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8月，在線英語機構萌塔因資金鍊斷裂，停止營業。毫無徵兆的變數令許多家長措手不及。一些家長剛交了數萬元學費，正準備上第一節課，一些家長則在兩個月前剛續了3年的課。
大家沒想到結果是一封《致家長的道歉信》，一切戛然而止。
據媒體報道，爆雷後的萌塔，牽涉數百萬元未退還學費。
當時，魚 sir立即對此事做了跟進。☞在線英語機構“萌塔”竟然跑得比颱風“利奇馬”還快！維權群深度觀察
後續也一直在關注家長的維權進展。
魚sir記得，萌塔教育CEO王健聰當時承諾一個月內會給出解決方案。如今，快到萌塔倒閉“週年祭”了，機構究竟給出了一個怎樣的解決方案？
受害家長們又是否拿到了自己當得的賠償？
以下是一位維權至今的家長，化名為“實踐者”的口述：
1.藍橡樹否認與萌塔的關係，所有行政執法手段懲治均行不通，無法停止分期止損。
因為萌塔停課，最初，大家通過搜索相關客服、上海本地論壇等渠道找到了萌塔維權群。
那會兒，陸陸續續大概有300來號人加入，前段時間都還有人找到這個群。
群裡的家長，有的一天課都沒上，有的就上了一次。
大家的損失也不一樣，我還算好的，剩餘未上課時接近8000元，有些家長好幾萬。
初步估計，總共損失在三四百萬。
當初家長們報萌塔，其實是衝著上海本地給包玉剛學校上英語課的藍橡樹（上海藍歆教育科技有限公司），萌塔爆雷後，我們期望藍橡樹站出來承擔後果。
但是藍橡樹完全否認與萌塔的關係。
維權總群裡大家核對各自證據，種種證據都指向萌塔英語就是藍橡樹旗下推出的線上課程，藍橡樹打出的課程廣告，廣告外國模特身上的T恤胸標即為萌塔教育的徽標，萌塔錄播課課件均有標明藍橡樹……
萌塔未爆雷前，一直以藍橡樹線上課程為名進行招生。“實踐者”供圖。
可由於合同上沒有任何上海藍歆教育科技有限公司出現，最終無法追究其責任。
無奈，我們開始打上海市民服務熱線12345，分別投訴萌塔沒有網課資質，經營地不符，發票未開或已開發票與實際服務不符（有家長拿到的發票服務項目為：簽證服務費），涉嫌偷稅漏稅等等。
可結果依舊不理想。
反映經營地不是繼悅這家公司（萌塔是品牌名，繼悅才是公司名），工商查證說營業執照地址上沒有該公司，是另外一家公司在營業，只是將其列為“經營地異常”；稅務沒開發票只是讓他補開即可。
當12345所有與此事相關部門回覆完畢後，我們發現力圖找行政機關用行政執法手段懲治萌塔的可能性已全無。
與此同時，因為當初大部分家長選擇的是各種分期付款，為了及時止損，後期都在不斷電話聯絡自己的分期平臺：信用卡、花唄、寺庫……甚至電話中國人民銀行，詢問此類情況能否凍結分期或者暫時停止分期。
對方回覆，無法終止分期，甚至連凍結分期的可能性都沒有。
2.開始著手集體訴訟，因轉課家長內部出現第一次分化，力量被削弱。
這些方法試過後沒用，我們開始著手集體訴訟。
一節課都沒上的走經偵（經濟犯罪偵查，屬刑事訴訟），上了哪怕一節課的都只能按民事經濟糾紛處理。
當行政手段懲治已無可能，金融手段也無法停止我們的損失後，我們只能巴望著走經偵的小夥伴能成功。
隨著經偵介入，各路人馬粉末登場，王健聰和萌塔客服也出現在維權總群。
隨後萌塔提出：
- 給大家轉課，轉課的人需要籤相關協議放棄萌塔權益，轉課的條件並不咋地，萌塔很多節課才能換對方一節，有的甚至提出還要補差價；
- 需要補合同的給補，當時不少家長手上連合同都沒有，有些家長的合同連所謂的萌塔客服都沒法提供。
在萌塔甩出的幾家英語網課機構中，我大致記得有芝麻英語、英倫小學、楓葉棒棒糖等等，大概有3-5家。
其中有王找的，也有群裡人推薦的，甚至不是萌塔提出的轉課機構也給我們家長挨個電話推薦自己的課程，讓轉到他們那兒去。
總之很紛擾。
維權群關於轉課的聊天記錄。“實踐者”供圖
到這兒，家長群開始出現第一次分化：轉課或堅持訴訟。同時也滋生出各家轉課群、堅持維權群等。
網課很多家長是外地的，即便本地也工作繁忙，考慮維權成本以及維權成功可能性，轉課畢竟減少些損失，於是不少家長陸續分流轉其它課，不願意轉課的，執意走經偵或法律手段的都不給進轉課群。
另外，經偵也沒有走通。
