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天失業了,你能做什麼?


如果有一天失業了,你能做什麼?


如果有一天失業了,你能做什麼?


失業了我們能做什麼?


“人脈多的賣保險,人脈少的開滴滴,實在不行送外賣,早面對,少遭罪。”互聯網上流傳的段子裡,這是失業後的三個終極歸宿。


疫情來了,沒有什麼行業、公司和崗位是永遠安全的。在這趟高速變化的時代列車上,我們沒信心不被拋下,更重要的是,被拋下了,還能做些什麼?


我們遇到了一些失業者,有人原本是攝影師,設計師,HR,也有人是養殖場的老闆。因為疫情,他們都被迫離開,尋找新的機會。在他們的經歷裡,我們也許能找到一些應對失業的答案。


文 | 翟錦 鄭丹

編輯 | 金匝

運營 | 一凡


“女性活下來的方式遠沒有男性多”


菜和 33歲 攝影師→外賣員

送外賣,女性是少見的,我是我們站點裡唯一一位女外送員。


幹這行快三個月了,我一共只見過兩個女性同行,她們騎車都比我快。我不行,騎車慢,而且之前有兩個同事騎車摔了,一個縫了十針,一個要做手術,聽說之後,我騎車更慢了,一直維持二三十碼的速度。有時候單子特別著急,我才能一狠心,騎到50碼,但心裡很怕,手都是發抖的,特別是車多的時候,總覺得要撞上。


因為這個緣故,我的外送數據很難看,在站裡總是墊底,男同事一天能跑到60單,我就三四十單吧,之所以還沒有被踢掉,我想可能是我在站長人手比較困難的時候幫助了他吧。


我原本是一位獨立攝影師,做兒童紀實、家庭紀實拍攝,以及一些活動的跟拍。這一行,旺季的時候一個月能接10單,每一單至少能掙2000元,淡季的話會少一半,一個月裡三分之一的時間在拍攝,剩下的時間可以學習攝影的相關知識,相對比較自由。


如果有一天失業了,你能做什麼?


▲ 菜和還是會偶爾拍一些照片,上圖是她在等單期間拍攝的。圖 / 受訪者提供


但疫情發生,拍攝沒辦法進行了,我6月份之前的訂單全被取消了,也有改期到6月之後的,時間待定,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開始。


記得正月十五前後,我一分錢收入都沒有,而且新聞說疫情可能持續到四五月份,一算還有這麼久,我就找到那位做外賣站站長的朋友詢問,可不可以讓我送外賣,這樣暫時能應付一下這半年的生活問題,而且這份工作靈活性高,如果攝影那邊有單子,轉回來也很快。


一開始,真的覺得送外賣太累了。站點人少,一個外賣員每天要工作12個小時,幾乎是一睜開眼要就去上班,晚上回家洗完澡,頭髮沒來得及吹乾,人就困得睡著了,根本沒什麼休息時間。路不熟悉,車子也騎得不順,因為逆行和闖紅燈,我兩次被交警抓到,只要罰一次,一上午掙的錢就沒了。


天氣不好的時候,訂單還會爆炸,有一次下大雨,我穿著雨衣,全身還是淋透了,連襪子也溼了。送到晚上12點,回家的時候只有便利店開著,我進去買了桶泡麵,出來就哭了,覺得很委屈。但每次想退縮的時候,我就告訴自己,已經把電動車從朋友那借來了,只能再堅持一段。


第一個月,我拿了五六千的工資,那時候單子多,外送員少,提成和獎金也多。中間有次因為淋雨發燒,請假休息了半個月。當時報告給社區和站長後,去醫院檢查,說就是普通感冒,打了六七天的點滴才退燒,當時特別害怕沒有地方能接收我。


如果有一天失業了,你能做什麼?


