥飯。不過,父親的這個奢望,到了上世紀七十年代,便成了觸摸得到的現實。

那時,我們兄妹幾個已出生,都是非農業戶口,國家供應的糧食,足以讓我們餐餐白米粥。常常地,父親對著白花花的米粥出神,有時竟兩眼潤溼。那是父親又想起從前捱餓的爺爺了,可年幼的我們不知,只是聽得奶奶對父親說:“你爹沒福分,享不到這好世道……”

其時,叔叔、舅舅們在老家務農,常年吃番薯米,只過年時才吃得上白米飯。父母常省下大米接濟他們。八十年代那年,母親正要寄大米給他們,卻意想不到收到了他們寄來的讓我們“吃新”的大米。叔、舅說,田地包產到戶,家家力氣下得猛,糧食收得多,再也不用吃番薯米了。父親吃著柔滑、綿糯的新米粥,一個勁讚道:“世道好,連粥的味道都好了!”

此後,父親品嚐了許多新品米粥,嚐到了一個比過一個的好味道。但是,真正讓父親見識了粥之好味道的,是改革開放春風裡層出的各式各樣的八寶粥——原來,粥還可以這麼吃!

【禮讚新中國成立70週年】粥裡歲月

於是,隨著經濟的發展,物質的不斷豐富,父親的粥,便多了花樣:瘦肉粥,皮蛋粥,目魚粥……如今,越來越便利的網購,天南海北的美食,更成了父親粥裡變幻的風景:陽澄湖的大閘蟹靜臥沙“粥”;寧夏的枸杞、新疆的棗,與晶瑩剔透的珍珠米交相輝映;高粱、小米、蕎麥,你方唱罷我登場……這粥,已改裹腹的初衷,它以多彩的滋味,讓人們大步邁向吃好、吃得健康的小康大道。

歲月,在粥裡流轉,轉出了舌尖上的美味,轉出了人們的幸福生活,轉出了祖國的繁榮昌盛。父親享受著時代的發展,感念著時代的幸福。在盡享粥之美味時,在一聲“好粥道”的讚歎後,父親也常感喟:“要是你們爺爺也能享到這好世道,該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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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丨宋小玲

圖片丨來源於網絡

編輯丨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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