因為萌塔有實際運營的一切過程和條件，從賬面上也未看出任何轉移、逃避資產負債的痕跡，走經偵的家長們最終得到的答覆是：不立案。
3.經偵無法立案只能走民事訴訟，剩餘100多人再次出現分化，最終走調解和訴訟的均未拿到賠償。
沒有經偵介入就不是詐騙，我們只能回到民事起訴這一條路。
經過一波轉課分化，最後只剩下100多人堅定法律途徑維權。
在著手準備訴訟的過程中，由於大家沒有就集體請律師事宜達成一致，所以改為單兵作戰，以個人名義各自起草起訴書，準備起訴材料，遞交起訴申請。
外地的家長通過網上遞交立案申請，郵寄資料（感謝網絡），本地的就直接去閔行法院提交訴訟請求，但一節課沒上的還只能在另外的七寶法院立案。
大多數家長都是第一次打官司，反反覆覆終於立案成功了。
當法院讓我們選擇調解書或者判決書時，我們再次分化了
外地很多家長因工作生活以及前去上海打官司的成本問題，同意籤調解書。
我和其他部分家長則堅持訴訟要判決書。
2020年3月初，同意調解的家長陸續接到各自法官及助理電話，說雙方認可金額，可以籤調解書，3月底就把錢打回家長。家長們都很實誠，基本都只要求退剩餘學費，即調解書的剩餘課時金額。
然而3月底並沒有拿到錢。
沒同意調解書的家長因疫情幸得網絡開庭，判決基本都在4月底生效，可時至今日也沒拿到賠款。
就在判決書生效，大家正準備申請強制執行的時候，接到通知，讓我們去上海第三中級人民法院，說王已經申請破產。
其實王申請破產已經很久了，最近看到變更為破產重組，我們懷疑因疫情網課變好，他要換臉再起。
現在大家都在等著怎麼確認債權了，據說有2000萬債務。
因為被告幾乎沒任何實物資產，全是租的，他們唯一資產似乎只有課件，但他們隻字未提，課件是否為破產拍賣項。
另外，就算拍賣賠償，根據清償優先級，我們也在比較後面，前面有各類員工的保金、稅收、破產清算費用等等。
估計家長几乎得不到賠款。
其實，剩下的100多號家長走到法律最後一步，真的也不全是為了錢，我們堅持起訴，拒絕調解，要一份判決書，走強制執行，準備上海開庭，外地我自己搭機票住宿費也去，只是想看看這件事最後到底會如何。
但，現在連一個判他個失信人的可能都沒有了，頗為諷刺的是，每個分期的家長還不能斷，否則我們立馬變失信人。
意料之中情理之外的結果，唏噓~
4.說不失望那是假的，但是還是懷抱希望明天更好，願警鐘長鳴
作為曾經的受騙家長，我們在此提醒其他家長，一定要小心幾點:
- 提及推薦一個學生可返利幾百；
- 按時出勤上課，所有購買課程結束後可返現金幾千的承諾；
- 銷售為了贏得你信任發身份證照片；
- 強調是政府支持的教育項目，引導你分期付款。
報班前也請一定注意核查以下信息：
- 該機構是否有從事相關教育項目的資質，是否是教育局審批認可的可以開辦的機構；
- 該機構註冊資金是多少，有無固定資產；
- 該機構法人或公司是否有法律或經濟糾紛；
- 該機構的真實公司名稱是什麼，天眼查一下是否註冊了很多家同類教育機構，是否是交叉持有股權（這一點很重要）；
- 開具的發票內容是什麼，合同條款一定看清楚；
- 超過一次繳費三個月的機構一定不要報不要報不要報（重要的事說三遍）！
魚sir注：
“實踐者”說，從去年8月開始維權至今，堅持了快一年了，久到TA都快忘了被騙了多少錢。TA承認這是一個沒有結局的結局，自嘲維權過程可以拍一部電視劇了。
但其中的無奈、不甘、苦澀也很分明。
“實踐者”稱，如果沒有藍橡樹，TA和其他家長也不會報一個不知名的英語網課，“畢竟都是有多年報班經驗的家長。”
因此也有家長把藍橡樹CEO張偉琪列為第二被告，但是也無法。
在外人看來，萌塔與藍橡樹的關係其實再明確不過，最終為何演變成這樣，誰也不知道，但無論如何，都不該由家長來買單。
“最後藍橡樹獨善其身，王以一敵百全身而退。”“實踐者”無奈地說，“我們這事兒應該就這樣結束了。”
這幾年，魚sir分析過非常多類似的案例，發現其中的套路和事情走向大同小異：
機構大肆宣傳給優惠☞家長豪擲數萬元囤大課包☞機構繼續燒錢擴張致資金鍊斷裂☞家長損失慘重開始維權☞維權無果，自認倒黴☞原跑路機構負責人改頭換面東山再起。
如果我們再不謹慎，這樣令人無力的輪迴，還會不斷不斷地上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