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苑】一方水土

【文苑】一方水土

李金川,字明泉,1950年生,甘肃省定西市安定区人。历任中共定西县委副书记,渭源县委副书记,定西地区计划生育处处长,定西市人大常委会农工委主任等职,享受副厅级待遇。有散文、小说、戏剧等文学作品散见于省市报刊,著有《山花集》《山花情》。

《微看安定》第三期刊登李金川的散文《一方水土》。感谢您继续关注安定区水土保持局、安定区文体广电和旅游局、安定区文化馆联合举办的“安定作家看水保”采风活动征文!征文将在《安定文化》2020年第一期刊登,欢迎广大读者不吝赐稿!邮箱:[email protected]

常言说,一方水土养活一方人。然而在有的地方,一方水土却养活不了一方人,曾经的安定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山像和尚头,沟里没水流。一遇大雨下,泥土跟水走。这首童谣唱出了当时的真实写照。为了煮熟一顿饭,人们不得不上山铲草皮,草皮铲光了,就挖草根。结果是植被越来越少,流失的水土却越来越多。地里缺肥料,牲畜缺饲料,灶膛缺燃料被称为“三料”俱缺,是当时生态恶性循环的缩影。

出路在哪里?领导关怀,专家献策,学者支招,哲人思考,最终都把目光聚焦到恢复植被、保持水土这一战略目标上来。然而,修理地球,谈何容易?这样的浩大工程,在当时看来简直是一个遥远而又渺茫的目标。想来都令人生畏,何况付诸实施?

穷则思变,变则要干,安定人终于选择了向穷山恶水宣战。苦惯了穷怕了的人具有勤劳而倔强的性格。人们挺起腰板,迈开双脚,义无反顾地走上了愚公移山之路。半个世纪以来,我们提出过三年停止破坏的口号,尝试过供煤植薪的举措,响应过反弹琵琶、种草种树的号召,掀起过远学大寨、近学大坪的兴修梯田高潮,发动过小流域治理的群众战役……

一路蹒跚,历尽艰辛,硬是走出了一条保护环境、治贫致富的道路。毫不谦虚地说,“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对于安定人来说,从来都是感同身受,刻骨铭心。

天底下最壮观的工程莫过于修理地球。山顶上,挖出了一条条反坡台,栽上了侧柏、油松、山杏、毛桃,还有柠条、酸刺等耐旱灌木。山腰缓坡的地方,修成了一道道保水、保土、保肥的水平梯田。山脚下,筑起了一座座拦水坝,留住了奔涌而下的泥沙,也为旱塬镶嵌了并不多见的明镜湖泊。人们把这种治理模式称为山顶戴帽子,山腰系带子,山脚穿靴子。要知道这每一个“子”的背后,都是安定人一镐一镐刨出来的,一车一车推出来的。

那是一个天高云淡、风和日丽的秋日,友人约我上山去拍摄照片。到了东山顶,在一处环形道路上停了车。虽是故地重游,但也经久未见,当属久违之地。一下车,我立马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真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伸出镜头,也不知道该在什么时候按下快门。

山峁上那一条条反坡台,就像一道道五线谱,上面的侧柏树已经长高,正好是一个个乐符,排列有序,颇具韵律。鸟雀在林间欢叫,山风与树稍共鸣,它们共同唱响了林间协奏曲。偶有山鸡扑楞着翅膀从树稍掠过,嘹亮而悠长的啸音把协奏曲推向了高潮。清风徐来,山头万枝摇曳;余音缭绕,涧畔百鸟争鸣;静听其音,或低吟浅唱,或引吭高歌,主旋律只有一个,那就是对安定精神的讴歌礼赞!

山腰那一绺绺梯田里,高的是玉米搭起的青纱帐,低的是洋芋铺成的绿地毯。五谷杂粮,色彩各异;药材飘香,枝蔓相牵;紫花苜蓿,蝶舞蜂飞。田埂上爬满了不知名的野山花,粉红、橘黄、紫蓝、乳白,只把秋日的田野装扮得五彩缤纷,绚烂靓丽。梯田里不同颜色的板块,红白相间,黄绿搭配,就像藏族少女的彩裙,欲动欲静,似歌似舞,愈发显得飘逸灵动。最显眼的是那白亮亮的洋芋花,随风摇曳起伏,就像姑娘们捧起圣洁的哈达,献给蓝天,献给大地,献给勤劳的安定人民!

山坳里有一户人家,红瓦白墙在绿树掩映下显得格外醒目。路边的野草有半人深,我们找了根葵花秸秆拨打着小心前行,这就叫打草惊蛇。好容易来到门前,只见铁将军把门,看来主人早就搬走了。曾经,这里被联合国粮农组织的权威人士认定为不适合人类生存的地方,但这里祖祖辈辈都有人辛勤劳作,繁衍生息。如今,房子修得这么漂亮,农网电线穿过屋檐,洮河水管接进了厨房,水泥路面一直硬化到门口,然而人却搬走了。

看不见过去的弯弯小路,没有了昔日的袅袅炊烟,我心里不由泛起一缕淡淡乡愁。墙外的七叶花开得正旺。这花耐旱耐瘠薄,随便墙根路边都能成活。它能长到一人多高,花朵绽开来有茶杯大小,颜色也多种多样。紫红、粉红、淡黄、乳白,有的花瓣上还印有深紫色的蝴蝶斑块。一只蜜蜂正在花间忙碌,那花蕊密密的,粉粉的,是蜜蜂的最爱。我打开相机,调解焦距将它拉近,不惜用一整张画面为它拍了一张特写。这一切,蜜蜂浑然不知。也许它只专注于酿造甜蜜的事业,并未发现有人靠近。也许它发现了却故意不想躲开。