▲ 淋雨後發燒,菜和去醫院打了六七天點滴。圖 / 受訪者提供


跑外賣這行,確實很適合救急,因為馬上就能來錢,而且,就算你第二天不跑了也行。我一直到跑到三月底,才感覺到稍微輕鬆一些,因為過年回老家的那撥人來了,也聽說還有很多人新加入外賣行業。


我認識一個酒店的咖啡師,因為工作太少,現在一小時工資降到19塊錢,所以他下班就跑跑外賣,一天能跑個100塊錢。那天我在路上,旁邊有個外賣小哥,我問他單量怎麼樣,他說沒去年好,因為今年跑的人很多。


失業後我們可以做什麼?那些流傳的段子,我也看了,但我覺得,不管是什麼行業,開滴滴、做代駕還是送外賣,這些行業都不會對女性更寬容。一次在站點吃飯,有個女生過來問,她可不可以送餐。我們站長拒絕了,他說這女生比較瘦弱,可能扛不住。疫情之下,女性可以活下來的方式,遠沒有男生多。


“我一定得適應,否則就趕不上了”


王誠 32歲 高級定製設計師→帶貨主播

“聲音要大。”“不要晃得厲害。”“也不要一動不動。”“要陽光一點,年輕一點。”——作為一名直播賣貨新手,這是我最近聽的最多的話。從沒想過做了11年高級定製設計師的我,有朝一日會踏入帶貨主播的行列。


疫情之前,我在一家服裝公司做設計總監,帶了一個10人左右的設計團隊,在山東濟南這個圈子裡,算是做得最好的。但今年2月初,董事長跟我打電話,說疫情對中小企業影響很大,工廠不能復工,店鋪又沒生意,董事會決定全面放棄高定業務,縮減人員和成本,他讓我考慮找工作的事情。


接到這個電話我很驚訝,但又能理解,因為高定行業成本太大,機器設備貴,人員也貴,需要的技術型人才也多,導致利潤不是很高。


對我來說,很難放棄這份高定設計的工作,這是我擅長的,也是我喜歡的。所以接到那個電話之後,我跟妻子說,我想自己開家高定公司,她也支持我。那些天,我去諮詢怎麼註冊,也準備了各種資料報備審批。2月18日,公司註冊成功了,我聯繫了一些相關的合作方,也在看店鋪,但考慮到疫情,覺得不能很輕率地開始。


後來董事長給我打了第二個電話,說今年不好找工作,問我願不願意留下來,一起做短視頻和直播。這兩年短視頻和直播太火了,之前我們就想涉足,但沒什麼經驗。董事長覺得我外形不錯,對面料、生產也很瞭解,可以介紹服裝工藝和搭配。我想了想,覺得可以瞭解一下自媒體時代,就答應了。


公司從一百多人縮減到20人,高定這條線,就我一個留下了。公司春裝幾乎都沒怎麼銷售,直接賣夏裝,疫情之前有一百多家店入駐商場,現在也剩下不到10家。我就在公司的休閒服裝部門,做短視頻和直播賣貨。我在快手上直播過三次,每次直播兩個小時,賣出了60多件衣服,銷售額是一兩千塊錢左右。


如果有一天失業了,你能做什麼?


▲ 現在不少設計師和店主為了刺激產品銷量,都開始嘗試直播賣貨。圖 / 視覺中國


我原先對直播不太瞭解,從設計師轉行到直播賣貨,差距也有點大。很多年前我做過模特,平時也會直接和客戶溝通,所以直播倒不是很緊張,但是鏡頭給我的感覺是冷冰冰的,不知道對面是什麼人。我不太放得開,之前都是和客戶一對一交流,在直播裡,很難讓自己達到一個亢奮狀態。之前有用戶留言說,“衣服還好,人差點”。我以前性格有點傲氣,不喜歡別人否定自己設計的東西,看到那條評論的時候,我不太高興,發了個微笑的表情。老闆還專門找我聊,讓我不要在意那些評論。我也知道,一定得適應這個過程,而且還不能太慢,否則就趕不上了。


因為是新手,只能一步步摸索。我也研究薇婭、李佳琦的直播,在抖音看看男裝的直播,學習增加粉絲的技巧,琢磨哪個時段最容易增粉。後來慢慢了解,主播的感染力很重要,不能冷場,要講大白話,還要讓人信賴。


記得剛開始聽到公司不做高定的時候,我晚上都睡不著覺,能一直睜眼到凌晨5點。所有計劃都被打亂了,下一步要怎麼走?怎麼跟父母說?孩子3歲多,要上幼兒園,我也有房貸要還。復工前,我還下載過滴滴,也想過開順風車,但開了兩單,沒賺到什麼錢,而且還得花錢做體檢、拿證件,滴滴才給派單,所以我就放棄這項兼職了。


做直播賣貨,薪資待遇當然沒有以前高,以前工資一萬起,有提成和設計費,現在只有一半,要靠銷售額,但至少房貸有著落,也不用面臨找工作的狀況。我之前的同事,很多都改行了,或者是去了薪資比之前差很多的公司。我2月份註冊的公司,招聘信息都沒發過,就有很多中介聯繫我,問我招不招人,我在想,是因為行情太差了嗎?


