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代日本小說大師60年接力寫完的渣男物語,到底說了件什麼事?

1.

1948年6月,因為肺結核惡化,太宰治的身體越來越虛弱,開始經常吐血。但他卻又在《朝日新聞》上開始連載起了一部叫做《Goodbye》的新作。

光看書名,任誰都會覺得,這位已經喪到自殺了四次的天才,是真的要下定決心和人世說再見了。

但第一回連載的故事卻讓讀者們放下了心來,甚至疑心是不是《朝日新聞》找人代筆,因為這輕快明朗,妙趣橫生的畫風實在不像是太宰治會寫出來的文字。

不過,畫風歸畫風,設定倒是很“太宰治”。

兩代日本小說大師60年接力寫完的渣男物語,到底說了件什麼事?

《Good bye》的主角叫田島修志,是位精明有錢的雜誌主編,但相貌英俊的他卻是個教科書級別的渣男,情人足足有十位。

除了男主“很有錢”稍稍和現實不符之外,田島修志的人設基本就是翻版的太宰治本人了。

人近中年的田島修志突然覺得自己放蕩的生活毫無意義,他決定和過往混亂的情史徹底告別,把自己的妻女接回來,一起平靜地好好過日子。

於是,他找了一個奇怪女人假扮新歡,準備一家家去找老情人們分手。

但田島還沒有來得及敲第一位情人的家門,太宰治就突然吞下了氰化鉀,和自己的女粉絲一起,在深夜裡跳入了玉川河中。

兩代日本小說大師60年接力寫完的渣男物語,到底說了件什麼事?

剛剛讀過《Goodbye》的人們很意外,他們實在不明白太宰治為什麼會突然自殺。所以直到今天,還是有很多人覺得,太宰治的死是一場精心編制的謀殺。

但我想,對於現在的年輕人來說,太宰治的自殺並不是一件非常難以理解的事情。

突如其來的巨大磨難並不會徹底摧毀一個人,生活裡小事才會。比如每天都晚下班的一兩個小時,比如週末夜晚微信工作群裡突然閃現的消息......當崩潰到了臨界點,任何事情都可能成為“最後一根稻草”。

太宰治試圖用這樣一部小說完成對自己長久的苦悶與自我罪惡感的開解,但他失敗了。「告別」並不能讓往事歸零、和過去和解。

那SayGoodbye,到底還有什麼意義?

兩代日本小說大師60年接力寫完的渣男物語,到底說了件什麼事?

2.

有很多人續寫過《Goodbye》,但大多隻是拙劣地揣摩著太宰治,補完了一個沒太多意義的故事,沒有人真的願意去觸及太宰治至死都沒有能回答的問題:

人,到底要如何才能與過去告別?

這道太宰治留下的難題,留白了快六十年,直到雙葉社的編輯有一次去仙台拜訪伊坂幸太郎時,隨口聊到了一個創意:

“伊坂老師,您要不要試著補完一下《Goodbye》”。

伊坂幸太郎被稱作“小說魔術師”,就像魔術師能從一頂普普通通的禮帽裡變出千奇百怪的道具一樣,他極善於以日常生活為場景,用各種充滿奇思妙想的超現實設定構造出一個精妙的故事。

但這只是伊坂幸太郎的小說給人最直觀的感受罷了,就像他那個更被粉絲們喜歡的綽號:“愛與和平的好青年”一樣,伊坂幸太郎所有的作品裡都貫穿著一種深深的、真實的治癒。

他不太會為你描繪出一個完美溫暖的世界,反而習慣以悲觀的角度看待事情,覺得人生的路上充滿荊棘,但是無論生活多麼灰暗荒誕,終歸有一道光永遠地照在前路上。

如果真的有一個人能夠解答太宰治沒有能夠回答的問題,除了伊坂幸太郎之外,可能也沒有更合適的人了吧。

兩代日本小說大師60年接力寫完的渣男物語,到底說了件什麼事?

一年後,伊坂幸太郎完成了這本《再見,黑鳥》,小說剛出版就在日本引起了很高的反響,評論家認為這是伊坂幸太郎出道十年以來,從情節編織到人物設定都堪稱集大成的一部好作品,他自己也覺得,這本書可能是迄今為止最有自己風格的一部作品。

《再見,黑鳥》同樣講述了一個渣男與自己的愛人們告別的故事,但告別的動機,要遠遠比太宰治的原作激烈、而且絕望的多。

兩代日本小說大師60年接力寫完的渣男物語,到底說了件什麼事?

書中的主人公星野一彥,是一位同時在與五位女性戀愛的“博愛青年”。

但因為某些原因,星野欠下了一筆他絕對不可能償還的鉅額債務,債主見他無力償還,就派來了1個像怪物一樣的女人“繭美”24小時跟蹤監視他,兩週後,一輛神秘的巴士將會把星野帶去某個地方。在那裡,他將用比死亡還要可怕的方式抵債。

既然命運已經無可逃避,星野向債主提出了最後的心願,希望繭美可以假扮成自己的結婚對象,陪他一起去和五位愛人告別。

兩代日本小說大師60年接力寫完的渣男物語,到底說了件什麼事?

3.

雖然這兩本書寫的都是“渣男如何與愛人告別”的故事,但當你對比著讀完兩本之後,就會明白為什麼太宰治終究沒能寫出這句“Goodbye”。

兩代日本小說大師60年接力寫完的渣男物語,到底說了件什麼事?

《Goodbye》裡田島修志的告別更像是把“再見”當成了可以把所有的過錯都一鍵清零的按鈕。

他希望通過告別,徹底和過去一刀兩斷,然後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重新回到平靜的日子裡。

但真實世界裡的“告別”,從不是一段可以說散就散的故事,就像你不可能刪除掉你身上發生過的事情,總有一些時刻,你會不斷地想起舊事、被往日糾結纏繞,難以前行。

《再見,黑鳥》裡的「告別」或許才是最真實的。

告別的意義,不是往事一筆勾銷,而是鄭重其事地告訴往事,我記住這一切了,現在,我得繼續往前走了。

兩代日本小說大師60年接力寫完的渣男物語,到底說了件什麼事?

《再見,黑鳥》裡的星野一彥就是這樣,他並沒有期許告別是否真的會給自己帶來拯救,只是:

兩代日本小說大師60年接力寫完的渣男物語,到底說了件什麼事?

我知道我做了些不該做的事情,我也必須去面對我自己應該面對的路,但是走之前,我必須要告訴你,我走了,你好好保重。

《再見,黑鳥》的歌名來自一首曾被披頭士樂隊翻唱過的名曲《ByebyeBlackbird》,歌詞裡有一段是這樣唱的:

兩代日本小說大師60年接力寫完的渣男物語,到底說了件什麼事?

黑鳥,黑鳥

我必須踏上我的路途

去到那個陽光閃耀的地方

帶上我的憂愁和悲傷

我輕聲低吟

我即將離開

再見了黑鳥

真正的告別,或許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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