本来,人与自然,人与万物生灵就应该互不惊扰,和谐相处。然而,儿时的我却没有这么高的境界。我约上小伙伴们静候在花丛旁,见有蜂儿钻进花心,就把小手悄悄伸向花的下面,指头呈环状从花瓣外面慢慢上移,到了顶部猛然收拢,蜂儿来不及飞走被闷在里面急得嗡嗡叫。小伙伴们便发出一阵胜利者的欢笑。不过也有失手的时候,那蜂儿一旦脱逃,临走还不忘在你的额头上发一个大大的“红包”,尽管又痛又痒,却也不敢声张。谁叫你沾花惹草,招蜂引蝶?咎由自取,活该!

山脚下的塘坝里,一汪汪清澈见底的碧水映出天光云影,岸柳堤花。水面游动的小黑点应该是野鸭子了,它们在夕阳的余光里,正忙着勾画一个个由小变大的金项圈。旱塬的塘坝不算大,顺着山沟自上而下由小到大依次排列,就像一串珍珠,璀璨而瑰丽。有的小湖泊深藏在大山的皱褶里,在树木的掩映下,犹抱琵琶半遮面,难睹芳容。它就像少女捧着情郎偷赠的小镜子,总是遮遮掩掩,羞羞答答,生怕外人发现。在偶然的机会里,这些小湖泊也会抓住夕阳的余晖,把它放大了再折射出去,照亮山崖,照亮田垄,照亮周边世界。它们在向人们宣示,大山深处也有亮点。

我伸手掬起塘坝里的水尝了一口,有点咸,也有点苦。这味道有点似曾相识,一时竟想不起来。我打开记忆的闸门,启动搜索程序,翻检如烟往事。哦,终于想起来了,当年在山上挖水平台栽树,修梯田推车,鼻梁上的汗珠子滚下来掉到嘴里,正是这味道,咸咸的,有点苦。难道这里汇集的,正是安定人当年流下的汗水?

这地方虽然干旱少雨,但在植被稀少,泥土流失的年代,洪涝灾害也时有发生。因此,对于沟壑塘坝的安全系数,我总是心有余悸。一旦发生垮坝,那洪水如万马奔腾,咆哮而下,下游的庄稼农舍则首当其冲,后果不堪设想。为此,我走访了不远处正在施工的技术员。他告诉我,这是淤地坝,配套了阶梯式的溢洪道,一旦水位超过警戒线,就会自动排出。这种堵疏结合,留泥放水的设计,既淤积了泥沙,又减轻了坝体压力,从而消除了安全隐患。我赞赏这种治理模式。从近处看,若干年之后,这里就是一块块平坦肥沃的沟坝地。往远处看,流进黄河的泥沙少了,也就相对减轻了黄河下游的防洪压力。共赢之举,何乐而不为?我在想,黄河之黄主要来自黄土高原的泥沙,对其上游的流域进行有效治理,应该是根治黄河的重要措施之一。

当太阳靠近西山的时候,天边铺上了彩绸似的红霞。夕阳给梯田埂镶上了金边,那色彩反差更大,明暗更加显亮分明,不由让人想起了杜甫“阴阳割昏晓”的诗句。那山,那田,那树,构成了一幅令人神往的画图,像板画,像剪纸,又像动画片里的某个场景。我急忙用相机定格了这难得一见的画面。山的豁岘处,有几棵老榆树,此刻也完全变成了剪影。它们把枝杈伸进霞光里,以彰显自己的古老,沧桑,伟岸与高大。是的,它们目睹了脚下这块土地的变迁,见证了这一方水土的华丽转身,说起这里的变化,它们最有发言权。此刻,我的思绪飘得很远很远。我去过不少地方,那些名川大山,旅游胜景,自然令人着迷,流连忘返。然而这里的人为景观,人造奇迹,却令人更加震撼无比,感慨万千!

夕阳隐去,晚霞转暗,我们踏上归途。汽车在山峁间迂回穿行,就像一叶扁舟漂泊在大海之上,时而跃上浪尖,时而跌入谷底。车两边的峰峦就像大海的波涛,汹涌澎湃,连绵不断。那一道道水平台,一绺绺梯田,就像大海洋面的涟漪,跌宕起伏,随波拓展,一直延伸到天的尽头,消逝在目光的极限处。我疑心是不是我们车子的颠簸,不小心才荡起了这无尽的涟漪?

哦,一方水土!还是祖上留下的那方水土,可在人们眼里,仿佛完全变成了另外一方水土。从你身上,我读懂了愚公移山,领悟了安定精神!

【一日一景看安定】响河流域:位于凤翔响河村。2005年4月,浙江省金华市与定西市结为对口帮扶和友好合作市,在凤翔镇响河梁启动实施金华林,一次性退耕还林11000亩。如今,一道道山梁披绿,一条条沟壑含翠,梯田层层,草木葱葱,金华林成为东西合作的典范,成为安定区生态环境建设的标志性工程。

【文苑】一方水土

来源:安定文化旅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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