如果有一天失業了,你能做什麼?


▲ 王誠直播帶貨後,滿地打包好準備寄出的“成果”。圖 / 受訪者提供


至於公司會不會再進一步裁員,我也會擔心,因為畢竟之前沒做過直播,需要一個學習的過程,我不知道這個過程是多久,會不會大家發現很難做就不做了。我會不會又失業?但即使是知道未來會裁員,我現在也沒辦法很灑脫地走。這段時間,還是要以生存為主,等疫情結束之後,再把所有精力投入到高定事業中去。


“沒什麼比社會不需要你更有危機感了”


周舟 29歲 HR→待業

疫情之前,我已經預感到這份HR工作做不長久了。


我在一家教育公司上班,公司原來做to B的業務,客戶是學校,後來轉向to C,業務量增大,2019年新招了很多人,還設立了很多外地的事業部。去年10月份,我進公司,負責對接外地同事。


但公司to C的業務一直做不起來,12月份開始大規模裁員,把外地的事業部都裁掉了。全國4000多名員工,到今年1月份,只剩下了1000人,裁員比例高達70%。


其實那時候我也有預感,過年回家之前我的工作量就比較不飽和了,我當時還疑惑,為什麼領導不調整,現在明白了,是沒得調整。


年底,對職場人來說,是不到萬不得已不會換工作的時刻。我當時的計劃是,年後回北京再找工作。誰也沒想到,疫情在年後爆發了,把這些計劃都打亂了——因為遲遲不能返工,我被裁掉了。


我老家在新疆,一直到3月15日才能回京。整個2、3月份,我都非常焦慮,但是除了焦慮,在傢什麼也做不了。

現在找工作的行情很慘,從三月初到現在,我已經找了快兩個月。一開始是定點投簡歷,後來挨不住了,撒網投,互聯網、電商、傳統行業,少有回覆,能面試的沒有超過10個。前兩年找工作,只要更新下簡歷,一週都會收到四五個電話,去年是一週兩三個電話,到了今年,是一週都不一定有一個電話。


如果有一天失業了,你能做什麼?


▲ 圖為2020年4月某招聘會現場,目前不少企業招聘資源還是會嚮應屆生傾斜。圖 / 視覺中國


有一次在招聘網站上,對方很快就回我消息了,他說他們是招初級崗位,應屆畢業生,跟我不符合。我很尷尬,現在這個市場行情,大家都要便宜好用聽話的小孩,我的機會越來越少了。


以前找工作,就是能學東西就行,但現在我發現我得思考很多事情:這個工作能給未來的我帶來什麼價值?我從那兒離開後能得到什麼?已經不能隨便做選擇的年齡了。有時候會懷疑自己,是因為我在上家公司過得太安逸了嗎?只顧著增加自己的技能,卻沒發現市場的變化?


比如我負責的HR的員工關係這塊,包括處理離職、裁員,控制法律風險的內容,但越來越多的老闆並不是很在意這一塊,或者說形勢越來越不好,大家為了控制經濟成本,大多都是能不賠就不賠。只有HR行業內的人才知道,如果員工關係做得好可以是什麼樣子,是能讓員工和公司之間達成平衡,促進公司管理體系的改變的。


沒有什麼比這個社會不需要你會更讓你有危機感的事了。我一度覺得自己好像沒有價值了,很無力,看不到當下的希望在哪兒,這種焦慮在找到工作之後,也是沒辦法停止的。


如果有一天失業了,你能做什麼?


