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朝歷代，高官都可分為政治家與政客兩種。政治家言行一致、看重誠信，政客則言行不一、精於忽悠，有時甚至幹出些非常汙濁的事。
在說與做相悖離這一點上，晚清內閣總理大臣袁世凱可做政客們的老師。
我們不妨先看看袁世凱的說。在天津小站練兵時，袁世凱要求士兵高唱《勸兵歌》，歌裡這樣唱：“諭爾兵，仔細聽：為子當盡孝，為國當盡忠。朝廷出利借國債，不惜重餉來養兵。一年吃穿百十兩，六品官俸一般同。如再不為國出力，天地鬼神必不容。”
袁世凱的兵歌唱得多好！集感恩與敬業於一體，放在現在的軍營，只要將朝廷改為國家，這些歌詞一樣可以作為政治教育教材。
武昌起義爆發後，清政權的統治岌岌可危，袁世凱動員馮國璋、段祺瑞等48位北洋將領聯名發表通電擁護君主立憲，還表忠心說：自己“三世受皇恩”，決不會“逼宮”，一副標準的忠臣模樣。
暗地裡，袁世凱又是怎樣做的呢？
從朝鮮回來後，清廷看中了袁世凱的能幹，囑其訓練新軍。為了讓一手訓練的部隊絕對忠於自己，袁世凱極力籠絡人心。某日，親信阮忠樞告訴袁世凱，他想娶天津妓女小玉為妾，因為有別人在場，袁世凱當即將阮忠樞訓了一頓。袁世凱的為人阮忠樞是知道的，自此他再也不敢提這件事。不久，袁世凱叫阮忠樞陪自己去天津辦事，辦完事後，袁世凱建議一起去看一位老朋友，兩人走進一個華麗的院落，只見紅燈高掛，燭光閃爍，一位漂亮的新娘緩步而出，這位新娘正是小玉。袁世凱狠狠花了一筆錢悄悄張羅了一切。從此以後，阮忠樞死心塌地效忠袁世凱。
用金錢、女人籠絡部下，是袁世凱慣用的手段。袁世凱有個養女，長相不錯，將其嫁給了段祺瑞。這個養女出嫁後依然以袁家為孃家，將袁世凱夫婦視作父母，這樣，段祺瑞就成了袁世凱的女婿。馮國璋的前妻死後，袁世凱和大姨太反覆做家庭教師周砥的工作，希望她嫁給馮國璋。周砥答應後，袁世凱替其置辦了豐厚的嫁妝，還陪嫁了一個善解人意的傭人，後來周砥也真的認了袁家為孃家，袁家子女因此稱馮國璋為四哥。
籠絡了眾多有能量的部下，接著自然是憑藉軍事勢力向朝廷叫板，以逞私慾。1911年10月10日，革命黨人在武昌起事，清廷走進了最後的黃昏：10月22日，湖南宣佈獨立；10月23日，江西獨立；10月24日，陝西獨立……10月27日，清廷被迫授予賦閒已久的袁世凱欽差大臣職務，並讓其節制海陸軍。袁世凱很快顯示了自己的能幹，北洋軍節節推進，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打下漢陽。武昌雖然隔著一條江，卻在北洋軍的大炮射程之內，想攻佔易如反掌。當部下馮國璋想一鼓作氣將武昌收入囊中時，袁世凱一天發了七封電報，要求停止進攻，還撤掉馮國璋的職務，任命段祺瑞為前線總指揮。袁世凱的算盤打得溜精：假若北洋軍此時攻克武昌，清廷就會贏得苟延殘喘的機會，自己就會失去與清廷討價還價的機會，他必須讓清廷明白他袁世凱對愛新覺羅家天下的極端重要性。袁世凱的計謀成功了，後來清政府讓他做了內閣總理，甚至向他交出了最高統治權。
袁世凱是個城府極深的人，他的言行不一，無非是想緊緊抓住一個“利”字。在小站練兵時說好聽的，是因為他其時羽翼未豐，朝廷隨時可以用別人替代他，他得通過表面的效忠保住已得的位置；形成自己的勢力之後依然說好聽的，是因為他想奪取最高統治權，而這個最高統治權暫時還隔著愛新覺羅皇族這塊絆腳石，他需要通過某種手段獲取清廷的“合作”。
皇權政治下，官員說與做分裂的現象非常普遍，袁世凱如此，李鴻章如此，葉志超如此。皇家統治者不屑於傾聽民意，官員只要用動聽的話哄好了上級和皇帝，幹什麼都沒關係。就拿袁世凱說事吧，袁世凱籠絡人心、養寇自重，培植自己的勢力，北洋的基層兵士、周圍的老百姓不可能不清楚，但這些人清楚又怎樣？他們有權力向上級反映嗎？就算有，上級和朝廷會當回事嗎？何況，封建朝廷驕奢淫逸，只知蒐括民脂民膏，也不是什麼好鳥，面對高官對朝廷的暗中背叛，基層官員和普通老百姓也未必有告發的衝動。
只是，說與做相悖離的官員多了，一個社會也就無形中增添了許多變數。
（作者：遊宇明）
（莊妃軒摘自《聯誼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