▲ “被需要”是當下不少職場人頭頂懸著的那把“達摩克利斯之劍”。圖 / 《我,到點下班》劇照


撐得越久,沉沒成本就越大。5月底就該交房租了,一個月的房租是2500塊,我在想這可能是我給自己的最後期限,如果再找不到工作,我就回老家,去新疆那個小縣城。


之前我有過一個設想:如果順利在北京上班幹到30多歲,我就開個寵物店,但現在,生存才是擺在第一位的問題。


“等這段時間過去,我還是回去養鴨子”


金龍 47歲 養殖場老闆→保安

我現在在北京房山的一個社區,和兒子一起做保安。


如果沒有疫情,我過的是完全不一樣的生活,早上八九點起來,去給麻鴨子們餵食、放水。這之前,我在北京有一家10畝的養殖場,到現在已經有20個年頭了,是我年輕的時候跟北京大學的一位退休教授一起開的,後來自己一個人幹,轉了幾次地方,生意倒是不錯。


那一帶就我一家養殖場,麻鴨子也好養活,3個月就能長大出售,每批養四五千只鴨子零零散散地就賣完了,到賣鴨子那個時間段,晚上六七點鐘開車送到北京各個批發市場,一晚上可以賺上幾千塊錢。一批鴨子清空了,開個小鏟車把4個大棚清理乾淨,再進一批鴨苗兒養著,平時想吃鴨肉,就在棚裡逮兩隻回去用大鍋一炒。


聽到說武漢封城後,我當時還慶幸,最後一批鴨子在春節前一週給賣完了,沒堵在家裡。我以為這疫情頂多持續一兩個月,回頭我再進一批鴨苗兒養著,但現在都沒等來。


今年疫情搞得大家的生意都虧的很厲害,鴨苗兒也沒地方進,聽說南邊有家養殖場一大批鴨子都沒賣出去,在家裡活活餓死了,我聽著都心疼。我虧的還算少,就是過年交了2萬塊錢的年租打了水漂。以及國家要徵用我的養殖場,評估到一半,趕上疫情就停工了,我原本看好了新地方,準備搬也沒搬成,小半年就這麼過去了,怎麼也少掙四五萬吧,不過做生意,肯定要能吃虧。


如果有一天失業了,你能做什麼?


▲ 金龍平日裡養殖的麻鴨和大鵝。圖 / 受訪者提供


2月底,我朋友來我家轉悠,說房山有些社區缺保安,現在大家都怕傳染,不願意幹。我當時一聽這話,那去呀!還有一個原因,鴨子也不能養了,沒事情做,很無聊。


我是在一個社區門口當夜間保安,白天是居委會的女同志們執勤,晚上是我們四個大老爺們執勤,社區裡有幾千戶人,我們穿著軍大衣,從晚上八點站到早晨八點,負責量體溫、檢查出入證件。


因為每天要對比身份證和出入證,許多業主覺得我們麻煩,不耐煩,有時候也直接吼:“煩不煩啊!”態度惡劣的,也會直接往裡衝。我也火大,以前哪會經歷這些,但是也得忍著,跟上去纏著講道理:“您也理解一下,您不配合我們也不好交代。”


也有感動的事兒,有業主在附近超市買了方便麵,說要分給我們,還有說要給我們做飯拎過來,東西我們一件都沒收,但心裡美,這個保安做的值了。說句不好聽的話,我做這個保安一天賺130塊錢,擱之前一頓飯錢都不夠,不就圖的這個嗎?


如果有一天失業了,你能做什麼?


▲ 金龍(左一)和他的保安兄弟們。圖 / 受訪者提供


我兒子快畢業了,還沒找到工作,待在家裡沒事幹,我也發愁。半個月前,我把他帶過來跟我一起上班,他有些不情願。我想讓他看看這個社會上有哪些形形色色的人,怎麼去跟他們打交道,也吃點苦頭。這幾天,遇到業主不願意配合,我們怎麼做,他也學著做,多少還是有點進步。


我這大半輩子吃了很多苦,早早地輟學,做過電焊工、水暖工,進過廠子,又開廠子,做保安還是第一次,但對比一起幹的保安兄弟們,這點苦都不算什麼。等這段時間過去,我就回歸老本行,肯定還是養麻鴨子輕鬆。


(除金龍外,文中受訪者為化名)

來源於網絡,如有侵權,請聯繫刪除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